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盐腿子不值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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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盐腿子不值钱

怀着复杂的心思,堪当先锋的河南总兵丁路言已经抵达了宁国府南部,不日便可南下浙江。不过主力大军的速度并不是太快,至于铁墨,则在江宁城停了下来,借着徐家的宅子,与一群人坐在一起聊起了事情。

秦良玉、曹文诏、赵率教等人赫然在列,若是费扬等人看到这种情形,非气炸了不可。按说九华山战斗早就结束了,曹文诏和秦良玉等人也该领兵回中原,听陈奇瑜以及袁崇焕调遣才对。可这些人愣是找理由在南直隶赖着不走,现在更生出了跟着铁墨去浙江做事的心思。秦良玉倒是没多少想法,走或者留,都可以的,不过赵率教和曹文诏是真的不想回中原的,倒不是因为陈奇瑜,而是因为袁崇焕。

赵率教跟袁崇焕那是有过节,再加上当年差点被袁崇焕坑死在遵化城,赵率教对此人恨得是咬牙切齿,现在让他回中原一带听袁崇焕调遣,那是绝无可能。曹文诏当初被袁崇焕一脚踢到陕西,严格上来说已经不属辽东体系了,那就更不可能替袁崇焕卖命了。

“赵兄,曹兄,你们可想好了,如果继续待在南直隶,朝廷肯定会借机整治你们的。倒是秦将军,那些人还真不敢拿你怎么样,不过有些话还要说在前头。咱们都是自己人,铁某也不瞒着大家,秦将军,铁某此去浙江,不单纯是为了盐场的事情,而是为了海贸一事。说白了,铁某想借着这乱局,进行开海。此事前途艰难,风险极大,赵兄和曹兄,铁某便不说了,但秦将军还有机会做出选择的。”

铁墨很诚恳的向秦良玉说出了心中所想,开海远航,乃是大势所趋,不跟上时代潮流,就必将被时代抛弃。这是好事,但同样,在大明朝,开海困难重重,一旦失败,必是万劫不复之地,绝对不比造反失败的下场好多少。崇祯年间,虽说海禁已经名存实亡,但要是明着挑战海禁这条国策,那又是另一种情形了。

铁墨心里很明白,自己要开海,要建舰队,面临的不仅仅是海禁这条国策,最大阻力来自几十年来形成的那批利益团体。南直隶以及郑芝龙,有多少人在海贸这条路上赚的盆满钵满,自己开海,就要跟这些人抢饭吃,到时候危险重重啊。

秦良玉身为巴蜀土司,完全没必要冒险掺和这事的。至于曹文诏和赵率教,有没有开海这事,影响都不大。之前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旁人早把这俩人看成他铁某人的死党了。总之,就算不开海,只要他铁某人倒台,这俩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这俩家伙想的也明白,该干嘛干嘛,从不考虑陈奇瑜等人的想法。

铁墨语出真诚,并不是有意不让秦良玉参与浙江的事情,这一点秦良玉能感觉得到。秦良玉也不得仔细思索下参与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以前跟着铁墨在九华山打流寇,再怎么违抗朝廷调令,也有的解释。可如果参与了浙江的事情,那么就等于被打上铁墨这一派的烙印了。

秦良玉虽为女子,却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优柔寡断,她很清楚朝堂上的事情,要说这辈子不站队,那是不可能的。就这段时间来看,跟着铁墨打流寇,那可是实打实的捞了不少好处。得到的物资不仅可以送到川北赈灾,一部分还能留下来养着族中将士。反观兵部和户部那边,这么长时间,可是一点实际好处都没给。是人就要吃饭,不能光讲忠孝仁义的。秦良玉不知道跟着铁墨一路走下去,会不会有好结果,可是经过长时间接触,她比较了解赵率教和曹文诏的,这二人的选择或许就是她秦良玉的选择。

想了一会儿,秦良玉拱手言道:“督师多虑了,既然秦某留在了南直隶,自然是要与大家共同进退。来日好也罢,坏也罢,我们共同承担便是。不过,据我所知,浙江的水一直很深,咱们虽说兵强马壮,可到了浙江那边,不是说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

秦良玉答应留下来,铁墨等人也着实开心。秦良玉贵为巴蜀土司,在四川一带的影响力是巨大的,有她的加入,很多事情会顺利许多的。至于秦良玉担忧的问题,铁墨早就考虑过了,“浙江的水是很深,但只要我们手段巧妙一些,还是可以成事的。而且啊,我们兵强马壮,只要拳头够硬,不犯什么大错,他们能奈我们如何?”

铁墨对这种路数早就摸得清清楚楚了,跟这帮子人斗法,有时候就得直接点。只要拳头够硬,自己不造反,不犯原则性错误,他们能怎么办?逼急眼了就拼拳头,那些人拼得过?

对于这些人,能讲道理就讲道理,讲不通就直接揍。真要是按照他们的方法,按部就班的来,估计就是熬到死也斗不过他们的。

诸事商量妥当,大家意见一致,铁墨就少了许多担忧,他就怕到了浙江以后,自己人各有各的想法,那可就麻烦了。对浙江那边的事情,铁墨早就派人做过详细的了解,浙江可以说是东林党在南直隶最核心的根基所在,浙江那自然是铁板一块,从上到下,官商一体,水泼不进。想要在浙江弄出点动静来,不是去抢东湾码头,而是先想办法从这块铁板上拆下一块来。

“诸位,此去浙江,我们有三个任务,其一,压制盐场民乱,让官盐市场重新恢复正常,其二,要拿下东湾码头,其三,想办法把白轩拉到我们这边来!”铁墨重点说了下白轩的情况,这个人可以说是浙江铁板中非常重要的一小块。此人非武举出身,没有功名,靠的是世袭,白轩在浙东一带势力很大,遍布黑白两道。

本来铁墨是没想过挖这块铁板的,但最近因为流寇的事情,白轩跟杜福山那些人闹得很不愉快。如果再加把火,让白轩给杜福山等人闹僵了,他铁某人再及时出手,完全有可能把白轩拉到自己阵营下的。如此一来,有白轩这个地头蛇在,再加上自己留在浙江这边的兵马,配上东湾船厂以及有可能归顺过来的徐文海,航海之事就有保障了。

“曹兄,白轩的事情就麻烦你了,你到了浙江之后,直接带兵去杭州,拿着陛下的尚方宝剑,就说彻查流寇祸乱浙江之事,惩戒剿匪不力人员!”铁墨嘴角含笑,说着话将旁边的尚方宝剑推给了曹文诏。曹文诏瞪着眼,看了看眼前的宝剑,不由得露出苦笑。

白轩碰上铁墨算是倒八辈子霉了,有尚方宝剑在,杭州城那帮子人明面上绝对不敢乱来。流寇祸乱浙江,事后并没有惩戒浙江方面的官员,一方面是朝廷因为流寇在中原折腾,一时间没腾出手跟浙江这边算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六部有意护犊子。

内阁六部不找浙江官员算账,但是铁墨要算账的。怎么说也担着三省总督的职位呢,按照常理,是有权处理这件事儿的。铁墨拿着尚方宝剑秋后算账,杜福山那些人定然没有办法的,浙江的事情必须有人负责,而这个最佳的人选便是都指挥使白轩。当初钱塘大败、临安溃败,白轩难辞其咎,再加上现在关系又有点僵硬,杜福山等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白轩推出来顶缸。

当然,不排除杜福山等人拼命保白轩,但铁墨也不怕,真要铁了心保白轩,那就对杜福山本人下手,到时候看看浙江这帮子官员最后会保谁。

崇祯四年三月二十九,三省总督铁墨率领各路大军,攻击六万余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浙江境内,而此时浙江盐场之乱,已经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盐场的事情,再次将江南卫所兵的无能展露了出来。盐丁闹事这么久,坐拥五万大军的都指挥司竟然毫无办法。浙江八大盐场,当属海宁县盐官镇闹得最厉害,海宁盐场,可以说是浙江境内最大的盐场,江南有五分之一的官盐出自这里。浙江方面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夺回海宁盐场,可是攻打了两次,愣是没能打进盐场,还死伤不少。

当然,浙江官兵也不是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之所以短时间内拿不下盐场,也是投鼠忌器,有所忌讳。盐场,有着许多场地器械,要是逼急眼了,盐丁们一股脑的把盐场给毁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杜福山等人头疼得很,打又不能没有顾忌的打,不打,那些盐腿子又死抓着官盐不松手。

其实想解决盐场的问题也简单,只要发赈灾银,让这些盐丁有吃有喝就行了。可眼下杜福山手里哪还有多余的资金赈济盐丁?流寇祸乱浙江,导致杭州一带损失惨重,为了请京营入浙江,打走流寇,按察使吴昕还跑到芜湖跟徐弘基见了一面。徐弘基那老狐狸把浙江钱袋子一股脑的刮了一半,浙江这边还有钱,可这些钱是给内阁六部的,是给那些权贵的,是那些江南士绅的,根本不可能拿出来给这些盐腿子。

本来以为盐丁闹事,会像以前一样杀几个领头的,很快就能控制住了,可谁也没想到这些盐腿子跟吃了药一样,铁了心要造反。不知道是不是流寇的事情刺激的,盐腿子的胆子也变大了。盐场之乱压不下去,浙江这帮子官员也是一个个压力陡增。

海宁盐场,作为最先闹事的地方,此时却成了最安静的地方。都指挥司和巡检司的兵马就在对面不到十里的地方,但是双方都没有动手的意思。有些潮湿的房间里,有些黑乎乎的,一名男子弯着腰坐在木板上,眉头紧锁,满是污泥的双手用力揉着膝盖。

他便是带头闹事的盐丁头领魏晨,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要说心中不害怕,那厮骗人的。当时起事,一方面是被逼无奈,另一方面也是被流寇刺激的。同样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都是苦哈哈,凭什么那些流寇就可以嚣张跋扈?一怒之下,魏晨学着流寇干起了造反的事情。可撑了一段时间,方才明白这条路就是一条死路。

盐丁与那些流寇不同,盐丁世世代代世居于此,盐场就像一道枷锁,锁住了几代人。除了这片土地,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熟悉。要不走出海宁,像流寇一样烧杀抢掠?可魏晨悲哀的发现,自己做不到。可是这一步已经迈出来了,想要收手也已经不可能了。魏晨能接受问罪被杀,可他不想看着上千万条性命跟着自己一起上断头台。

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人而已,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为什么那些人这么心狠?魏晨自认为自己的要求不过分,盐丁们就希望得到足够的工钱,有饭吃有衣穿,之前已经将自己的诉求说的明明白白了,可盐运司以及都指挥司的人根本没和谈的意思,到现在一分钱都没送过来。

魏晨以为浙江官场不想谈,可他哪里知道浙江的钱并不多了,完全是因为没有多余的钱给盐丁罢了。浙江官员们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要欠钱,那就欠盐丁的。浙江官员们也想谈,但他们知道没钱,谈也没有用。可惜,杜福山等人高估了江南卫所兵的战斗力,这些卫所兵打不过流寇也就罢了,竟然连盐丁也整不过。

在这种情况下,铁墨的大军来到了浙江,杜福山等人心情无比复杂。一方面盼着边军来,可另一方面又怕铁墨借着机会整别的事情。丁路言的兵马停在了德清县,并没有急着赶往杭州,反倒是从后赶来的曹文诏带着兵马过了德清县,一路逼近杭州。

浙江可是自家地盘,杜福山自然不希望边军想干嘛就干嘛的,于是早早地写了一封信送到铁墨手中,希望铁墨能本着三省总督的责任之心,先把盐场的乱子解决了。杜福山这一招颇有祸水东引的意思,盐场之乱,说难听点是个死局。不给钱,盐丁们是不会放下手里的屠刀的,可朝廷又不能把盐丁全灭了。盐丁被灭了,盐场被毁了,官盐找谁弄?盐场如何恢复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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