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七章 我不敢说出它的名字(2 / 2)
长洛府有什么?
长河横贯现世,东流入夏,至此而止!
在长洛府核心位置,有一座无底之地窟,就承接着这条陆地瀚海的尽处。
而这无底的地窟勾连着什么?
在很多传说中,位于夏国境内的长洛地窟,联系着祸水!
祸水是什么地方?
是现世极凶之地,是整个现世的负面所在,一似凋南渊之于山海境!
至今仍需三刑宫镇之,血河宗治之,其凶其险,世难有匹。
如柳希夷、奚孟府这样的帝国高层当然知道长洛地窟能够勾连祸水,这不仅仅是传说作为国相、国师,他们更知道一件绝密的事情—一当初夏襄帝败亡之前,就已经想办法撬动了长洛地窟与祸水的联系,设下了阵法,可以引动祸水侵入人间,掀起灭世之灾难!
可最终直到败亡,夏襄帝也没有选择启动这一步后手。
柳希夷继续道:“周雄这个人,外柔内刚。他觉得不对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做,谁按头也不行。所以先帝当初才会选他镇守长洛。"
“而东线抽调的诸位侯爷里,正好有一位是坚定的帝党,什么样的命令都会去执行。"
他扭过头来,看着奚孟府依旧平静的脸,缓声问道:“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些,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呢?"
奚孟府终于开口道:“当武王跟我说,其实景国什么时候来已经不重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柳希夷有些艰难地说道:“所以武王也早就知情…是吗?”
奚孟府仍然看着天空,只是说道:“在当前局势下,如果大夏内部不能统一意志,绝无幸存可能。所以在天子突然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权力欲时.我完全理解武王殿下的默许。”
他笑了笑:“而且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使天子走投无路,是国师的责任啊。“
柳希夷长叹一口气。
这位对大夏帝室忠心耿耿的老国相,终是忍不住道了声:“古来天家无情,无能者尤其无情!“
夏襄帝当年还是放弃了引祸水入现世的选择,宁愿轰轰烈烈带着几个皇子皇女一起战死。当然不是说,他是一个没有魄力的皇帝。
而是这样的选择,实在是天怒人怨。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整个现世的公敌,必然会留下万古骂名!
而今天…
以贵邑城孤城固守,放弃东线驰援北线的大战略,是奚孟府亲自制定并执行的。
在这个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也理所当然的应是奚孟府所主使!
夏天子只不过在这个战略里多走了一步棋,把先帝当年按而未发的后手引动出来…
成为现世公敌的,当然是奚孟府。承担万古骂名的,当然是奚孟府。如若饶幸未死,必然要被三刑宫千刀万剐的,当然是奚孟府!
柳希夷骂当代夏皇无能,着实也不很公允。至少他的这一步棋,走得冷酷,走得不动声色,走得太狠!
奚孟府淡声道:“天子若是直接跟我说,我也会同意的。之所以我没有先君王之忧而忧,主动想到这一步,因为这实在是太糟糕的棋。便真能以此退敌,毁的也是大夏的根基。我奚孟府就算再大奸大恶,天下人难道肯相信,引祸水入人间,竟是我一人能决?但天子既然觉得我可以担当,那我便试着担一下吧。”
他太平静了。
平静得就像是当年朝堂奏对。
夏襄帝说,孟府有国师之才。
而他回答说圣天子以为然,奚孟府深以为然。
圣天子既然觉得可以,那奚孟府也觉得非常可以。
他不觉得今天的自己是多么慷慨,多么伟岸,这一切本就很简单。
无非是……
昔日如此,今日如此。
此刻,柳希夷坐在这个不通礼数的后辈小子的旁边。
但所谓的后辈小子,也早就已经不年轻了。
他翻手取出自己的相国印,摇摇晃晃地挂在了奚孟府的腰间。
迎着奚孟府有些惊愕的眼神。
他哈哈哈地笑了。
“此万古骂名,凭你奚孟府一人,怎么担得起?“
"当祸水倒灌长洛地窟,我当和你一起引导,使之倾落江阴平原,水淹九卒三军!”
他就这么毫无形象地靠坐着,像是疲意了,像是放弃了地闭上眼睛。
他的声音,像是呢喃,像是梦呓。
让我们一起看看,咱们这位天子迄今为止做的唯一一个重大决定,究竟会带给夏国怎样的未来吧!“
真实的世界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每时每刻每个人,都在发生自己的故事。
天下形势的变化,霸国天子的态度,大夏帝国一位老人在城楼上的艺语…
暂时都和发生在桑府东部的这场神临大战无关。
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战斗,两位无憾成就的天府神临联手为战,翻遍史书也难寻见,更别说他们的对手,是五位大夏侯爷和一头神临异兽所组成的恐怖阵容。
战斗在一开始,就进入到了最激烈的层面。
再怎么优势在握,郦复、尚彦虎、薛昌、靳陵、触让这些老于厮杀的人,也不会轻纵对手,给姜望和重玄遵机会。
森冷的幽蓝火线,已经纵横交错封锁了战场。
郦复翻掌便把他封镇的焰花收起,直将一双手拉开来,大袖飘飘。
嘭!嘭!嘭!嘭!嘭!嘭!
接连六声爆响。
神通,御气!
那天地之间无所不在、无处不存的“气”,为我所用!
当初黄河之会上,牧国天骄那良,亦掌握此神通。
只不过这神通在那良的手上,是完美贴合于他近身斯杀的本能,使其人在空中能够完成种种匪夷所思的进攻。在郦复的手中,才真正体现了掌控的感觉。
那无形而有质的气,在此刻聚成了难以想象的“墙”!
天上,地下,东,南,西,北。
这六个方向,一边一堵极度绵密厚重的气墙。
以交战场地为中心,方圆五百丈的范围,全部被封禁!
自此,空气不再流通,元力不再流通,也不许人进,不许人出!
法家修士有画地为牢的术法,但郦复以神通御使的这一手“画气为牢”,才是真正的难以逾越。
当初在虎台争道,以阳陵侯薛昌之能,也足足三息才打破此牢。
而三息的时间,足够这些人把两位神临天骄杀死不知多少回。
更别说气墙之外,还附燃着触让的幽蓝火线。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这气牢之内,就成了双方的斗兽场。
未有一方死绝……不得出。
尚彦虎身成铁灰之色,霸都之拳铺天盖地的轰落下来,倾覆重玄遵之身。
他完全不做任何防御,此时彻底地放开,每一拳都奔着极致的杀力而去。
赤血鬼蝠压根不敢跟他凑近,单翅一划,便已经拉开了距离,再次突出血眼,食魂血光疾射而出,对准的却是姜望!
薛昌踏空而走,似是踩着食魂血光前进,手中双戟,流动寒光。
更有一柄关刀,斜将里杀出来,靳陵亦是先把目标对准了状态完满的对手。
当此时刻。
原地忽然亮起了一轮大日。
日光显化,又见琉璃瓦、黄金砖,明珠悬照,白玉雕栏。
大日膨胀为神王的行宫。
将重玄遵自己和姜望同时笼罩其间。
赤血鬼蝠的食魂血光将将击落,晦了半分日色的同时,也崩散成点点流光。而后便迎上了靳陵似神龙出海的关刀!
铛!
像是深山老林钟声响,行人忽知此生误。
在这般激烈的撞杀中。
这辉煌的太阳神宫却是一收一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如疾电般穿了出来!
重玄神通倏忽上下,平步青云自由来去。
像是一道白电,一道青电,在郦复以神通圈住的斗兽场里纵横来去。一时之间,快到处处是幻影,像是织成了青白电网!
铿锵之鸣,金玉之声。
没有一刻止歇,演奏出独特的韵律。
忽战薛昌,忽搏尚彦虎,忽向郦复去,又转至靳陵来。战触让,迫鬼蝠,来去如电,极险之间极自由!
他们好像拥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
彼此解围,互相创造机会。
一者月轮刀,一者相思剑。
在这画气为牢里,杀出了好一通乱战!打得久经杀阵的几位侯爷,都有些措手难及。那头赤血鬼蝠,
更是完全懵了!扑棱着只余一边的肉翅,完全找不到参与战团的机会!
这当然是不被允许的情况!
薛昌一双短戟错锋而行,已经开出神通阴阳鱼!
所调“阴阳相生,虚实相济,你我皆藏”。
左戟一翻,杀出来明月一轮,右戟一落,恰便是旭日初升。
阴阳力场更行在戟锋之前,同时覆盖了姜望与重玄遵。
而后才是虚中藏实,实中蕴虚的载光。遍照两人周身,未有一寸空隙。叫他们不得不停,不得不应!
昨夜醉酒已杀虎,日月双载应伏龙!
且不说他的神通,单是被他的载势缠住,胜负便已经不必再论!
当此危急之时,重玄遵五指大张,把手中月轮一放,顷刻间月光如林,一束一束,竖立此牢中。
隔开空间,顿住神临!
这些强势的神临侯爷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被定住,甚至于除了赤血鬼蝠之外没人被阻住超过一息的时间。
但也根本不需要一息,只要一顿一方圆五百丈内的火元,被吸纳一空。
过程快到几乎遍处火光。
但见焰雀满天飞,焰花遍地开,焰流星划过天穹,烈焰的世界充塞了气牢中!
神而明之后,这个世界仿佛真的存在了,真的诞生了生命。
那些叽叽喷喳的焰雀,灵动无比,欢呼叫鸣。
而于此刻,一座烈焰灼烧的城池,自高处降落人间。
这是三味真火为基础,真正的、威力完全释放、独属于姜望的焰花焚城!
火焰在飞舞,火焰在诞生。
火焰在内喊,火焰在活着!
火焰中诞生了一座道院,道院里模糊的人来人往。又有一家羊肉馆,匾额写着"蔡记”。火光之中又有一家素怀斋,转角见得杜德旺,火锅烧得咕噜噜地响。几条街之后是望月楼,似乎正在摆流水席。
曾经常去的桂香斋,好像刚出锅了一屉…
还有那位于飞马巷的家。
一大一小两张床。
看星空的屋顶,和练武的院子,
那是他曾经爱过、现在仍然深爱着的地方。那是他永远不能够再回去的故乡。
涓滴意念,每一点细节….
火界之中,有了第一座真实的城池。
它的名字…
叫“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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