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五 满清的应对——殖民者联盟(1 / 1)
鳌拜之言算其一家之言,并非朝廷定制,但在西南守势的情况下,未尝不是一个好法子,要知道,即便是分藩,满清朝廷也应该为归于藩镇指挥的援剿、本地的绿营发放粮饷,如果开战,还要再行增拨,但防守态势就不同了,明军进攻就是进攻两藩的藩地,朝廷拨军费要守,不拨也要守,不是藩下兵,也得支用自家钱粮先保住藩地再说,本质上把由全国承担的军费物资强加给川黔两地的百姓身上。
“且,奴才以为,立汉藩于川黔两地,还有一个好处,便是有效安置归附大清的西营官兵,此举尤为重要。”与索尼事前有所准备不同,鳌拜是赶鸭子上架,因此说着说着又是想起其他,显的断断续续。
顺治欣慰点点头,他也刚刚想到这一点,要知道,满清连续三年对西南的攻势,虽然未曾如愿再占云南,但有一点,在贵州,云贵、云川边境,大量的原西营官兵加入大清阵列之中,这些人中许多事孙可望原本的部曲,在蜀藩和晋藩那里受到歧视,从而改换门庭,还有不少曾经参与过平定孙可望的也是如此,他们以为即便不会再立一藩,至少可以成为蜀藩或晋藩的藩下人,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仅仅是吴三桂收拢这些人,就编制了忠义、义勇等十二个营伍,得精锐一万三千人,而不少也加入了贵州和四川绿营。
这些人原本在川黔是有李定国撤退时候分下的藩地的,以往承认不承认那些藩地一直是满清的一块心病,等立了汉藩,直接就把这个责任推到了汉藩藩主身上,与朝廷无关了,相信吴三桂和沈永忠二人为了争夺这些兵马,会承认其利益的。
索尼见皇帝支持,便是说道:“如此再立西南二藩,奴才保证,少则五年,多则十年,西南大局平稳,我大清可集中力量对付东番岛夷,再次以全局敌一隅,吾皇英明,又是必胜之局。”
说到这里,议政王大臣会议上的权贵们已经不再反对了,说来说去,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最重要的是,也没有割他们的肉,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
反对的声音没了,顺治便是把事情定了下来,此次再立汉藩,说是两藩,实则关键还是在吴三桂,因此顺治不仅让其世镇四川,还专门调拨款项让处于辽西走廊的吴藩亲属前往四川,只是到了永历十三年这个光景,吴三桂那五十三个佐领已经不是人人愿意去的了,盖因为不少佐领的藩下子弟已经阵亡,吴藩精锐的藩下兵种,很多是平定顺军和西北叛乱时,在西北地区吸收的新人,不复当年关宁铁骑之辉煌。
最终五十三个佐领全部赶往西南,但与吴藩新立,每个佐领二百丁不同,到了四川的吴藩佐领每个能出五十丁就是不错了,让吴三桂不得不大量提调绿营、新降和西北招募兵马充实藩下。
不管怎么说,满清找到了一条稳住时局的道路,议政王大臣会议就此结束,只有鳌拜与索尼二人留下,其余尽是离开了。
留下的主仆三人不仅是这个巨大帝国的权力核心更是知晓一切机密的人,包括联络海外番邦,共抗东番岛夷这个宏伟计划。
“索尼,英吉利罗氏如何了?”顺治当前问道。
索尼脸色为之一涨,低头说道:“奴才无能,尚未能说服罗伯特子爵。”
顺治脸色微变,显然不太敢相信,问道:“玛法没有相助于你吗?”
索尼道:“汤神父几番相助,盖因那罗氏蛮横无理,又阴险狡诈,尚未表态。”
顺治所说的玛法汤神父便是天主教耶稣会的传教士汤若望,汤若望在崇祯时代便是登堂入室,为中国编修历书,获得了一定的传教权,而其在满清入关后,很快投靠满清,并且在多尔衮与皇帝之争中站在了皇帝一侧,多尔衮曾有意另建别院,安置福临母子,以期夺权,当时执掌钦天监的汤若望直言此举有可能引来神罚,吓唬住了多尔衮,由此被顺治看中,汤若望用西方医药治好了皇后的病,还为顺治挑选亲政吉日,因此备受顺治信重,不仅给了汤若望三品官,还认了他为义父,尊称为玛法。
“想来那罗氏还在观望,期许我大清获得重要优势后再行参战。”鳌拜在一旁说道。
顺治点点头,索尼却说道:“这便是奴才所忧心的,今时不同往日,东番日益强盛,仅靠我大清怕是独木难支,须得内外联动的好。”
对待合众国,索尼的认知一向是比较全面和切实的,因此显得有些悲观,鳌拜等传统满洲贵族一直对此诟病,但这两年东南的战事失利让鳌拜等人也清醒意识到索尼的远见,顺治道:“如今尼德兰、西班牙、法兰西与丹麦等国已经决意与大清合作,英吉利万里之外,实力远不如尼德兰,成与不成,误伤大局,朕会让玛法去一趟,至少让罗氏为之保密,成与不成,一定给个定论。”
索尼只得从命,他也无法保证说服罗伯特子爵,但却也知道,英国东印度公司在这件事上的地位并不是皇帝想象的那么简单,如今英荷在欧洲本土因为航海条例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以至于五年前已经大战一场,而在东方,两家东印度公司的关系也是刚刚缓和,如果英国不参与进来,荷兰要在本土和印度两个方向留下监视警戒英国的力量,那海军实力是肯定不如合众国了,那个时候,荷兰东印度公司还会在海上发难吗?
“许与不许,此事都不可迁延了,今日之后,大清在东南又有优势,这等优势还需要外部配合,东番全力施展究竟如何,尚且在模棱两可之间,若无外部相助,岳乐还是莫要动手的好。”顺治说道。
索尼的眼睛瞪大,他没有想到皇帝自己比自己还要想的长远,至少他感觉岳乐今年秋冬是可以发动攻势的,若不成,明年再攻,两年连攻,必然有所建树,但皇帝的意思却是非要海外有牵制东番势力之后才一鼓作气的。
后花园。
汤若望一身官袍,陪同着身着常服,脸罩面纱的罗伯特游览东方帝国的后花园,欣赏着与西方田园风格完全不同的园艺,罗伯特罩着面纱不仅是因为其怪异的相貌会引来宫女太监奇异的目光,还从明朝中叶开始,北京就已经有了风沙之患,实际上,无论是汤若望还是利玛窦,当初来北京之时,都很庆幸东方有如此习惯,这给了他们出入各地,与人交谈提供了方便。
罗伯特饶有兴致的看着那造型奇异的假山石,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块石头配合一些藤蔓、水域就能形成这类奇怪的美感,越看越是有味道,罗伯特说道:“这座假山,似曾相识。”
“哦,实在帝国的南方吗?据我所知,在江南和两浙有不少汉人园林也是别有风味的。”汤若望问道,他是知道罗伯特子爵是外邦观察使团中的重要一员。
罗伯特的答案却是让汤若望很诧异:“当然,如此壮丽的假山可不是南方那些秀气的园林所有的,我是在葡萄牙的里斯本,在中华合众国驻欧总领事馆看到的。”
“是吗,想不到邪恶的异教徒已经把帝国精华的艺术带到了欧洲,借此蒙蔽葡萄牙的贵族,真是可恨。”汤若望咬牙说道。
罗伯特看了汤若望一眼,说道:“神父,您要知道,你口中的异教徒,东番岛夷,是比鞑靼人更为正统的东方文明继承人,鞑靼人与我们在美洲、非洲的角色一样,是......侵略.......不,不是这个词,哦,我想起来了,是殖民者,对,殖民者!”
“可鞑靼人是主遗失在东方大陆上的迷途羔羊........。”汤若望高声辩解道。
罗伯特可不想和汤若望辩解什么宗教问题,因为那是愚蠢的,眼前这个神父是天主教耶稣教会的神父,而自己则是一个新教徒,如果不是都与合众国有利益冲突的话,双方肯定不会这么友好的会面了,事实上,罗伯特对于鞑靼人一手捏合的这个联盟就充满了不信任,法国与丹麦可有可无,英国与荷兰,无论本土还是海外殖民地都有巨大的利益冲突,而另外一个重要的参与者西班牙在欧洲还在与新教国家进行着中低烈度的战争,三十年战争这才结束几年?
把一群互有利益冲突,且有百年仇怨,宗教信仰不同的人捏合在一起,去万里之遥对付一个海上强权,罗伯特认为这是很愚蠢的,各方唯一的合作点在于,几个主要国家与合众国都有冲突。
荷兰与西班牙不用说了,合众国的海上崛起就是踏着这两个国家的尸体造就的,在东方,特别是东印度群岛的香料利益越来越被合众国垄断,而丹麦等国的原因也简单,合众国进行了如火如荼的东西方洲际贸易,可以从东方前往欧洲的大型商船,合众国已经拥有三十多艘,如果加上开普敦抵达欧洲的,那将是近百艘,合众国用短时间占据了东西方一半的贸易额,导致东方产品在欧洲的价格降低很快,丹麦等一些国家小本经营,已经濒临崩溃。
至于法国,那就更简单了,合众国的非洲殖民公司不断对瀛洲(马达加斯加)进行殖民扩张,骏府已经是一个拥有三万国民团体,一共八万人口的大城市了,更关键的是,合众国对瀛洲是进行本土化改造的,不光土著不被见容,在岛屿南部拥有殖民地的法国殖民者也是如此,合众国试图购买法国的殖民地多凡堡,但是被拒绝了,虽然双方没有开战,但合众国挑唆、收买和武装土著围攻法国殖民地,导致法国在东方唯一的殖民地丢失却是事实。
而英国,特别是英国东印度公司与合众国的利益纠纷比较复杂,如火如荼的东西方贸易中,英国东印度公司是受益者,每年合众国都会从公司手中采购上百万匹的棉布,即便是澳洲产的棉花已经逐渐成为东方市场的主流,但上品棉布中,印度的印花布仍然是欧洲人普遍接受的品牌,印度的硝石、马匹和各类香料,合众国都能插一手,当然还有粮食,因为赤道无风带的存在,从印度购买粮食供应槟城使用是最快捷低廉的。
但合众国越来越深的介入南亚的殖民,已经在半岛南部的喀拉拉苏丹国那里获得了一个据点奎隆,而葡萄牙还把科钦出售给了合众国,合众国在马拉巴尔海岸的殖民有声有色,更可怕的是,合众国商人已经大规模进入科罗曼德尔海岸,也就是东南海岸,而需要指出的是,为了尽量与荷兰、葡萄牙产生利益冲突,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已经搬迁到了科罗曼德尔海岸的马德拉斯,而这片海岸也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核心区域,而合众国不仅与南方的两个苏丹国交往,还与莫卧儿王朝取得联系,罗伯特便是知道,合众国已经准备在恒河口购买一片殖民地。
目前来说,英国东印度公司和英国的利益并未受损,但合众国距离印度太近了,这是温水煮青蛙,如果不能划分势力范围的话,不出二十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就要被赶出东方了,而无论是罗伯特还是东印度公司的高层,都不愿意像葡萄牙那样对合众国卑躬屈膝。
利益冲突与战略远见让英国东印度公司派遣了罗伯特所谓使者前往东方洽谈,这位子爵本身就是英国有名的士绅还是公司的重要股东,所以他的意见尤为重要。
“罗伯特先生,直说吧,您是否加入这个文明的联盟,对付邪恶的异教徒。”汤若望问道。
罗伯特笑了:“恐怕不能如您所愿了,鞑靼人的实力不足以让本土的绅士们去冒险,这是我来到东方这十四个月来的唯一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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