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2 / 2)
“杨弘此人,的确棘手。”乔绾秀眉凝视着王政,露出关切的神色:“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谣言尚可成真,何况你的确欲图江东?”
“若是让此人这般执着下去,加上他此时手里有了兵权,我怕他现在还只是一边坚持咱们,一边尝试说服袁术,一旦时间久了,拖延下去,会不会...”说到这里,乔绾微咬绛唇,轻轻道:“来个擅自做主?”
至于是做什么主,一旁的王熊、周泰都十分清楚,大抵应该就是先斩后奏了,不由都有些紧张起来,纷纷望向王政。
王政倒是神色自若,只是望向王熊问道:“吴胜和黄忠两部如今到哪里了?”
“禀将军,已悄然进入合肥城内。”
“大善。”王政拍掌一笑,沉声吩咐道:“传我将令,命他们遮掩声息,昼伏夜出,速向寿春进发,再令城内诸部外松内紧,做好时刻应变之准备。”
说到这里,王政目光转向悬在墙壁上的乘胜万里伏,深深吁出一口长抑心内的澎湃战意,心中想着:“最多七天...”
若无意外,七天之后,这座寿春城,这块江东宝地便要易主了。
但同样的,这七天也会成为王政自入寿春以来最难熬的七天了!
......
为减轻袁术与杨弘的疑虑,王政病后第四天,庐江传来捷报,徐州军再一次大败孙贼,斩杀贼军千余,更擒住贼将程普!
程普的受擒,代表延绵数月的孙策叛乱终被平定,王政和袁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庐江境内从此安靖。
消息传入寿春,袁术大喜,当天就要在王宫中举办宴席大肆庆功,王政以病体未愈不便出门为托辞,没有出席。他不出席,其他徐州的将官自然更不会出席,平乱的主力功臣不出席,扬州军自说自唱,自然也没甚意义了。
袁术倒是没有生气,毕竟此时他心情大佳,更是胜利者的一方,胜利者都是宽容的,心情好也容易体谅别人,丝毫不以为意,更突发奇想...
既然王政不便出门,那把庆功宴置办的地点改在了使馆不就行了?更特意把时间往后推迟了几日,用他的原话便是:“若无御寇之助,则无庐江之宁,庐江不宁,本侯如何能够安枕无忧?理当待其病好,一同大宴庆功。”
事实胜于雄辩,徐州军彻底击败了孙策的叛军,更将程普这个同孙策一起背叛他的大将生擒活捉,这是对杨弘所有进谏最为有力的回击,再加上冯夫人时不时吹拂的枕头风,袁术不仅再度坚定了对王政的信任,好感度更是直接爆表,险些都要触发加入队伍了。
虽然最终没有加入队伍,不过当杨弘再次表达自家对王政的怀疑和忌惮时,袁术却是怫然不悦,破天荒地训斥了杨弘一番不说,更扬言要收回之前授予的南军调动兵权...
当然,最后还是顾念杨弘的忠心耿耿,也只是止步扬言了,不过袁术最后还是声色俱厉地警告杨弘:
“王御寇虽是草芥出身,却是急公好义,乃仁义之士也,在本侯看来,鞥是胜过天下间大多假仁假义的竖儒,此番对方助我平乱,不求回报,分明一片赤城,毫无私心,汝不可妄自猜忌,不分轻重,传将出去,岂不叫世人齿冷,认为本侯乃忘恩负义之辈?”
言罢拂袖而去。
袁术走了之后,杨弘却依旧独自一人地站在殿内,喃喃自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主公啊,王御寇来援江东,必有图谋,哪里可能是一片赤诚,毫无私心呢?”
说起来,这是他奉袁术为主以来,第一次受到这般严厉的斥责,若是平时,以杨弘的心高气傲,绝不会受得了这般难堪...
可此时杨弘的脸上,有狐疑,有不解,甚至有动摇,却偏偏没有多少羞恼之色。
因为说实话,事情发展到现在,连他自己也有些看不透王政这竖子了。
他也不太确定对方到底是友是敌,此来寿春到底是纯为顺道庆功,还是别有居心。
当日虽是杨弘主动建议袁术请来王政平乱,但这不代表杨弘真认为王政是出于什么盟友之义,是什么急公好义。
杨弘认为王政大概率会出兵,更多是他相信王政能看出孙策的潜力,更坚决不会容许给对方做大的机会!
虽然是袁术的臣子,杨弘也的确对袁术忠心耿耿,但他心里十分清楚,袁术并非明主,如果他是王政,一定会先助袁术除去孙策,再考虑接下来与袁术的关系。
接下来的形势不出杨弘所料,王政的确驰援了袁术,徐州军更成为了和孙策军正面对抗的绝对主力,反而是扬州军和袁术倒成了看客一般。
但等到孙策一死,徐州军却还以剿灭余孽的借口留在庐江,黄忠和吴胜更分别把持了六安、安丰两处重镇,杨弘心中便警钟长鸣了!
等到王政亲来寿春,又派手下人到处结交城内望族、官员,杨弘更断定对方是想趁机先在江东发展势力,提高个人名声,为日后攻取江东提前做些铺垫。
可若是真这样的话,按照杨弘的判断,无论王政何时离开,徐州军必然会以剿贼的借口无限延长停驻庐江的时间。
然而余孽真就这么快平定了...
且王政之前又主动说北上许都的道路难行,这等于他自家将两个在扬州留下手脚的借口主动放弃,那么待他病好,自无理由继续留在寿春,即日便会回返徐州了。
王政和徐州军都走了,那么假道灭虢自然不可能了,也就说明杨弘真的怀疑错了...
但是杨弘却仍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夕,明明看似平静,却处处令人感觉一种压抑、烦闷。
杨弘踱步窗漏之前,凝望黄昏下外面的御园,今日的天色阴仄仄的,黯淡无光,冷风帮凶似地刮了起来,卷起无数花草灰土。
他喃喃自语,平日里明亮坚毅的眼神,此时却因陷入苦思而显得游离不定:
“难道真是吾以小人之心,度人君子之腹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