第十四章 必死之人与制造宣称(六千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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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丰颤颤着放下了手中信函,用着嘶哑的声音,喃喃道:

“果然是……当初知晓宗庙之事后,我便心存疑惑。果然是、是王上……”

郭元忠此时,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起来。

如今的陈丰,历经多次挫折,承担黎朝两次战败之责;黎朝君王黎卫宁屈膝,接受云国册封圣旨的黑锅,也被他背在了身上。

一生从军积攒的威望,就此散尽。朝野民间,尽是谩骂之言。

此时若是再让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和自己誓死效忠的君王脱不开关系,那心中信念崩溃的打击,只怕他这已经快要熬干了的身体,就要支撑不住了!

陈丰不能死啊!至少,他郭元忠还在这里的时候,陈丰不能死!

想到这里,郭元忠下意识地坐起身子,紧张担忧地看向陈丰。

“太尉,您没事吧……”

而出乎郭元忠意料的是,此时的陈丰,虽然脸上不太好看,但神色还不算太难看,也不是一副遭受到巨大打击的模样。

只见陈丰,勉强笑了一声,开口道:

“原来如此……死前能够知道其中真相,虽心中多有不甘,但总不至于当个糊涂鬼!”

郭元忠见他这般,倒是微微放心了下来。

他犹豫片刻,想起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猛地一咬牙,继续道:

“不瞒太尉,我东厂之所以告知您真相,便有心助你复仇!”

“安王黎卫宁,外表谦卑恭顺,内中包藏祸心,当今陛下心中多有不满。太尉秉性忠贞,颇为陛下看重。出京之前,曾经示意我等,若是太尉有心,陛下可下旨册封太尉为王,助您推翻安王,重振朝纲!”

听到此言,陈丰忽然笑了两声,点头道:

“原是如此!”

郭元忠闻言,眼睛一亮,不由得道:

“太尉同意了?不对,若是如此,该称您为王上……”

陈丰摇了摇头,低声道:

“你若是再不走,我可要命人将你拿下,送至王上面前,以证清白了!”

郭元忠闻言,心中顿时一惊,旋即讪笑一声,道:

“还是不了。忘记说了,在下来之前,便已经交卸了差事,调回国中任职了。东厂在升龙府的诸多布置,想必此时也早已更换……”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况且太尉已然知道了这些事情的真相,哪怕是将在下绑到了安王面前,安王殿下也不会相信您的忠诚啊!”

陈丰随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闷声回道:

“嗯!”

黎卫宁此前能够为了铲除头顶上的老祖黎醒,不惜亲手将黎朝之根本,十数万精锐将士弄去送死,只凭此番冷漠无情的帝王心态,便绝对不会放任一个知道其中隐秘的陈丰活着。

在陈丰执意要探寻当初战败之真相的时候,他的结局便已然注定了!

郭元忠见他这般,微微摇头,然后大大方方地推开车门,示意马车停下,等到停稳之后,方才跳了下去。

站在地面之上,郭元忠毫无避讳之意,神情肃然,对着陈丰极为恭敬地行了一礼,口中朗声道:

“陈太尉,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对于经手黎朝事务,对陈丰诸多情报极为了解之人,难免会对这个人心生敬意。此番一礼,便是表达恭敬之意。

车架旁边,陈立言眉头一皱,指着郭元忠怒道:

“你……”

这般大大方方,不避讳眼线暗探,显然是有心想要让当朝太尉私会云国东厂番子的消息,传到当今黎王的耳中。

这番用心,颇有些歹毒的意思啊!

郭元忠对着陈立言施施然一礼,旋即潇洒地转身离去。

陈立言攥紧了手中马鞭,脸色难看地发青。

呆立许久之后,陈立言当即下马,转身上了马车之中,口中不免带了些埋怨,道:

“父亲,你为何不听孩儿的劝阻,非要见这些包藏祸心的东厂番……”

话音刚落,陈立言便看到马车之中,陈丰身形挺直,双眼灰败,口中大大的鲜血,将他的胡子染作赤红,华丽的朝服之上,亦是沾染大片血迹。

“父亲……”陈立言一声惊呼,连忙扑了上去。

陈丰却是来了劲头,一把拉住了陈立言的袖子,咬牙道:

“莫要、莫要声张!”

一生心念被毁,被誓死效忠的君王出卖,维系这幅快要熬干了身躯的精气神被一下抽空,在郭元忠面前强撑着,便已经是他勉力支撑了!

陈立言眼眶顿时泛红,看着怀中身形枯涸,精气神丧尽的父亲,他声音发颤,道:

“父亲……”

“身边有典签校事官,回去再说,回去、回去……”陈丰凑到陈立言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陈立言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典签校事官,乃是黎朝的特务机构,专门替黎朝历代君王,监视百官。

陈立言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父子从无二心,忠心可昭,甚至因为替黎卫宁背锅,而遭受朝野谩骂。就是如此,身边竟然暗中还有这典签校事官这样的存在。

此时的陈立言,便如同儿时翻下大错一般,心中只剩下慌乱失措。

但看到怀中父亲的模样,他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颤声地回道:

“是、是!”

说罢,他猛地对着车外喊道:

“速速回府!”

“是!”

话音刚落,仪仗车队速度顿时快起。

不多时,车队便已经行驶至陈府门前。

高大的牌匾,其上是黎卫宁亲笔书写的“万荣侯府”的字样,可谓荣耀至极。但那简陋的陈府大门,却是与这尊荣无比的牌匾毫不相衬。

陈丰脸色红润,精神抖擞,额间甚至微微冒汗,将外面罩着的朝服脱下,交由陈立言手中捧着。在他胡子、胸口之上,还残留着一大片水渍,似是豪饮茶水留下的。

任谁看到,也不会觉得眼前这陈丰,就在刚刚还是一副死相流露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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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国,养心殿中。

萧承听着冯保的禀报,沉默许久,忽然幽幽一叹,道:

“侍君尽心,可为忠。武而不遂才,可曰壮。”

冯保闻言,心中微微一转,便知道了萧承的意思,连忙附和道:

“黎朝如今,乃是我大云藩属,陛下钦赐陈丰谥号,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萧承闻言,却是打断道:

“朕的意思是,以‘忠壮’为谥号,如何?”

“陛下赐予,自是美谥!”冯保拍着马屁道。

尽管此时,黎朝那边还有传来确切的消息,但此时身在养心殿的两人,却是早已将陈丰的谥号取好。显然在他们心中,陈丰已然是个死人了!

并非是其他,实在是萧承的布局,已然使陈丰陷入死境,绝无回转之意!

像是陈丰这般尸山血海一路杀上来的人,心智自然坚韧无比。或许只凭东厂递过去的证据,并不一定能够使他心气丧尽,一命呜呼。

但郭元忠,身为主管黎朝国中所有特务的东厂二档头,光明正大地面见太尉陈丰,显然就是有故意挑唆之意。便是一下子弄不死他,君臣之间埋下的猜忌,也足以让陈丰死无葬身之地!

“去了陈丰,黎朝军队虽多,但也就是一群没了精气神的玩意,根本不足为虑!”萧承沉声道。

此前两场大败,已然让黎朝军队丧胆。面对云国兵将,就已经未战先怯。上下军中,也就仅剩下陈丰麾下那些将领,还有一战之心。

黎卫宁看似心有壮志,颇有作为,但终究只会玩弄一些权术、阴暗手段。

陈丰一死,萧承不信他有信心驾驭陈丰的那些旧部。只怕黎朝军中那些少数敢打敢杀的将领,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就此解甲归田。

黎朝军队那最后一丝的精气神,也就此被抽出,再无抵御云国兵峰之力。

便是因为如此,萧承才不得不以这种手段,逼死陈丰。

冯保此时,却是再次请示道:

“那陛下,接下来的东厂番子,又该如何行动?”

萧承掩去脸上的惋叹之色,眉头又是一动,看向冯保,道:

“哀牢国之事,应该不用我多说……嗯,天降异象,谶纬之言,你知道吧!”

冯保闻言,迟疑片刻,方才道:

“还请陛下明示!”

萧承沉吟片刻,道:

“想来别的你們也没办法弄……就弄些人,在野外学狐狸叫;或者房梁不小心落下,砸开地面露出金刀玉玺;井里显黄龙这些。”

“对了,过段时间,等那名叫做道衍的僧人自夏国归京,便让他主持此事,他很会的!”

说到这里,萧承又微微抬头,看向冯保,问道:

“知道朕让你将这些手段,用在谁身上吗?”

冯保闻言,抿嘴一笑,道:

“奴婢愚笨,但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陛下是说,敖侯黎护?”

萧承闻言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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