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人面不知,何处去(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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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君上?”她仓皇回眸,双手下意识抵在胸前,恰好遮住了那枚艳红的小痣。

“嗯。”水汽氤氳,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只是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算冰冷。

他应该没有发现她的伪装,否则早就一掌掐过来,要弄死她了。

那就继续演。

“君……君上。”她似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抬眸直视着男人,“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那位周国的长公主殿下之于君上,究竟意味着什么?您若真的爱她,就不可能有我出现在这里,所谓的替代品,无论对我,还是对她,都是一种践踏,或者说侮辱,不是吗?”

此言一出,他的身体僵了僵,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而深沉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仿佛是第一日才认识她。

“感情一事,你倒是看得通透。”

“我……我只是不解。”见他的注意力已全部集中在那个问题上,姬染月佯装怯弱,缩了缩身子,正好水面与花瓣,掩盖住了胸前的风光。

“我也不知道。”秦屹第一次在“墨染”面前,没有自称本君,他一贯冷诮,似是无时无刻不在讥讽世人的眸光里,多了几分茫然。

“我只知道,没有公主,就没有今日的长陵君。”

秦屹从未对旁人说起过,自己与公主的种种过往。但今夜,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温泉中,面对着一张与记忆中相似无几的面容,他蓦然有了一种倾诉欲。

他与她的过往,本不该无人知晓。

那时候的秦屹,还不是什么生杀予夺,执掌大权的长陵君,他只是一个卑贱的,注定被父兄抛弃的狼犬。

待在那座吃人的王宫里,要么随他们一起吃人,要么被人吞食殆尽。

他不想变成吃人的魔鬼,所以在一次晚宴上,他偷溜出了王宫,潦倒街头,成了名乞丐。

因为他算是黑户,年纪又小,压根连养活自己的生计都找不到,只能靠着老乞丐的一点救济,勉强存活。

在寒风直灌的桥洞啃着馊了的馒头,还得时刻提防着别的乞儿抢食时,他的心里涌现了,无比强烈的,往上爬的野心。

这不是他想过的生活,他不可能一辈子当个只会讨食的乞丐。

新年一过,他的机会来了。

秦、楚边关战事纷争不乱,秦王下令,面向全国征兵,赶赴边关参战。

他彼时刚过十二,征兵年龄最小其实是十五,还好他生得瘦高,又是黑户,谎称自己是战乱的流民,已满十五,还好那征兵的县官还真没怀疑什么,他就成功被登记入册。

五国大小战争不断,流民不知凡己,黑户也很正常。

他便随部曲入了边关的战场,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一开始,刀都拿不动,见着尸体就想吐。几年历练下来,经历百余场战役,军功着身,升了千户。

而后又在一次重要战役中,生擒了敌方主将,立了大功,秦夺楚国三城,大胜而归,他因军功卓著,还获得侯爵、食邑、封地,一跃成了新贵。

然而,就当他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时,伴随着封爵的诏书一并而来的,是一纸召回令。

不知秦王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世,将他召回邺都后,便让他解了兵权,暂时留京。

他多番猜忌,却不曾想,那个高坐于王座上的男人,就只是为了让他代替其宠爱的幼子,远赴去周国求学。

美其名曰叫求学。

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软禁,他是去当质子的。

那时的秦国,变法才刚刚起步,远没有今日强大,又与楚国交恶,所以一心想与邻近的中周结盟。

送个质子去,是秦向周展现的诚意。

而他,就是那个顶锅的倒霉蛋。

他想抗争,但他知道,这时候反抗,注定会失败。

他去周国的那一年,未满十六,心却苍凉得如同六十。

他憎恶那种,不能自己掌控人生的无力感。

*

周国王都,比他想象得,还要繁华与靡艳。

他看见了满目高楼起,又看见了高楼之后的,名为腐朽与败落的阴影。

朱楼注定坍塌,楼上人却依旧在醉生梦死。

他叫不醒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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