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节:遥远的歌声(七)(1 / 1)
武器的外形轮廓之所以会变成这般模样,审美方面的原因虽有,但更多却还是与实际使用的功能相关。这世间存在的武器有许多,但不论东西南北不论种族民族,最流行的确通常是刀剑。这是有原因的。首先是武器打击部的长度。若单纯论打击能力,刀剑类武器是始终无法与大斧相比的。不论造价还是结构,仅用少数金属材料而杆子由木头构成的斧子,都要比剑类武器更加适应挥击的目的。因为它的重量全部聚集在头部——但这一点运用在战斗上时却并不算是好事,若是头部太重,你一击被敌人躲开,就很有可能收不回来武器进行格挡。而另一个重要因素,决定了战斧始终没有刀剑受欢迎的原因,便在于刃部的长度。即便是丹拉索人引以为豪的双手大斧,其刃部充其量也不过24、5公分,少部分会有超过30公分,但只是孤例。如此短窄的打击部要在挥舞的时候准确命中敌人的身体难度颇高,即便是丹拉索人当中也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做到如臂指使。并且短窄的刃部无法达成有效的切割,通过贴着表面推拉利用锋刃造成伤害的方法并不可取,它只能够一再运用挥砍的方式。刃部修长的刀剑类武器在这方面上拥有天然优势,即便只是单手剑也有长达70公分以上的切割部。无需费力以容易格挡的大角度挥砍,运用刁钻又精准的小角度贴近身体以后推拉切割便可造成可怕后果。——因此,它首先应当是一把剑。紧随其后的是剑本身的形制。注重刺击的剑向着剑尖所去通常有着更为明显的缩窄。如此一来质量较为靠后,也就使得重心愈发靠近手腕所在,得以运用小幅度的力气就调准剑尖进行精准刺击。而注重斩击的剑则要较为平缓,即便有收窄设计,也仅仅是极小的程度。调整重心靠前会使得斩击更为有力,因此注重斩的剑。——必当拥有较宽的刃。第三个应当注重的要素是长度。骑士的武装剑诚然是优秀的武器,但它只适合配合盾牌使用。单手挥舞的劈砍力道结合更短的长度,各方面都限制了它无法成为重型武器。而在面对的敌人有能力击碎盾牌的情况之下,这种被动式的防御作用堪忧,不如干脆。——舍弃盾牌,以双手持剑。“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响起,水力推动的机关连带着大锤一阵一阵地升起又落下,将炽热的钢铁捶打成型。这里是当今整个东海岸最出色的铁匠所聚集的地方,因为陨石所带来的优质铁矿使得苏奥米尔人自很早以前就拥有比帝国人还要出色的盔甲与武器。人口的稀少使得他们更加善于运用工程技术来解决问题,加之以附近存在的侏儒在技术方面的合作,苏奥米尔人在金属技术加工上面的能力最少要领先帝国半个世纪。想来。也只有基于这样的条件,才有可能诞生这样的武器吧。“呲——!!”红亮的金属条被用夹子夹住放入油槽之中,因为尺寸的缘故铁匠不得不专门制作了一个新的陶缸确保容纳。理论上来说这是任何金属武器制作的最后一步,淬火硬化——可这一次却并非如此,在油淬之后,铁匠将其取出检查,随后放在了一旁风冷,彻底凉下来之后却又重新放回到了炉子之中。旁边的资深学徒细心地控制着木炭覆盖在上方,待到烧至合适温度之后再度取出。接着放置到一长条形铁锅之中,锅底有少量木炭控制温度,锅内则是有一层油脂,剑刃就在其中缓慢冷却。帝国的铁匠在制作武器时没有这第二步,苏奥米尔人称之为回火。武器在淬火之后会硬化,但是过于坚硬的钢材会像是石头一样易碎,所以淬火时运气的成分极高。需要掌握极为合适的钢材甚至于淬火液体的温度,确保它足够坚硬不会轻易卷刃,却又不要硬得过头砍点东西就片片碎裂。古往今来为求一把恰好处于这个平衡点的宝剑,帝国的铁匠们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有走火入魔者一心觉得是淬火材料的问题,甚至杀死自己妻儿放血以至亲的血液作为淬火的液体,谋求以这种特殊迷信手段获得合适的宝剑。而这个难以被攻克的问题,苏奥米尔人拆成了两个部分就轻松解决。首先烧到较高温度,淬火迅速冷却提高硬度。接着烧到较低温度,然后在维持一定温度的缓慢冷却,将硬度降低。如此一来他们将自身的容错率大大提高。控制好两次处理的温度便可以大大提高产品的稳定性,令海茵茨沃姆湖畔出品的刀剑盔甲,成为帕德罗西帝国高层贵族都趋之若鹜的优秀装备。步骤有序地进行着,在回火完毕之后粗开刃的部分由另一名资深学徒接手。将木轴接在水车上以后转盘粗磨石就动了起来,含碳量相当高的剑刃与之接触火花四溅,小心打磨完毕之后再由铁匠师傅本人收尾。随着工序的进行磨石越来越细密,到了这一切结束时整体已经打磨成极高的抛光程度——苏奥米尔人称为“佩里”处理,意思是“镜子”,顾名思义,如此精细打磨的金属表面几乎可以照出人的脸来。这是苏奥米尔流行的基本防锈处理,做成这样的金属表面若是有血迹之类的脏污可以轻易抹去,不容易残留在表面形成锈蚀。装上尺寸放大的直护手,用木锤子砸到位,严丝合缝的护手跟剑刃完美结合。之后再将缠绕好羊皮的木柄和配重球准备好。但却不安装,而是先把加长的剑茎末端重新放入炉子当中烧红了,紧接着戴着厚牛皮手套将二者快速组装,配重球装上以后趁热将凹型凿子套在剑茎上,将末端敲打成蘑菇状,铆住整把剑。半个月的时间。工坊四人的辛勤劳作。综合了盖多在对付那些怪物时所总结的斩击比刺击更有效的经验,创造出来的出色斩击用武器。一把。一米五长的大剑。“.......”当海米尔宁握住这把刚刚出炉的剑时,他并不知晓随后会发生的一切事情。这仅仅只是结合了本地铁匠优秀的制作能力,为了对付邪教徒所使役的怪物而有针对性制作的一种武器类型。他并不知道像这样的剑在日后会成为苏奥米尔的象征。甚至这把剑这时候仍旧没有它日后威震四方的名号,也并没有那标志性的倒v护手。非要说的话,也就只是一把帝国骑士惯用的武装剑的放大双手版本。由彻底的实用角度而言,若要论斩击和切割,剑相对刀而言是存在弱势的。背部增厚具有弧度的刀,能够更加胜任这一目的。但信奉白色教会的人总是更加喜欢剑,正是因为两刃的剑向着自己那一面的锋刃乃是作为自身的一种警醒。“不错,这一批手感好多了。”随手挥舞了一下这一把样品,海米尔宁满意地点了点头。“嘿嘿。”上了年纪的老铁匠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用苏奥米尔语接着说道:“团长阁下转一下握柄,从侧面看。”他开口提示,而海米尔宁愣了一会,随即按照对方的要求检查了一下。“嗯?”他立即发现了剑刃的细微变化。“这个叫渐薄处理,从根部往前越来越薄,这也是为何会手感比起最初的那些更轻的原因。”“不是老夫吹嘘,但要把刃磨薄这种技巧,帝国那边的铁匠可是没这个能耐的。而且磨薄以后还得保持足够的强度,所以钢材和热处理也得十分上心。”老铁匠得意地叉着腰向着海米尔宁炫耀,而骑士团长笑了笑,用苏奥米尔语回答:“谢谢你啦,毕吕老爹。”“别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虽然银卫是帕德罗西帝国出身,但如今大家都把你们当成自己人了。对于白色教会的骑士,提供这点帮助只是小事。”毕吕老爹拍着胸口说着,而海米尔宁再度笑了笑,把剑交还给了他:“其它部分的交货还得一个月?”“一个半月吧,慢工出细活。”对方这样说着,海米尔宁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是去见贤者小姐咯?”毕吕老爹给他打了一个暧昧的眼色:“整个欧罗拉最出色的两个年轻人,要老夫说,你们可真是般配。”“我们是朋友,不是那种关系。”海米尔宁摇了摇头,然后走出了门。“真是不坦率哦!”老铁匠在身后喊了一声,而骑士团长再度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哟,团长大人。”打赤膊仅穿着防止火花溅伤的皮围裙,浑身都是炭黑脏兮兮的铁匠和学徒们在附近走来走去。在瞧见了海米尔宁的时候他们都举起了手朝着这边打招呼,骑士团长也都一一回应。脚踩着的积雪不是很厚,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呼——”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紧接着一阵风吹来,使得他头顶上的袋帽以及身上的羊毛披风都微微摇晃。苏奥米尔人说今年是个暖冬,而帝国北部出身的海米尔宁却很想找这些家伙沟通一下关于寒冷的概念。他顺着风来的方向望去,被周边小丘所围绕的海因茨沃姆陨星湖在不甚强烈的太阳光之下闪闪发光。风吹拂过来的时候尚未结冰的部分湖面泛起阵阵波纹,兴许是因为地质、兴许是因为实在过大,这里的湖面竟和海洋一般是呈现出蔚蓝的颜色。帕德罗西人在提起海茵茨沃姆的时候,总会把这个词的音译和意译放在一起,连起来读成永夜的奇迹-海茵茨沃姆——因为当年对此进行翻译的修道士认为,舍弃任何一部分,都难以表达出来这个地方本身的美。苏奥米尔语是一种黏着语——这是它难以学习的原因之一。不同于拉曼语一个词汇可以拥有过去时、现在进行时和将来时三种变体,苏奥米尔语实现这类表述时是使用叠加的形式。打个比方,拉曼人在说起“明天”的话就直接用“明天”这个词就行,而苏奥米尔人则是必须说成“今天的下一天”这样的形式;同理,“昨天”在拉曼语里头就只是“昨天”,而苏奥米尔语则是“今天的前一天”。这种语言表达的困难使得他们多数很讨厌说话也因此变得沉默寡言,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复杂多变的苏奥米尔语结合它拥有许多变调的音节,听起来相当具有异域风情。于这种前提条件之下,“海茵茨沃姆”拆开来便是“夜晚的奇迹永远存在”的意思——那位拉曼出身的修道士翻译成“永夜之奇迹”算是神来之笔,而这一切所指的东西。实际上是一种自然现象。位于北极圈境内的海茵茨沃姆陨星湖,在一年当中的某些时刻。天空当中会出现无比绚烂的极光。这也或许是白色教会的诞生地会选择在这里的原由,如此绚烂的奇迹与白色教会可谓是十分相衬。入冬的夜晚也并非夜夜可见,在更往北去的地区也许全年都能够看到,但在这边仍就算是稀少一些。在将驻扎点移到苏奥米尔首都所在的欧罗拉北部地区以后,海米尔宁已经见过几次极光。那确实是无比震撼的场面,尤其是配合上海因茨沃姆陨星湖广阔湖面的倒映,当真是美不胜收。时间已经有将近两年了。在那一天的两败俱伤之后,意识到苏奥米尔这些邪教徒的能力和之前帝国北部那些不是一个量级的海米尔宁,开始着手于部队整体的改造。传承于拉曼帝国的帕德罗西正规军团和他们这些骑士,全都是重装军团的概念。这样的部队在正面战场上与敌军冲突十分优秀,但用于剿灭四处扎根的零散邪教徒却并非可用之兵。成建制的帕德罗西军团需要维持的消耗更加巨大,加之以各方各面的原因,这两年左右的时间当中队伍不仅没有扩大反而被他进行了缩小。军团被分散,采取自愿加之以挑选性质扩充进入银卫骑士团。两个团体合并在一起而不是各自有各自的指挥体系,并且割成零散的小部队,由手持劈斩大剑的骑士带队,手下的士兵们则是以渔网和草叉武装。这显得有些可笑甚至在刚出来时士兵们哭笑不得地说是当年拉曼帝国时期角斗士的装备,却在对付那些怪物时出乎意料地好用。渔网和草叉可以有效地控制住生命力顽强的怪物,不会像是长矛那样刺中了以后对方还顶着往前冲。再配上合适的劈砍类武器,以及小组分工的战术,他们逐渐取得了各种阶段性的胜利。但在战术上的取胜。依然无法冲淡海米尔宁内心中的迷茫。利卡多在两周前过世了。这个一直给团队带来欢乐气氛的红发骑士,没有死于邪教徒的手中,也没有像是盖多常嘲讽他的那样死于被女人甩的伤心欲绝,而是死于肺结核。帝国人称之为痨病,至少在当今这个时代仍旧是无可救药的绝症。这对于一名骑士而言算是最不光荣的死法,而随着也只剩下独臂的盖多护送他归国安葬,海米尔宁算是左右手都已经不在。银卫已经大变样了。在苏奥米尔停留的时间太长,帝国那边也逐渐开始出现反对的声音。“他们到底是帕德罗西的骑士还是苏奥米尔的骑士?”来自那些高高在上的政客的指责,海米尔宁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反击——而这问题他却也知道,实际上与自己关系并不大。而是和赫墨斯皇太子有关。尚有一月时间,长公主的孩子,皇帝陛下的外孙就要达到可以被任命为皇太子的年龄了。那些本就看赫墨斯皇太子不爽的贵族和大臣们认为已经40多岁的他必然是没资格再能登基,于是一个个都开始找起他的茬来。而作为他鼎力支持的银卫骑士团,即便民间支持率依然很高,但已有近两年时间都停留在苏奥米尔活动,自然就成为了一个可以拿来发挥的话题。类似的琐事有许多,团员当中也有很多人受到它们影响感到十分愤懑的。毕竟他们是在为人民而战斗铲除邪教徒,而这些政客贵族却坐在安乐椅上,于背后指手画脚。海米尔宁至今没有去向赫墨斯皇太子确认那件事情。自称是世界守护者的艾莉卡说的是真的,那头恶魔确实没有撒谎。他在之后进行调查的结果发现主教艾拉确实是在二十多年前去世的,与他出生的时间吻合。这位温柔的女性主教是苏奥米尔人的骄傲,而若非她开了先河,萨妮娅想必也是难以登上如今的地位的。白色教会过去是更加严苛冷酷的,如今变得如此亲善还多亏于她对宗教的改革。许多基础建设和文化开放也都是她一手所为,帝国人赞不绝口的赫墨斯皇太子所进行的基础建设和公民培育,其实只不过是照办了艾拉·艾琳贡南的美好设想。那个他应当称为父亲的男人道貌岸然的一切,只不过是以从别人那里偷盗而来的东西兑上谎言东拼西凑的结果。而帝国几乎成功地掩盖了这一切。在大量由拉曼籍神职人员组成的湖畔教会当中,要修改一点这个那个并非难事。海米尔宁幸得萨妮娅相助找到了一些尘封的资料,才得知了关于这位女主教过去美好理念的事迹。二十多年的光阴,已经足以让谎言代替事实存在。她的努力几乎被所有人淡忘,成为了一位已故的苏奥米尔历史人物,成为了赫墨斯皇太子的陪衬。只有极少数没有被销毁的资料仍旧记载着完整的事实。并且不同于有详细记载的丰功伟绩,不论是任何资料来源,关于女主教死因的记载都只有寥寥几笔。只提到她在访问帕德罗西帝国的一年之后匆忙归来,之后抱恙拒绝见人,一个月之后就过世。对于一位如此受人尊敬的英雄人物,却连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只是草草了事。书卷当中记载美化为这是她个人的遗愿,她一辈子贴近人民因此也不希望自己的葬礼过于铺张浪费。但海米尔宁知道这也又是一个帝国的谎言。恶魔不会说谎,而祂告诉自己这些事情的理由,在之后见到了艾莉卡再度交谈时海米尔宁也有所得知。“神与魔的定义不过是人类擅自加上去的,它们没有人类的所谓善恶概念。”“以谎言欺骗伤害人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幼稚和低端,不,恶魔不喜欢做这种事情。它们喜欢揭露痛苦的真相,让你自身去查询验证,然后处于这种两难的境地。”“正因这些话语全是真实的,你才会动摇,才会犹豫不决,才会内心当中煎熬万分。而这。”佣兵小姐如是说着。“就是它们的乐趣所在。”无法反驳的真相与事实。若是谎言的话维持坚定的心灵去破除那一切就可以解脱,可像这样愉快又轻松的事情是不存在的。他反复纠结痛苦了半年之久,最终还是决定握起剑去与那些人战斗。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是为了自己的生母而复仇,这些人却也已经走上了毁灭的道路。他们的复仇牵扯到了太多无辜的百姓,因为这一点,他必须对他们拔剑相向。又是一年半的光阴过去,骑士团在本地站稳了脚跟,而盘根错节的邪教徒势力也越来越弱。他们即将要获得胜利了,可也正是在这种时候,海米尔宁却开始愈发迟疑。胜利的尽头等待他的是什么?他要接过这些人的复仇理念,去与自己的父亲、去向帝国对质要求赎罪吗?他不知道。或者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满载荣誉地归国享受人民的欢呼成为站在那个他明知道背负着罪恶的男人身边的英雄?他不知道。他只是在一味地,逃避这个问题罢了。“团长先生。”来往的教会工作人员们都向着他点头,而海米尔宁也用相同的动作回应。他走过了一段又一段的拐弯,最终来到了一座二层小院的面前,无需打招呼就直接推门进去了。“啊,团长先生,贤者小姐在上面。”下方的修女向着他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然后抱着书跑了出去。贤者小姐——海米尔宁在心中念着这个称呼。据说是因为一直跑来跑去到处帮助别人,不知不觉当中就被百姓们如此喊了。时间一长,就连他们这些人以及苏奥米尔的贵族乃至于教会的同僚也都开始如此称呼她。真是,与她十分相称的称呼。他想着,然后走上了楼梯。“哒哒哒”的脚步声有序地响起,而海米尔宁刚刚踏上二层的木板,就听见了她的声音。“来了吗。”她的声音并不高昂,不论何时说话的语调总是像在给人讲睡前故事一样,但却饱含力量,令人无法忽略。“嗯。”海米尔宁开口回答,仅仅一句话,因为他不太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你在昨天见面的时候问过我,团长先生。”萨妮娅没有回头,她站在窗边,只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与那一头长长的黑发相映得彰。“人类所创造的事物,实际上都是如此地轻易就能够被毁灭。即便是坚固的钢铁,号称无法被攻陷的城堡,也不一定能够存在的比人类本身更加地漫长,因为我们是如此地善于自我毁灭,总是想方设法地在自取灭亡。”他沉默,因为知道她还没说完,而萨妮娅接着说道:“即便是伟大而崇高的理想,随着时间流逝也必然会变得腐败——”“有的存在甚至连自诞生之时就充斥着痛苦,一生之中也全都是苦难与迷茫,全然不知自己为何而生,又为何继续呼吸继续存活。”“你问我,这样的人类,为何我会说是‘无比美丽、又充满希望’;你问我,为何我依然深爱着人类,并且总是能以最乐观的想法看待人类,还记得吗?”“嗯,我当时被你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萨妮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因为是你,正因为你说的都是事实,所以我才无法反驳。”“但在想了一天以后,我现在大约能够回答你了。”她没有等海米尔宁搭话就接着说道:“即便诞生必然伴随着苦痛,即便因为贪婪和欲望,事物只要存在必然会开始腐朽——但正因如此,诞生的新事物才拥有如此宝贵的意义存在。”“即便毁灭是无可避免的,即便在命运车轮的碾压之下人类看起来就好像是蚂蚁一样脆弱,但是——”她回过了头,灰蓝色的双眼倒映着窗外的雪景闪闪发亮,那秀气的脸庞上一丁一点的软弱都没有,充斥着的全都是倔强。“人类是可以跟命运抗争的,即便毁灭无可避免,即便辛辛苦苦创立的一切最终都免不了会腐败,即便恶意缠绕,即便国破家亡——”“在那之后,人类都依然会重新站起来,每一次都会。”“我是这样坚信着的,团长先生。”她微微一笑:“或许在你看来只是一些空洞的漂亮话而已,或许在这之后会有哪天我再也没办法向这样对着你轻松地微笑,但不论如何。”“请你也试着去坚信吧,团长先生。”她这样说道,而海米尔宁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就有一连串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焦急的声音如此喊道:“贤者小姐——”“啊,团长先生果然在这儿!”冲进来的人是一名修道士,而他手里握着一封书信,满脸焦急。“不、不好了!”“皇帝陛下的长孙康斯坦丁殿下被毒杀,赫墨斯皇太子殿下被列为嫌疑人逮捕了!”“......”海米尔宁愣在了原地,旁边的萨妮娅也是相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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