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仁慈（2 / 2）

三辆蒸汽马车缓缓驶入上阿尔宾的工业区。绕过那些由灰色石砖和水磨石构建出的大型工厂，排又排的铁皮房映入了杜桑德的眼。

在工业区里，也是有居民居住的。而这些“居民”，大多是家庭工厂的所有人、接受雇佣的工人，或者这两种人的家人。

绕过最靠外侧的铁皮房，大片生锈的铁皮房就出现在了车队面前。狭窄泥泞的街道两侧能够直接看到铁皮房晃晃悠悠的大门，以及从大门肆意向车队投来的，带有敌意的目光。

“这里的居民看起来可不太友善。”护卫们主动加强了警戒，而杜桑德在努力缓解着车厢内的气氛。

波琳娜看了眼外面的环境，然后说道，“这里的居民平时可不怎么会和少爷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当群鬣狗闯入羊群的时候，羊总是会装出副不好招惹的表情的。”

马车在狭窄的道路绕了小会，然后停在了栋基本看不出特别的生锈金属小屋前面。

位手握金属撬棍的老妇人从小屋里闯了出来。

她穿着纽萨尔的老妇人们之最常见的亚麻色套裙，裸露在外的两条胳膊瘦小且青筋暴露。两支遍布皱褶的手牢牢捏着根铁锈色的撬棍，看上去仿佛已经做好了和恶龙搏斗的准备似的。

灰白色的头发被纽萨尔的寒风吹乱，她眯着眼睛声不吭，眼神却都是警惕。

“祖母！”罗森率先冲下了马车，结果下车的时候脚下滑，直接头摔进了地面上的淤泥里。

但罗森顾不上先擦去脸上的淤泥，或者先看看自己身上被淤泥小石子所敲开的伤口。他用全身力气，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手持撬棍的祖母身边，向她说明了自己身后这三辆蒸汽马车的来意。

杜桑德和波琳娜也起下了车。杜桑德脚上的靴子刚刚踏上地面，层混合了机油和煤灰，散发着刺鼻臭味的淤泥就直接没过了他的脚面。旁的波琳娜看起来经验至少比杜桑德更丰富些——她从下车开始，就直用两只手将裙子提过膝盖。

“老爷，请进来吧！”用最快的速度说服了祖母，罗森这才跑回到了杜桑德身边说道，“祖母以为是有人上门来催债，所以有些紧张——没关系的，我已经跟她说明白了。”

护卫们非常有默契的散开，围绕着整个小屋开始布置防备。而开始就跟着杜桑德的两位护卫——托德和汤姆则把手按在腰间，跟着杜桑德和波琳娜进入了金属房内。

金属房内还算温暖，地面则由层黑色的金属厚板构成。看得出来，在这间房子里生活工作的人，平时可没少照顾打理地面。

用粗糙的黑色金属做地板，而上面还没有任何丝锈迹，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您两位在这里稍微等下。”罗森指着自己身上的泥水，以及腿上的伤口说道，“我去处理下，然后换件干净衣服。”他顿了顿，然后解释道，“机床就在屋后，老爷您可以先去看看。”

放下了撬棍的老妇人正在泡茶。锡制的茶壶向对从花纹到形状都不致的茶杯里注入棕褐色的茶水。她用有些颤抖的手端着茶杯向杜桑德和波琳娜走了过来，“请用茶，老爷……小姐。”

杜桑德接过了老妇人递来的茶杯，闻着茶杯里有些冲鼻的泥煤味，然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喝了两口茶水。

“我那短命的儿子还活着的时候，非常看重那台机床。”老妇人放下茶杯，有些悲伤的反复摩挲着双手，“现在，这成了他留给我们的最有价值的遗产。”

“罗森先生有些过于着急出售这台机床了。”杜桑德将茶杯放在旁由废金属拼成的茶几上说道，“他说，他愿意用破产法院拍卖其他机床的起拍价，向我出售这份遗产。”

老妇人露出了更加浓烈的悲痛表情。她低下头，犹豫了很久之后才说道，“罗森是家里唯的男人，这些事情……他做决定就可以了。”

“我带了名大技师来进行评估。”杜桑德指了指自己身旁正在犹豫要不要喝茶的波琳娜说道，“她会对这台机床进行细致的检查。只要它还能正常使用，我就会用个远高于破产法庭起拍价的价格向罗森先生提出购买请求。”

杜桑德重新端起泥煤味的茶杯又喝了口，“罗森先生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他只是有些乱了分寸，所以有些决定……并不是很明智。”

“仁慈的先生！”老妇人似乎完全失去了之前手持撬棍的勇气，她颤颤巍巍的向杜桑德行了礼，然后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嘴唇蠕动，但却没有发声。

铁皮房子里有些昏暗，杜桑德在这里坐了好会才逐渐适应了周围的黑暗。他正准备提出去后面看看机床，汤姆和托德却忽然挡在了他的身前，并且直接从腰间掏出了左轮手枪，毫不遮掩的用枪口向着门外指去。

几个石块朝着大门飞来，但因为准头不好，直接砸在了屋子外面锈迹斑斑的铁皮上。

被石块击的铁皮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同时震下了无数烟雾般的锈尘。

“还钱！”门外有几个年轻男人大声吆喝着，“再不还钱，就把你们家的女儿卖到矿工妓院里去！”

杜桑德微微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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