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二三 拔高(1 / 2)
利用随驾回京的机会,白乐在巡洋舰上系统性的向李君威汇报了纺织品配额案,其实这个案子不算什么,但由此牵扯出来的问题可真是不小,其关键在于帝国是否能接受资本家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帝国的整体利益。
当初帝国为什么以纺织品配额的方式支持日本广南等国发展本国的纺织业呢,其原因是复杂的。
首先就是保护帝国消费者的合法利益,因为纺织厂用工成本、原材料成本的上升,所以纺织品的价格也有所上升,而纺织品与粮食一样,都是国民生活必须品,直接关乎着帝国的物价,帝国政府不可能允许纺织品价格上涨。
尤其是纺织品对欧洲贸易迅速增长,欧洲纺织业崛起提高了纺织原材料价格,更是让纺织品价格不太容易控制。
其次帝国是为了发展本国的机械制造业、航运业等产业,日本、广南等国靠手工纺织是竞争不过帝国的,只能引入帝国的纺织机械,这会促进帝国机械制造业的发展,同时,两国也要引进化学染料等与纺织品配套的工业产品,这会促进帝国新生产业的发展和产业升级。
而往外国运输棉花,往国内运输又会促进进出口贸易、航运等产业的发展。
但这些好处是在可控范围内才行,一旦配额无法控制直接造成的就是帝国纺织业崩溃,大量工人失业。
经过十几年的纺织品配额分配,这种经济模式的正向作用越发的淡化,负面影响却显现出来,因为对于金融资本家来说,取消纺织品配额,向两国完全开放国内市场,不对两国进行原材料限制,对他们才更有利。
这主要是因为,广南与日本两国的纺织行业中,有大量帝国金融资本家的投资,两国的纺织业越发达,金融资本家们就赚的越多。
所以,他们就打着保护消费者权益,提振帝国新产业的名义,大肆诋毁纺织品配额制度,然后不断的用各种手段提升、甚至要求解除配额。
但问题在于,只有纺织产业向日本、广南两国转移,才能达成这些对帝国有利的目标吗?在白乐看来,答案是完全否定的。
确实,以往帝国纺织业主要集中在长三角和珠三角,随着经济发展,用工成本连年上涨,导致纺织品的价格上涨,但问题在于,不是一个小国家。想要降低用工成本,完全可以把这些产业向长江中游、中原北方进行转移,那里有的是相对低廉的劳动力,那里的地方政府,对纺织行业这类用工大户也提供很多便利的条件。
“是啊,如果纺织业向内陆转移,也可以降低纺织品价格,帝国的机械制造业、化学工业也一样发展,虽然航运业会受损,但皇上重视的铁路运输行业却是会大大发展,一样促进帝国整体发展。
而且,内陆省份的经济、税收也会提振,可以说把好处全都吃到自己嘴里,这是原汤化原食儿啊。”李君威经过白乐这么一提醒,也察觉出了不对,说道。
“是的,殿下,这就是我说的帝国整体利益。但这对各类资本家来说,尤其是那些金融资本家来说,并不那么合算,假设进行相同的投资,把一家纺织厂转移到日本长崎可以赚一万元,那么转移到帝国内陆,可能就只能赚三千元了。”白乐说道。
“为什么?”
“因为日本和广南都是一个刚刚开放的国家,本质上还是一个封建国家。这样的国家,贸易和工业的发展全都离不开官僚资本的介入。就比如顺化城郊的那些纺织厂,全都有广南王室、高官、将领的股份在里面。
而金融银行家们,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合作伙伴,他们有钱,又有权,和他们合作稳赚不赔。”白乐说道。
李君威微微点头,这种事在古今中外都不罕见,如果把纺织厂迁移到帝国内陆,还要投资兴建工厂、招募培训工人,承担各种各样的风险,但是在封建国家,这些风险就几乎不存在。
兴建工厂要土地,直接强征就可以,土地上的老百姓谁敢说一个不字,直接抓大牢里。而在帝国内,私人的土地要谈合同,国有的土地要审批,如果土地上有民居,还要进行拆迁工作,麻烦的一塌糊涂。
等到工厂建起来,有的是破产的农村人来当工人,什么童工、女工,一概没有限制,最低工资?不存在的!工作时间限制,那是啥?工伤赔偿?没听说过!敢闹事,官府出衙役弹压,弹压不下去,军队就开进来了。
至于法律,可能没有,就算有,法律的最终解释权归官府所有,官府是谁,不就是股东吗?
而工厂建起来,纺织品出来了,质量不好,成本太高怎么办?好办呀,军队换装,直接自己消化,再不济股东们直接提高关税,把形成竞争的产品挡在国外,自己关门赚钱。
与官僚资本主义合作,如果还赔钱,那只能有一种可能了,这个国家陷入了战争中。
这可比在国内开纺织厂容易多了,也简单多了。至于帝国利益什么的,金融资本家才不管呢。
在李君威的授意下,白乐把自己思考写成了一份报告,按照李君威的说话,回京之后可以呈递给皇帝,但白乐有些犹豫,他认为自己所想的,毕竟还未发生,或者说还未那么恶劣,他有些杞人忧天。
但李君威认为,未雨绸缪,总比临渴掘井的要好。
于是,白乐在巡洋舰上,写就了一份报告,然后报请裕王审阅。李君威看这类文件,从来都是看看题头然后再看看结论,让他细致看完,是很难的,李君威翻了翻,看了看,直接递给了李昭承:“你也看看,有什么见解。”
李昭承倒是认认真真的看了,然后说:“要说好话,那就是很详实,也很具体。要说坏的嘛.......。”
“直说就行,又不是在御前汇报。”李君威说。
李昭承笑嘻嘻对白乐说道:“白大人,白大哥,说句实话,看完之后,我觉得,这点屁事,也用直奏御前?”
白乐登时觉得委屈,他早先就说了,是在杞人忧天,是裕王非要未雨绸缪的,现在报告出来,却说是一点屁事。白乐想了想,说:“殿下,二公子,若是呈递御前,微臣可是不敢数据造假。”
李君威笑了笑:“数据造假,哪个让你数据造假了,我说的是结论不对。你的结论缺乏震撼性,对于帝国的皇帝来说,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什么金融资本家对帝国利益的损害云云,这还用你说,你找个初中的孩子来,他都能跟你扯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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