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六三 亲藩体系(1 / 1)
等待李明勋回到永宁城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工地,规划的城市已经被用木栅栏围了起来,率先建好的是集市的草棚和储存货物的仓库,李明勋足足看到有数千人在这里聚集,江边停满了船,以至于白头鹰号都无法直接靠过去。
来来往往的都是周边部落的蛮子,有索伦,有乞梁迷』人,甚至还有更原始的北山野人,他们用『毛』皮鹿鞭草『药』交换盐巴棉花和布匹,即便是两手空空的蛮子进入永宁城,也可以凭借一把力气获得不错的吃食,集市上熙熙攘攘,到处的讲价的争吵声音。
李明勋回到永宁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各家首领的耳朵里,如今已经是六月下旬,赶到的首领超过了百家,来自库页岛和黑龙江下游的部落已经从先到的人那里听了李明勋的强横,而来自的上游乃至乌苏里江一带的首领的了解则更为透彻,烧毁的普禄乡木城,堆积成山的尸体京观,还有哈儿蛮部的俘虏,无一不是彰显着那个神秘明国饶强大。
诸位首领纷纷来到了断崖上的永宁寺碑前,这里已经立下了一个棚子,众人已经相约在这里裁决一切事物,而石碑前摆着椅子和桌子各一张,棚子下还有木板墙,上面雕刻着一排一排的字。
各家首领都知道这个木牌,李明勋的属下也向他们宣传过,上半部分是永宁寺城的法令和交易规则,下半部分也是常用货物的交易价格,写的非常详细,李明勋不在的这些日子,各家已经处置了几起纠纷了,对于规则也有了不少了解。
“李大冉!”李德灿用女真话发出的通传声非常嘹亮,李明勋身着金甲,身配长刀从众人中间穿过,身后跟了五十个火绳枪手,他坐在了椅子上,把沉重的头盔和腰刀拆下放在了桌子上,俯视下面的蛮族首领。
首领们按照当初贡貂的习惯,列做两边,先是躬身行礼,继而盘腿坐在了鹿皮上,李明勋笑问:“诸位,永宁城的交易可满意?”
“满意,非常满意,您的商品质量上乘,数量充足,交易很公平也很自由,没有人强买强卖!”当下便有人夸赞道。
“是啊是啊,到底是来自中原的上国使者,比建州人要好太多了。”
“如果我们一直这么贸易下去,这个冬就不会有人冻死,更不会有人饿死,我们也可以过的更好。”
众人皆是沉醉在丰富的货品之中,高声夸赞,只有年迈的塔拜首领站起身,道:“如今清国军队覆灭,木城被焚烧,使者战死,李大人,您准备如何裁断东海各部的事情呢?”
着,塔拜环视一周,道:“我想,这也是大家所急于知道的。”
各家首领纷纷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是知道拜尔岱已经输给了眼前这个男人,至少在一年内,东海这片土地的秩序将由眼前这个男人制定,大家急于知道新的秩序下,自己的利益和权柄能不能保持依旧,也想知道有没有可能更上一层楼。
李明勋微微一笑,郑重道:“我此次前来,只为驱逐东虏,恢复东海的和平与秩序,并无意伤害诸位的利益,我也曾经对塔拜和诸位首领过,你们的地位和权柄会得到我的承认,你们得到的赏赐也不会短缺,但是一切都是在于你们对我忠诚的基础上。”
“您想要如何对您展『露』忠心呢?”塔拜警惕问道。
李明勋笑了笑,:“无论在哪个国度,哪个民族,一个人只能拥有一个主子,你们要么选择忠诚于我,要么选择忠诚于东虏,而忠诚于我的人就要接受我的赏赐并且向我贡貂儿,交出东虏对你们的一切赏赐,包括印信官袍蟒服。”
这一下,这片空间立刻被喧嚣和吵闹占领了,一张张愤怒的脸出现在了李明勋的面前,不满的叫嚷吐口而出,甚至有人已经冲向李明勋,却被锋利的矛锋和黑洞洞的火绳枪『逼』了回来,眼瞧着就要出现一场火并,塔拜抬手道:“诸位,安静,请听我。”
待安静下来,塔拜道:“李大人,接受您的赏乌林,并且向您贡貂这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为什么收缴我们从清国得到的赏赐呢?您要知道,他们赏赐我们不仅有印信和官袍,我们亲族的衣服用度也有许多来自清国。”
李明勋冷冷一笑,道:“你们留着那些东西,就是蛰伏等待,看看将来东虏会不会打来,你们也好去表忠心,我是不会给你们背叛机会的。”
着,李明勋站起身,道:“诸位,印信和官服必须如数上缴,至于其他东西,比如布袍衣物之类,我可以用等价的东西交换,但是若有藏匿,一律视为叛逆。”
此言一出,各家头领纷纷讨论起来,到底,那些赏赐是他们部落重要的财产,平白无故的上缴他们自然不乐意,但是如果交换的话,就不会有多大损失了。安林第一个站出来,道:“我们『色』轮苏部没有任何意见,我会差遣人把与东虏有关的东西送来。”
“是啊,我们部落也没有问题。”
随着安林带头,很多人都出来表态,渐渐把其他人孤立出来,塔拜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十几个,叹息一声,也选择了屈服,李明勋点点头,对着那些拒绝的人:“你们既然不愿意效忠我,便滚吧,回去洗干净脖子,准备接受来自我大军的讨伐吧,如果你们再出现在了永宁城,我会砍掉你们的脑袋。”
十几个人脸『色』铁青,纷纷离去,纵然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此时也是发作不得。
“诸位,朝秦暮楚者已经离开了,现在是我们一起制定新秩序的时候了。”李明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脸『色』和缓了许多。
塔拜眉头紧皱,问道:“李大人,您不是已经答应赏乌林和接受贡貂了吗,难道您想反悔吗?”
李明勋摆摆手,这赏乌林和贡貂只是中原朝贡体系的一个变种,明朝也不是没有如此办理过,只不过是让各部首领前往北京罢了,但一直以来建州和海西部做到了,东海各部因为路途遥远,朝贡不常,而努尔哈赤派遣兵马筑城于普禄乡,就是让朝贡制度常态化。而反过来,这里的部落已经习惯了接受西面的赏赐,并且贡貂。李明勋若是改变这一制度,必然是遭受反对的。
“塔拜首领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贡貂和赏乌林依旧会持续下去,只是地点改在了永宁城,依旧是每年一次,但是东海之地不生五谷,不产布帛,民生之艰难,是我平生仅见,而诸位首领谁不希望部落昌隆,生活富足呢,而简单的贡貂和赏乌林并不能如此,所以我想与各部展开更深入的合作,各取所需,不好吗?”李明勋郑重道。
塔拜问道:“您的更深入的合作是什么?”
李明勋拍了拍手,几个卫兵抬着两个木板走了上来,木板皆是用红绸布蒙着,看样式倒是与棚下那一块差不多,李明勋站起来,指着原先那块木板道:“这是我制定的法令和交易规则,诸位也都是同意过的,所有向我贡貂和接受赏乌林的人都可以依据这个法令行事,而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上面的缺陷吗?”
塔拜道:“当然,有很多商品你们拥有,但是却没有出现在木牌上比如铁器和武器,而且你们商品的价格也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我听你们船上的乞梁迷』人,同样的盐巴,当初在兴凯湖,你们只卖一半的价格。”
李明勋认真的点点头,称赞道:“塔拜首领,您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和智慧的头脑,确实没错,同样的贡貂和赏乌林制度下,我提供的东西比东虏的好,比东虏的多,也比东虏的便宜,这就足够了,如果你们想得到更好更多更便夷东西,就不能仅仅进行简单的贡貂了。”
着,李明勋掀开邻二张木板上的红绸,拍了拍李德灿的肩膀,李德灿连忙高声把上面的内容念了一遍,并且对几个首领提出的问题进行了解释,李明勋听不懂女真话,但是从首领们的面部表情和话语气就能看出,他们对这个内容感到惊讶,也很意动。
在新的规则里,盐巴粮食布匹棉花这些必需品的价格降低了两成到三成,而且不限量供应,而可以用作军备的铁锭和铁制品虽然限定了数量,但是供应量也很充足,当然每个人都清楚,这些优惠可不会平白无故的得到。
各家首领相互看看,最终还是推举出塔拜与李明勋交涉,塔拜问道:“李大人,我们做什么,才能达到这类贸易资格呢?”
李明勋微笑道:“很简单,只接受贡貂和赏乌林的部落我们定『性』为外藩,而你们看到的规则则是定『性』为内藩,内藩需要向我们开放领地和部落,我们可以进入你们的部落贸易,雇佣你们的部落民做士兵工匠和劳工,在你们同意的基础上,可以在你们的领地进行开矿伐木等经济活动,当你们的部落受到其他内藩威胁的时候,我们会调解赔偿,如果威胁你们是外藩或者其他部落,我们会出兵相助,而你们也要与我们站在一起对抗东虏。”
各家首领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自从有赏乌林制度以来,他们与清国的也只是简单的朝贡关系,对于东海发生的争端战斗,只要不涉及到清国利益,没有人管理,这片土地依旧荒蛮的丛林法则,满清也是对此放任自流,而如今李明勋有意重新制定这里的秩序,虽然对于改变现状的作法,各家首领都是有些排斥,但却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没有能力阻止这一牵
内藩仅仅多了铁制品这一项就足以获得高于外藩的军事优势,而在内藩与外藩的战斗中,李明勋会站在内藩一方,更是打破了平衡,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部落和领地,那就只能加入内藩的行粒
可以,李明勋就是用堂堂阳谋,分化这里的势力,整合东海的资源,半强迫的让东海各部进入自己的统治体系,因为这片土地实在广袤,可能会持续很久才能完成,但是当它被制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大势所趋了。
然而,当众人了解了其中规则权力和义务之后,只有寥寥七八家加入到了内藩行列,其中多是部落,他们或者与东虏有血仇,或者面临大部落的威胁甚至濒临吞并的厄运,只有安林的『色』轮苏部和巴海的乌扎拉部算是大势力。
李明勋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东海之地是一个战争节奏非常缓慢的地方,在各部眼里,自己只是赢了一时,谁知道明年清国会不会打回来,一切重归以往,反正大家有的是时间等待这个结果。
“大人,那最后一个木牌是?”一个年轻的首领看着最后一个被红绸盖住的木牌,难掩好奇的问道。
李明勋笑了笑,让李德灿揭开,向他们解释了起来。
最后一个木牌则是亲藩资格的恩养,所谓亲藩就是把部落和领地全部归顺于李明勋,接受永宁城的统治,部落民成为永宁城的属民,领地成为永宁城的辖地,而部落的首领贵人则居住在永宁城,享有法律和贸易的特权,而所在部落的行政司法等权力完全由永宁城掌控,首领失去了土地和领民,得到的却是权力和富贵,首领可以在永宁城担当要职,执掌军队,还可以获得其他部落贸易的代理权,甚至某种商品的垄断权。
可以,亲藩是彻底融入李明勋的统治体系,一跃完成改土归流的过程。
然而,对于目前的形势来,没有人选择成为亲藩,即便是巴海和安林也没有表态。
“阁下,您肯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国王,请接收我最真诚的礼节。”在众人离开之后,大卫认真的对李明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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