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万里西行,风波恶,露行藏(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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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客栈,是碛口的一家专做下等贩夫走卒生意的客栈,里面大多都只是通铺。对于那些每天都需要辛勤奔波,却只有几钱银子收入的人来说,在夜晚的时候,有个地方可以遮风挡雨,有床可以睡觉,就已经很满足了。只有在哪天多赚了几钱或是带了家眷时,他们才会咬咬牙住个单间。

其实这个客栈的单间里的陈设也是非常简陋,就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一把椅子,连洗脸架子都没有一个。可住在这儿的人,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住过那些上等客栈的,房间内简单的陈设,并不影响他们在内心中已是奢侈享受的感觉。

在二楼的最东边的一间客房里面,烛光昏暗,王一鸣正靠在桌边沉思,药幡横在桌上。回来已经快有半个时辰了,杨应尾见义父一言不发只坐在那想心事,便也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

烛花一爆,王一鸣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见杨应尾坐在旁边,用两手托着下巴正望着他,一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尽是疑惑的神色,便微微一笑对他说道:“尾儿,我刚才在想一些事情,你想问什么?”

杨应尾坐正身子,问道:“义父,先前在聚龙楼里那个长得凶巴巴的人说起东鹫,其他的几个人都很害怕的样子,东鹫是什么?”

王一鸣笑道:“尾儿,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得从三百多年前开始说起。”杨应尾惊讶的吐了吐舌头,掰了掰手指,问道:“三百多年前?宋,元......那岂不是宋朝了。”

王一鸣点头道:“正是,在北宋中叶年间,当时武林之中武功最强的五位绝顶高手,相约在华山比武,来确定谁才是天下第一,这场比武被后来的武林中人称为华山论剑。那五位绝顶高手在华山之巅决战了七日七夜,最终是全真教的掌教真人王重阳胜出,便确定了当时的五绝排位,叫做‘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后来每隔二十五年,在华山又有过两次论剑,都成为脍炙人口的武林佳话。”

杨应尾双手托腮,遥想几百年前五大高手在华山绝顶,冷月高风,剑气纵横,不禁欣然神驰,听得义父继续说道:“后来蒙古兵入侵中原,当时的宋理宗软弱无能,朝堂官员腐败畏战,导致宋朝的大好河山,在外族的铁蹄下纷纷沦陷。”

杨应尾插口道:“义父,这段历史我曾经读过,宋理宗并非软弱无能,只是在他刚登基的时候,宰相史弥远已经权势熏天,他当了十年的傀儡皇帝,在史弥远死后,宋朝已经是积弊已久,国力衰弱,他在晚年又重用贾似道这样的奸臣,才导致了亡国之祸。”

王一鸣笑了一笑,不置可否,接着说道:“当时武林中的有志之士都认为是奇耻大辱,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有些在与蒙古人抗争周旋,有些人心灰意冷隐逸深山,从那时起,武林中再无华山论剑。直到十八年前,孟禹良老爷子,也就是当今中原大侠孟忠英的父亲,孟老爷子是三百年前第三次华山论剑的‘北侠’郭靖的第九代弟子,希望江湖佳话重续,再现前辈武林风范,便极力组织了本朝第一次华山论剑。十七年前的八月初八,十二位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齐集华山绝顶,比武论剑,直到中秋之夜,决出了四个武功绝高的前辈,号称‘武林四绝’,巧的是这四人均是复姓,分别是东方白、西门素彦、南宫飞云、独孤凤这四位前辈,最终四人的武功难分轩轾,却没有天下第一。东方白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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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浙一带,被称为‘东鹫’,南宫飞云世代都在山海关外,唤做‘北鹰’,独孤凤是大理人氏,所以叫做‘南凤’,西门素彦是我恩师,当时已是崆峒派的掌门,定雅号为‘西雁’。”

杨应尾这才知道,东鹫原来是一个武林高人,先前在酒楼的时候,看到那姓饶的汉子说了东鹫两个字,边上的三人都是脸上变色,甚是紧张,当时本以为是一种凶恶大鸟,可隐隐又觉得不对,所以心中便充满了好奇。他想了一想,偏头又问道:“义父,那时你参与论剑了吗?”

王一鸣莞尔一笑,道:“当年我才二十一岁,入师门不到五年,哪里够资格去论剑?即便是现在,我的武功和那四位前辈相比,还是天差地远。”他沉思一会,又摇了摇头说道:“简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尾儿,你要记住义父的话,武学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的是学无止境。”

“噢。”杨应尾点头应了一声。对于义父所说他的武功和别人相比天差地远,却是不信,在他的心目当中,义父即使不是天下无敌,也是少有对手了。

王一鸣望着窗外,此时正是十月初五,残月似钩,他凝神半晌,继续说道:“当年我与两位师哥一起在华山服侍师父,有幸得见四位前辈的武功风范。那七天七夜的比斗,实在是惊心动魄,现在回想起来,还如同昨日一般。师父连用‘震元掌’、‘青松剑’、‘七伤拳’三大绝学,却未曾胜得一招半式。”

杨应尾又问道:“义父,你刚才说的南凤独孤凤老前辈,她一个女子,也这么厉害吗?”

王一鸣答道:“是啊,这位独孤前辈年纪比其他三人要小上许多,当年可能就是三十岁左右,长得十分美丽,她丈夫是大理段氏一阳指的传人,武功也是顶尖之属,孟禹良老爷子也邀请了他,可他却不参与论剑,只是陪他妻子前往。四绝之中,独孤前辈的功力略逊,然而她剑法通神,轻功飘逸,一根打龙鞭更是神鬼莫测,我那次见到她与东方白比剑,只借助剑尖上的力道,连斗十三招,身子都未曾落地,就如同凤翔九天一般,她与其他三大高手连斗七日七夜,丝毫不落下风,看起来娇怯怯的样子,竟然位列四绝,真是厉害之极。”

杨应尾咋舌难下,脸上的神情却似乎有些不信,王一鸣如何不明白他心中所想,笑道:“尾儿,你不要以为女子中就没有武林高人了,当今世上,有一位女子,她的辈分比我师父还高......说远了,你也不明白的。四绝之中,独孤凤前辈与我师父算是忘年之交,东方白与南宫飞云两人都是独来独往,师父曾经说过,武功能练到至高境界的人,除了需具备聪明绝顶的悟性外,还都会有各自不同的性情与傲骨的。”

杨应尾站起身来,说道:“义父,我也曾听爹爹讲过,他当年师从韩邦奇老师学习乐律后大有感触,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可在每一行能做到极致的人,都会有自己独特的脾性与习惯,另外他还说百尺杆头更进一步,才能真正做到出类拔萃,成为这一行业的状元,可这一步其实是异常艰难的,除了韧性和悟性外,还有一点也十分重要,那就是必需有很好的功底与正确的方法。”

王一鸣点了点头,说道:“你父亲说得没错,同样一个事情学习五十年,绝大多数人只能是做到‘工匠’的程度,只有极个别的人能达到‘大师’的高度。我师父和独孤凤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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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可让他佩服的,却是‘东鹫’东方白。”杨应尾奇道:“这是为什么?”王一鸣笑道:“师父当年这样说,我们师兄弟三人也和你一样,觉得很奇怪,东方白的武功也不比其他人高,人品更不见得怎么好,为什么独独佩服他呢?尾儿,你猜他老人家怎么说?”

杨应尾歪着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道:“义父,我想不出来。”王一鸣说道:“师父说,崆峒派创派已数百年,关外南宫家也是武学世家,独孤凤的师父是一代高人,只有东方白并非出身名门,甚至在论剑之前都不知道这个人,只是武林中第一富贾‘山河大侠’谢嘉仁极力举荐,这位谢大侠本就是华山派的前掌门人,华山论剑也要算他半个东道,孟老爷子才勉强同意东方白参加,结果没想到东方白竟然放一异彩,一举成名,位列四绝。他的剑法没有人见过,古拙诡谲,厚重飘逸,兼而有之,一个身具上乘武功的人,竟尔几十年都籍籍无名,所以无论是东方白的忍性还是剑法,师父他老人家都是佩服的。”

杨应尾好奇心起,说道:“义父,这东鹫神秘得紧啊。”王一鸣点头说道:“是啊,当年在华山顶上,孟禹良老爷子问起他的师承来历,东方白讳莫如深,只说他的剑法名叫‘碧海观涛剑’。”

王一鸣似乎想起什么,面色一正,说道:“又扯远了,先前在那聚龙楼的时候,最后从楼上走下来的白衣汉子,就是东鹫东方白的儿子,叫做东方剑,十七年前我和他在华山顶上见过一面,那时他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现在听说他已尽得他父亲的真传,在苏浙闽皖一带闯出很大名气,唤作‘东方一剑’,与人动手,一剑而决。尾儿,你想想他这次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杨应尾心头一转,脸上变色,问道:“难道,他也是为了杀我而来的?”

王一鸣缓缓点头,说道:“严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不肯放过你,听那韩大运在聚龙楼说起,你这条小命的悬赏花红,竟然高达五十万两白银,现在江湖中要杀你去领赏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江湖上藏龙卧虎,高手多的是,便是这东方剑,我都不一定应付得来。尾儿,我之所以跟你讲这些,是想让你步步小心,时时谨慎,切勿漏了行藏。”杨应尾点头说道:“义父,我知道了。”

王一鸣又想了一会,从脖子上摘下一串念珠,放到杨应尾的手中,杨应尾抬头看向义父,眼神中满是疑惑。王一鸣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尾儿,今夜我有事需要出门一趟,五更前应该能够赶回来,如果过了五更,我还没有回来,那尾儿以后你就要独走江湖了,你去崆峒山玄圣宫找我的师父,这串珠子是我三十岁生日时,恩师送给我的,我天天都戴着的,你拿着这串念珠去找他,他老人家看在我的份上肯定会收留你的。”

杨应尾见义父说得如此严峻,心中大是仓惶失策,眼中含泪,拉住王一鸣的衣袖,央求道:“义父,你今晚要去办的这件事是不是十分危险?你不要去了好不好?尾儿的爹娘都死了,再也离不开义父了。”

“唉......”王一鸣一声长叹,用手抚摸着杨应尾的头顶,说道:“孩子,我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漂泊江湖,可有些事情你现在年纪还小,还不能明白,人生于世,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若是我今夜不去,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心安的,也罢,现在时间还早,我再跟你讲个故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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