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四零 打仗是为了停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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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十二年的夏季,玄烨得知了僧格被害,天山北路内乱,噶尔丹势穷来投的消息,而经过了三年多的筹划,他下定决心把这次大变乱变成满洲的崛起契机。

在过去的几年里,玄烨一直致力于改善满洲的生存环境,在一开始夺取了几个俄罗斯要塞城市后,玄烨对帝国方面采取退避策略,而不断进攻骚扰俄罗斯在鄂毕河一带的城寨,除了掳掠人口之外,最大限度的还是给俄罗斯压力,迫使其与满洲和平相处,而这个目的在帝国十年就已经初步达到,俄罗斯在西伯利亚遭遇到了帝国全方位的挑战,而新崛起的满洲就在帝国的腰腹位置,如果任其施展,就能切断俄罗斯与西伯利亚的通道,那么俄罗斯百年开拓的成果也将消失殆尽。

而玄烨自然也不会真的切断俄罗斯与东方的联络,那样会导致满洲独立应对来自帝国的挑战,双方试探和纠结之后,确立了停火协议,并且很快达成贸易条款,紧接着,玄烨率军大举向西进攻,目标则是已经陷入内乱数十年的哈萨克汗国,一个连大汗都没有的势力,显然有更多可以吞并的机会,若非每每进攻都被帝国牵制的话,或许玄烨已经吞并了哈萨克汗国。

进入六月,在得到僧格死亡的那一刻,玄烨就集中八旗精锐南下至阿尔泰山北麓地区进行围猎,因为满洲如今占据的区域没有像样的农业生产,捕猎与放牧一样是重要的经济活动,再加上也是备战,所以规模很大,旗兵出动了六千,加上奴隶,近一万五千人。

而退避到此的噶尔丹见识了这大规模的山麓围猎,极具满洲的传统,奴隶们手持长矛和火把在山林之中驱赶猎物,而骑兵则包抄,将猎物群体逼迫至空旷的沿河地带,鹿、獐子和黄羊这类猎物被射杀当场,拖拽到一边,兽皮剥下晾晒,肉则用来腌制作为粮食,而猎物中的黑熊、老虎等猛兽则单独被围困起来,若有人愿意单独搏杀,则可以获得各种恩赏,贵族可以获得荣耀,士兵可以得到官职,就连奴隶也可以靠勇猛得到自由和财产。

已经选择臣服的噶尔丹骑马观看了这一盛况,年幼的他曾经随师父去过北京,参拜顺治皇帝,见识过当年的八旗,四九城的爷们儿们光鲜亮丽,后又去漠北联络,见过丧家之犬从北京退出的八旗,绝望而不适,而现在,再一次见识满洲,见识八旗,他却发现,这支力量朝气蓬勃,这是一个新生的民族!

所谓的新满洲,所谓的八旗兵与当年见过的完全不同,样貌各异习俗不同的各民族充斥其中,信仰更是五花八门,突厥化皈依天方教的哈萨克人、被俄罗斯同化的东正教徒,信仰黄教或者萨满教的西伯利亚各民族,简直就是一个种族大熔炉,这群人被一个叫做八旗的组织所控制,然后混杂成一个新的民族,而噶尔丹不知道的是,满洲这个民族原本就是这样形成的。

被杀掉的老虎、黑熊等猛兽的头颅或者毛皮被单独挂起来,然后在各营传看,随即全军都爆发出有节奏的呼喊声,新满洲的士兵和奴隶用最大的声音歌颂他们的皇帝。

“有什么,不就是杀了几头野兽,至于这么高兴么!”噶尔丹身边的将领愤愤不平的说道。

噶尔丹瞪了那人一眼,呵斥道:“你懂什么,开战前的每一次吉兆都值得庆祝,而大清皇帝亲自射杀了猛虎,更是少有的吉兆了!通令全军,我们也欢呼起来,庆祝大清皇帝狩猎成功!”

部将们也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拨转马头也就去了,而噶尔丹直接去了玄烨的大帐,在帐篷外跪在地上,对值守的士兵说道:“请代为通传,噶尔丹求见。”

不多时,玄烨走了出来,亲自搀扶起了噶尔丹,热情说道:“噶尔丹大汗,我大清的顺义王,我的结拜兄弟,你何必这么多礼呢,请进来吧,全军的将领等待你一个人了。”

大帐之中,将佐官员分两边坐下,如今的清廷又逐渐向努尔哈赤时代的制度退化,或者说改革,原本的六部之类的汉制官职已经没有了意义,现在的满清与其说说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个部落,因此旧八旗制度被恢复,但玄烨却没有努尔哈赤那么些子侄弟兄,旗主多是外戚,而各旗的将领之中,不乏归顺的异族酋长。

“索尼,把天山北路的情况说一下吧。”玄烨对自己最器重的臣子吩咐道。

索尼站起身,说道:“现在情况已经明朗了,在噶尔丹亲王归顺我大清,离开天山北路后,卫拉特各部和准噶尔的实权领主很快陷入了混战,僧格一死,准噶尔覆灭,天山北路失去了秩序,各部杀的难解难分,正是我们大有作为的时候啊。”

“实在是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向南发展了!”

“对哇,肥美的牧场和无数的奴隶都将属于我们!”

一众将官纷纷大呼小叫起来,虽然说天山北路大片地区属于干旱的荒漠,但仍旧有不少的高山牧场,其质量完全不亚于漠南,不然也养活不了卫拉特各部数十万的部众,对于久居贫瘠制度的八旗来说,完全就是一块鲜美的肥肉。

玄烨悄然看了噶尔丹一眼,见他神色依旧,并未表现出受辱的情况,于是说道:“我们沿着河流从通嘎斯山口越过阿尔泰山,但之后如何,还请顺义王为我赞画。”

噶尔丹说道:“大军行进,粮草为先,而天山北路多以荒漠为主,牧民不懂稼穑之术,而与大清隔阿尔泰山脉,通联困难,此番进军,还是要夺一部落为基,方可再论其他。微臣以为,第一个目标以辉特部最为允当。

辉特乃卫拉特小部,辉特汗额凛沁胆小怯懦,先是依附于杜尔伯特部,后杜尔伯特西迁后又依附于和硕特部,此番天山北路一乱,定然是龟缩到他们旧有牧地乌轮古河一带去了,辉特部三千余帐篷,不足两万人,若能一举围歼,可为大军提供军需,实乃上策!”

说着,噶尔丹在地图上指出了乌伦古河的位置,众人一看,虽然偏僻,但就位于通嘎斯山口西面的地方,距离各大部落比较远,倒也很合适。

“那顺义王可愿为大军先锋?”玄烨问道。

噶尔丹连忙输掉:“微臣愿往,只不过微臣属下不过一千多兵丁,若拣选骑兵突袭,也不过能抽调八百人,破辉特部不难,但若让其四散,不利于大军获得军需,微臣请皇上派兵协助!”

玄烨微笑问道:“那顺义王需要多少兵?”

“若只论破敌,我只需要五百精骑兵支援就足够了,但若说抓牛羊和奴隶,自然是多多益善!”噶尔丹道。

玄烨大笑:“痛快,彭春,你从两蓝旗和两白旗挑选骑兵一千五随噶尔丹作战,听从噶尔丹调遣!”

彭春起身听命,而玄烨也让人送上食物,烤好的鹿肉和炖了几大锅的乱炖是这次宴会的主食,马奶酒成为了主要的饮料,将领们大口吃喝,高声谈论,对将要爆发的战争充满了信心,而年轻的皇帝玄烨依旧保持着年幼时候学习的宫廷礼节,象征性的吃用了一些就离开了大帐,而索尼却是年迈了,也不适应这里的嘈杂的环境,中途离席。

“索尼大人,皇上请您去一趟。”索尼准备回帐篷休息的时候,一小队士兵拦住了他。

索尼紧随那士兵来到了一顶干净的帐篷,简单行礼之后,玄烨说道:“在方才的会议上我没有说,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帝国的关西绥靖区有异动,陈平集结了数千骑兵,应该已经向天山以北运动,很快我们会和帝国的军队在天山之北打一仗了。”

“您做的很对皇上,狼群里只要头狼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好,其余的狼只需要做好他们改做的。”索尼恭敬的说道。

玄烨笑了笑:“谢谢你的理解,索尼,现在我想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是在劫掠天山北路之后退回阿尔泰山以北,还是与汉人择机决战呢?”

“这一次陈平率领的主力应该不是汉人吧。”索尼说道。

玄烨点头:“正因为如此,才更为可怕。”

在满清与帝国数十年的战争史中,帝国火器、步兵阵列是清军一直解决不了的麻烦,倒是在骑兵方面,清军并不落下风,主要是帝国骑兵不会骑射,更依赖阵列,但当帝国的势力深入草原,控制大漠南北后,一切就都变了,那个曾经以步炮结合为主要战术的大军拥有了强有力的骑兵部队,收纳了很多的蒙古骑兵,现在的帝国骑兵,拥有蒙古人的剽悍耐战和擅长骑射,也装配了帝国生产的各式火器,培育的强力战马,两者的结合让战斗力大增,而绥靖区制度的设立更是让帝国的边疆部队拥有草原部落的动员能力。

玄烨吃不准关西绥靖区这次动员速度有多快,更吃不准陈平能带来多少骑兵,但即便如此,玄烨仍然认为是机会难得,如果帝国方面决定动手,明年开赴伊犁河谷的将是马、步、炮协同作战的部队,那是无敌的。

“在面对我们的时候,卫拉特各部落应该都会听从陈平的调遣,但考虑到汉人每到一地都会吞并一地的德性,相信这些贵酋也不会真心相助。”索尼想了想说道。

见玄烨沉思不语,索尼说道:“我们不能与汉人决战,为了生存,大清可以赌上一切,但此番并非生死存亡,我们不能拿国运,拿八旗骨血去赌。”

“可是真的机会难得,索尼。”玄烨说道。

索尼摇摇头:“不,皇上,没有什么机会难得,陈平这个将领没有任何长出,但也没有任何短板,他是老成持重的类型,他得到僧格死亡的消息,肯定第一时间率军进入天山北路,因为只有军队到了,才能施加影响力,维持局势,但是他不会与我们过早决战,因为他的军队不占据绝对优势,即便要打,也会等到八月甚至九月,那个时候,即便陈平全军覆没,胜利的我们也会面临冰天雪地而无法把胜利转换为实际利益。

而到了明年,等到甘肃和漠南两个方向的援军到了,我们就没有任何机会了,您已经坐稳了皇位,没有实际利益的胜利对您有什么意义呢?”

玄烨问:“那我们只能像对待哈萨克人一样,抢夺牲畜和人口?”

“或许我们应该借助这次机会和帝国停战。”索尼想了许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停战?”玄烨不解。

索尼道:“帝国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占领天山北路的,而卫拉特的贵酋们也不会臣服于我们,继续打下去,只能是全面的战争,如果帝国方面积蓄力量来一次漠北战争那样规模的战役,对我们来说并不有利,在奴才看来,停战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可以向西发展,哈萨克大草原的水草同样丰美,七河流域宜农宜牧,何必要去和一个强盛的中原王朝硬碰硬呢,皇上呀,您才二十岁呀,还有四十年五十年去完成您的复仇宏愿。

此时的您就像老汗一样,所做的一切都在为后来者打基础,爱新觉罗用了三代人的时光一统中原,您再英明神武也缩短不到二十年的。”

帐篷里陷入了沉默,玄烨在闪耀的烛光下细细思索,许久之后,说道:“我这一生再也回不到紫禁城了吗?”

“您的子孙可以!”索尼毫不迟疑的说道,又对玄烨说:“皇上呀,太祖太宗两位皇帝,又何曾见识过北京的繁华呢?”

玄烨重重点头:“我明白了索尼,这话也就只有你敢对我说,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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