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天不绝人，驳初见，修真阳（一）（1 / 1）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太过错综复杂，其中的关键人物一枝梅与杨继盛，都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情，所以便是再聪明十倍的人，也想不透其中的原委，王一鸣和杨应尾便想破了头也是枉然。

他们二人沉思良久，都摇了摇头，却有一点豁然开朗，从京城杨继盛家中的巴蜀三枭，跟踪送葬队伍的河间双煞，以及现在东方剑带人来到甘肃，所有的这些人，全是为了杨应尾手中的这封信而来的，以前的诸多看来不合常理的事情，随着这封书信的出现，变得最是正常不过了。

王一鸣暗自庆幸，自己中途改道没有去崆峒山，否则玄圣宫便成了众矢之的，只怕是难以安宁了。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明月如盘，雪冷月清，偶尔有树上积雪成团滑落下来，发出沙沙的声音。王一鸣忽然脸色一变，如风立起，拿剑在手，侧身向外，那匹马也是耳朵扑棱两下，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杨应尾一见义父的神色，便知不妙，急忙把书信卷入油布中，与《自书年谱》一同塞入到百兽袋内，再将百兽袋放进包袱之中，也站起身来。

杨应尾这时也已看到，在白雪茫茫的山腰上，一前四后，有五条人影，月光下飞速径奔山顶而来。王一鸣只看了一眼，便伸手将杨应尾提起放到马背上，低声吩咐道：“我之前查看过地形，西边要稍微平坦些，待会我拦住他们，你骑马快跑，记住，万万不要停留！”

那五人来得极快，杨应尾还没来得及回答义父的话，五个人已奔到崖前，相距王一鸣一丈处站定，当先一人，朗眉星目，一身白袍，正是东方剑，他身后跟着四个人，成扇形站立，堵住所有可以下山的通道，王一鸣眼光一扫，发现正是同仁酒楼中所见的四个人。

东方剑先瞄了一眼骑在马上的杨应尾，再看向王一鸣，见是一个黄脸驼背，微微一怔，又朝王一鸣手中长剑望了望，然后对王一鸣拱了拱手，笑着说道：“王兄，你我在月满之时颇是有缘，十七年前月圆之夜会于华山之巅，前些时日，在聚龙楼中，我们当面错过。今宵月圆，你我又重会于昆仑山中，哈哈，人生如是，好不畅快？可惜今夜无酒，如此月白风清，故人重会，当浮一大白。”他记性惊人，当日在聚龙楼时，只是下楼时眼光一扫，便记住了堂中所有人的模样。

王一鸣并不还礼，也哈哈一笑，说道：“东方兄太客气了，从京城至西域，千里相送，王某足感盛情。”

东方剑笑容一窒，说道：“王兄剑快嘴利，果然英雄。我先给王兄介绍几位江湖中的成名人物，他们最近和王兄也曾有一面之缘。”左手往身后一指四人，微笑道：“这四位便是‘人生如戏，酒色财气’，想来王兄应有耳闻？”

王一鸣心下一震，暗道：“果然是他们。”十来年前他就听说过，在湖南北部的洞庭湖畔，有一个“人生如戏”庄，四位庄主分别是“满天星”钟无仇、“快活手”欧劲松、“笑面财神”赵进钱以及“气吞湖海”包永刚。

这四个人的武功均有不凡造诣，江湖上恶名不著，可行事却是忽正忽邪。那天在同仁的酒楼中，撞向王一鸣麻脸汉子便是钟无仇，此人在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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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以一套醉八仙拳打遍两湖，鲜有敌手，生平酷爱饮酒。所谓满天星者，自己解释是醉酒之后感觉满天星星，伸手可摘，也有人说此君武功精强，下手又重，经常打得人满天找星，自然还有人说，满天星是钟无仇生长满脸麻皮之意，这话肯定也只能是背着他来说了。

快活手欧劲松依红偎翠，家中姬妾便有十二人，温柔乡内享尽旖旎风光，每日里莺莺燕燕自在快活。江湖中人却都知道，欧劲松不光是摸女人时那双手既快且活，他的成名绝技一套红花绿叶掌使出，如同生了五、六条手臂一样，令人防不胜防。

笑面财神赵进钱生就一副乡下土财主的模样，却是个暗器高手，在两湖周边流传一句话“要找钱，不找赵进钱”，此人三十六枚金钱镖确实了得，有百步穿杨之能，每镖重一两三钱，都是纯金打造，真金足两，可无人肯要，只因你要他的钱，他要你的命。

气吞湖海包永刚年近四旬，依旧是童子之身，一身横练，刀枪不入，所谓气者，是说此君脾气极大，稍不如意，便要伤人害命。他手上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大多是些恶贯满盈之徒，但也有些人，只是因为言语上得罪他而至灭顶之灾，然而包永刚武功精强，旁人奈他不何。

这四人原本分处两湖，十年前却不知是什么原因，结成了异姓兄弟，在洞庭湖旁建起了人生如戏庄，四人带同各自家小全住在庄内。有江湖传闻说这四位仇人太多，虽然武功高强，可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所以便联合起来抵御仇家。

酒色财气，样样均需耗费银钱，四人虽都薄有家财，却是坐吃山空，便偶尔在湘鄂一带，做了些没本钱的买卖，被严世番的手下得了些证据。严世番有意收这几人为党羽，可四人都自在惯了，婉言拒却了，于是就有当地官府的人，三天两头上门啰唣，四个人虽各有绝技，但都只是江湖草莽，朝中无人照应，又不敢招惹官府。

可笑这四个武林大豪，被那些个贪官恶吏，磨得殚精竭虑神疲力乏，直至东方剑持东鹫令过来相邀，四人答应入了东楼门，方才消了案底。

这四个人是东楼门第三层中的顶尖角色，武功既高江湖经验也足，为人也是十分仔细。那日在同仁，有眼线报知，一个黄脸驼子带了一个小孩在一家酒楼吃饭，四人便赶去打探，被王一鸣与杨应尾瞒过。等王一鸣走后，赵进钱与欧劲松越想越是不对，一面着人四处找寻，一面飞鸽传书与东方剑。

东方剑赶来与四人会和，一路在同仁附近打听，后来听说有一大一小二个人骑着一匹马往西边去了，便一路追了过来。这一日到了昆仑山中，老天降了一场大雪，四下里无迹可寻，五人正自沮丧，打算返回先找处镇甸歇脚，等雪停后再做计较。

赵进钱常练暗器，眼力异于常人，偶一抬头，隔很远就看见这边山顶似有火光，如此天寒地冻，若是有人赶路，十有八九便是王一鸣，五人便快步奔到山脚，悄悄围上山来。

王一鸣眼见对方有五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己势单力孤，万难抵敌，便回头向义儿凝目一望，杨应尾自然明白义父的意思，然而眼见局势如此凶险，他又怎肯舍义父而独自逃生，只是勒马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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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剑笑容一凝，沉声说道：“久闻王兄剑法通神，小弟一直无缘领教，实为生平憾事。除了那几位前辈外，天下使剑之人，唯你我而已，今宵月圆，东方剑向王兄请教几招。”也不待王一鸣答话，东方剑缓缓抽出长剑，剑在鞘中磨砺，如潜龙低吟，持剑在手，光如流水，剑尖颤动，寒芒闪烁，东方剑持剑而立，渊停岳峙，不动如山。

王一鸣知道此人为生平劲敌，不敢怠慢，深吸了一口气，两眼直视着他，也缓缓拔出长剑。

东方剑一声低喝，本不停颤动的剑尖猛然顿住，想是他以极强的内力裹住剑身，东方剑踏上一步，本来王一鸣与东方剑相隔一丈，这一步踏过，东方剑离王一鸣只三尺之遥，偏生又似闲庭信步一般。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旁观众人，只觉蓦然间山上剑气飞扬，寒风袭体，那剑如同一道波涛，劈头盖面直向王一鸣罩去，正是碧海观涛剑中之碧海一倾，因东方剑的剑势极快，剑气又强，故此一柄长剑带起一片光幕，隐隐有波涛之意。

王一鸣猛然一声暴喝，长剑挥转，那剑飘飘忽忽，忽斜忽正，这是冬松剑法之冬松风雪，风过雪松，白芒一片。两人剑气带起地上积雪，如同两个巨大的雪球，众人只听得叮叮连声，响得紧密之极，就如几十颗珍珠倒入玉盘中一般，响了一两百声后，但见两个雪球分开，各自退了两步。两人站定之后，那两团飞雪才慢慢落将下来，却没有一片沾在二人身上，那是因为二人剧斗，气贯全身，虽飞雪不能停留。

待得飞雪落地，酒色财气四人才想到喝彩，目瞪口呆之后，反应参差不齐，一声“好”字喊得虽是此起彼落，但却满含诚挚震服之意。东方剑与王一鸣交手一招，心中都是暗暗钦佩，东方剑右手缓缓将剑横在胸前，正要发出第二招，王一鸣忽然大声喝道：“尾儿，还不快走！”这一声喊，王一鸣情急之下已用上真力，震得树上积雪簌簌落下，马儿一惊，前蹄扬起。

杨应尾听义父的语气极是严厉，不敢违拗，他两目含泪，纵马就要往义父所说的西面奔去。东方剑也是一声大喝，手中长剑若电光一道，倏然而出，将至近身时化作毒龙吐信，直指中宫，王一鸣斜剑飞挑，突然间赵进钱手中金光一闪，但见一道金镖，直往杨应尾后心飞去。

王一鸣左手一扬，手中一枚银锭同时飞出，击向金镖，王一鸣之前听到，这个如土财主一般的人是笑面财神时，就已料到杨应尾若是骑马逃走，赵进钱必定发射金镖，是以在与东方剑动手前，左手已从怀中取出一小锭银子。“噹”的一声，但见金银相交，金镖被银锭撞偏，折而向下，直射入马臀之中。高手过招，岂能有半分疏忽，王一鸣左手衣袖，已被东方白的剑锋割去一大片，这还是他左手伸缩神速如电，否则整只左臂，都早已被割断。

那马猛然觉得屁股上莫名剧痛，一声狂嘶，发力急奔，竟是往山顶而去，到得崖前，马儿发狂，哪里立得住脚？四蹄一纵，便径直跃入那万丈深渊之中！

杨应尾但觉两耳旁呼呼生风，四周白气茫茫，探头往下一看，黑幽幽的一片，深不见底，只惊得魂飞魄散，两手牢牢抱住马的脖颈，头脑里一片空白，两眼中恍惚迷离，似乎看见父母正向自己招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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