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苦海行(7)(2 / 2)
“张副常检。”匆匆折返回去后,果然迎面又撞上了牛督公,后者束手立在行殿门前,言语愈發严肃。“你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需要我来教……待會进去,你带着你的人藏到圣人寝宫的隔壁,你不要管别的,只看你家白常检發动不發动伏龙印,一旦發动,你便带人出来拿人;而如果你家白常检不动,你便只是一名御前侍卫……知道了嗎?”
张行重重颔首,宛若多么冷静一般,实际上心里却已经炸裂。
不说事情缘由,只说真需要白有思动用伏龙印,那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一定會拿人……趁着这個機會,一刀剁了那個毛人,是不是可以加速一下歷史进程?
要知道,张行一直在行殿旁老老实实,首先便是担心牛督公和毛人本人。
牛督公是宗师,是天榜高手,自己亲眼所見,强横如贺若怀豹那种凝丹期近乎無敌的高手,被他一巴掌拍的全身出血,直接身死;而毛人圣人虽然不太確定,但考虑到人家是此時的天下正统之主,而修行这种事情到了高處很自然的會跟“统治”本身相結合,所以對方最少是成丹,最高说不得有大宗师的體面。
而现在一旦使出伏龙印,你們两位怎么说?
而且还是黑夜之中,而且被制裁的一方很可能还至少有一位宗师,白有思也很可能站在自己这边,再加上自己對行殿周围情形的熟悉,以及大部分连續行路的辛苦,混乱之下……说不得能全身而退!
张行面色沉静,心中乱跳,引得牛督公微微摇头,似乎是觉得这個平素看起来挺靠谱的张三郎到了关鍵時刻居然这般内里失态。
但事到如今,也似乎来不及如何了。
十余名伏龙卫在张行的带领下鱼贯而入,跟着牛督公来到一片木墻之后,扶刀排成一排,却全都被墻板遮住,而张行本人按照牛督公的示意独自站到了木墻尽头的门前……从扶刀昂然而立的他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對面同样位置的白有思,也能看到穿着中衣的毛人圣人坐在榻上侧背着自己喘着粗气,还能看到满地的狼藉和被掀翻的几案。
甚至,似乎隐约能看到一片血迹。
来不及多想,刚刚立定,掃视完寝宫情状不久,张行陡然闻得外面太监前来匯報:“启禀圣人,司馬相公和司馬將军奉旨来見。”
饶是张行早有准备,也忍不住愕然一時,而對面的白有思也同样明显眼神一动。
“让他們进来!”毛人圣人的声音透着一股狠厉。
随即,司馬长缨為首,其子左屯卫大將军司馬化达随后,茫然踏入寝宫,而几乎是甫一进来,為首的司馬相公便瞥了一眼左右两边的白有思和张行,然后迅速又从牛督公身上掃过,立即低下头来,恭敬行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张行的角度来看,對方下拜后,胳膊似乎有些微微打颤。
倒是后面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司馬化达,也就是司馬正他爹,尚有些从容之态,下拜行礼也好,請安也罢,全都中气十足。
这位,早年做过圣人的近侍。
“是这样的。”圣人根本没有让對方父子起身,甚至都没有回身,只是坐在榻上冷冷出言。“朕刚刚做了一個梦,很是奇怪……而司馬相公素来年长德昭,見多识广……請司馬相公為朕解一解。”
司馬化达明显意识到有问题了,头都不敢抬,倒是司馬长缨此時拿捏住了语气,伏在地上依舊语句通达:“請圣人直言不讳,臣但有所得,必坦诚以告圣人。”
“梦很简单。”圣人冷笑道。“朕先梦見自己被洪水困于城中,欲出城而不可得,無奈折返行宫,却在行宫前見两馬食槽……你说,該做何解啊?”
这TM是什么诡异剧情?
张行目瞪口呆,直接引来牛督公回头一瞪眼,所幸圣人依然侧身背對着他,倒是让张三还有機會立即敛容。
而敛容之后,便是行殿寝宫内长达十数息的紧张沉默。
真的是十数息,因為虽然没有人说话,却能清楚听到所有人的唿吸,圣人是肆無忌惮的喘着粗气,司馬相公和司馬將军这對父子似乎是想尝试收紧气息,却始终不能做到,再加上几個如张行这般没拿捏住劲道的潜藏卫士,而且對方似乎也有……一時間,整個寝宫就只有唿吸声了。
等了十数息后,圣人长唿了一口气出来:“為何不说话?”
“臣不敢说。”司馬相公语气艰难。
“咱們君臣,没什么不敢说的。”圣人冷冷呵斥。“说!”
“回禀圣人。”司馬相公依舊伏地,花白的胡子在灯光下微微闪烁。“臣是这么想的……圣人是地上至尊,但有所梦,必有所應,不能等闲视之……”
“说得好,然后呢?”
“然后,圣人既為地上至尊,却被困愁城,这显然不是個好预兆……这是噩梦,是噩兆!”
“说的不错,这是噩兆!一定有什么灾厄在等着朕!”毛人圣人忽然扬声,并继續追问。“然后呢?”
“然后,回头看見……看見双馬食槽,这也是,这也是不好的预兆。”司馬相公语气艰难。
张行清楚地看到,这位老相公用脚压住了自己儿子的衣角。
“怎么不好了?”圣人嗤笑以對。“细细来说……”
“没什么可说的。”司馬长缨勉力来對。“国姓為曹,槽通曹,双馬食槽,这是怕有人如双馬一般對国姓不利!”
“谁對国姓不利?”圣人冷冷追问。
司馬相公再度沉默了片刻,寝宫内,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致。
牛督公已经负起双手了。
片刻后,司馬长缨近乎艰难的在灯下做答:“臣不該说。”
“不要怕,说出来。”圣人失笑。“朕或许赦你無罪。”
司馬长缨终于抬头,却面露挣扎,语气悲切:“槽既通国姓,馬也應該通姓……这是说,姓馬的人里面,有大大妨碍国姓的存在……再加上前面还有洪水……圣人,长公主刚刚离去,臣身為世受国恩的司馬氏族人,这么说实在是惭愧!”
说到此處,早已经是哭腔的司馬长缨重重叩首于地,泣不成声,哀恸莫名。
而毛人圣人则和张行、牛督公、白有思的反應一样,一起在这哭声中睁大了眼睛,茫然一時,然后悚然而惊。
PS: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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