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天妖地孽,山河侠,赈钱粮(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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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黄翩跹舞,古道有西风。

一骑黑马自西向东而来,马上的人身着一袭蓝衫,身形颀长挺拔,面像英武,正是从崆峒山拜别了师祖和师伯后下山的杨重梧。他离开崆峒山已有七日,一路上牢记师祖所说的话,对人都自称是杨重梧,因此时离父母的忌日还有一个来月,时间大是充裕,所以一路信马由缰,走走看看。

前几个月因刻苦练功,无暇骑马,那黑马见主人终于来骑坐,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奔跑如箭,杨重梧爱惜马力,又想浏览途中山水,便轻勒缰绳,如此过了两日后,黑马方才习惯缓缓徐行。

在崆峒山稍有闲暇时,王瑛、俞坚还有石敢都来找他聊过,杨重梧对当今武林的情况,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近些年来,武林之中,分成老中青三代,老一辈的四绝没有变化,中年一代有“鹰爪无双,驰威东方”的说法,南方中年一代未有杰出人物,而且独孤凤本来就比其他三位小了二三十岁,现今北方是南宫飞云的大儿子南宫瑾称雄,而王驰威与东方剑都隐隐成为西、东二地的武林领袖人物。

年青一代的也有编排,叫做“东丐西掌”,这西掌说的便是大师哥姜广平,后来这话传到了西门素彦的耳中,师祖怫然不阅,说年轻人理当努力提升自身修为,不应为虚名所误,而且以姜广平目前的武功而论,还不足以与东丐相提并论,所以上次俞坚提到东丐西掌的时候,姜平广才会动怒。

这一天到了吕梁山中,杨重梧想起了七年多前义父所说的故事,不由得跃下马来,他牵着马左顾右盼缓缓行走,只希望能够发现义父所说往事中的相似景物,以慰思念之苦。

转过了一个山坳,杨重梧看见一个青衣小僮背了竹篓,手拿雨伞,一直仰头望着半山腰,不时尖声喊叫:“师傅,小心,哎,哎,师傅,慢些。”杨重梧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在四五丈高的陡峭山崖上,有一个人正在往上艰难攀爬,在距离那人上方三尺处的地方,有一小块略微突出山壁的石头,在石头的周围,是一大丛独儿怪,看来这两个人是来山上采药了。

《胡青牛医经》中记载,独儿怪生长在高山之上,草本性寒,有清热解毒之功效。山崖上的那个人好不容易又往上爬了两尺,伸右手抓紧了山石,左手便去扯那独儿怪。刚扯得了六七株,那山石其实入土不深,竟然翻转出来,采药人失了凭借,眼看着就从山崖上摔将下来。

山下僮儿吓得大声尖叫,说时迟那时快,杨重梧脚尖用力一点,直掠丈二,已到崖边,伸双手接住了那跌落的采药人,将他轻轻放下。杨重梧见这人四十一二岁年纪,头戴方巾,脚蹬麻鞋,身上灰布衣裳已被挂烂了好几处,所幸人还没有受伤,可能是有些惊吓过度,脸色颇显灰白。

那小僮儿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当时便吓得闭紧了双眼,隔了良久,没有听到动静,这才睁开了一只眼睛来看,见他师傅安然无恙站在面前,方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不停用手拂着胸口。

采药的中年人定了定神,将手中的几株独儿怪放到小僮的竹篓里,朝杨重梧拱手说道:“多谢小哥出手搭救,今日若不是小哥接住了,我就会摔断胳膊腿了,弄不好还会伤到脊柱,落下个终身残疾。”杨重梧抱拳还礼,逊谢了几句。那个小僮儿睁大了一双眼睛,满脸天真的问道:“大哥哥,你是不是会飞?怎么一眨眼的工夫你就已经接住了师傅。”杨重梧自小便学父亲,施恩从不望报,现在见这一大一小两人都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便有些难为情,摸了摸了小僮儿的头,笑着说道:“我可不会飞,只是赶巧接住了。”又朝中年人拱了拱手,转身牵马准备赶路。

那中年采药人在后面扬声说道:“我叫李时珍。小哥尊姓大名?”杨重梧答道:“我叫杨重梧。大叔今后采药需得当心些。”说完,翻身上马而去,他已将路径打听清楚,只往东北方向而行,今天日落之前,应该可以赶到临武歇脚。

日当正午,杨重梧正想着午饭还没有着落,黑马忽然驻蹄不前,右耳扑棱闪了两闪。杨重梧略觉奇怪,右面的草丛中窸窸窣窣,一只野兔突然窜出到了路中,黑马左前蹄一踹,踢个正着,那野兔飞出了一丈开外,四脚朝天,嘴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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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眼见是不活了。

杨重梧哈哈一笑,跳下马来,用双手捧着马头,笑着说道:“马儿马儿,难道我心里想的什么,不说出来你也知道?怕不是你也走了半天的路,自己肚子饿了吧,好,好,你去吃草,我吃烤兔。”那马似乎能听懂他说的话,轻嘶一声,自往野兔窜出的那块草地上去吃草。这个时节已近中秋,草木枯黄,它也不去挑剔,只是食量很大,每次都要吃上半个时辰。

杨重梧从地上捡起野兔,看见前方不远处,山崖上有山泉水直泻下来,便提了野兔过去,开膛破肚,剥皮剔骨,寻几根树枝架起来,又拾了些枯枝败叶来点火烧烤。他独处幽谷七年余,这些事情做起来自然是驾轻就熟,利落之极。

也就小半个时辰的工夫,那兔烤得焦香哔哔啵啵冒油,正要大快朵颐,山道上自西行来两辆马车,前车装着轿厢,赶车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杨重梧略略一怔,总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却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后面的车夫是一个家仆打扮,车上装着大大小小八九口箱笼。

两车本来走得不快,可正在吃草的黑马突然仰头一嘶,那两匹马如受惊一般,奋起奔跑,赶车的两人慌忙去勒缰绳,却没有多大用处,两匹马依然扬蹄飞奔。杨重梧听得后面的车夫大声呵斥牲口,山道崎岖多弯,两辆马车一会就不见了。

杨重梧将野兔吃完,用土将火压熄,在泉水处洗干净了手面,黑马这时也吃饱了,一人一马继续上路。又走了有小半个时辰,隐约听得前方有兵刃相击的声音,似乎有人打斗,杨重梧便用脚轻蹬黑马,那马便撒蹄疾驰,顷刻就有三里多地。杨重梧看见先前赶车老者手持双刀与三个黑衣蒙面人斗得正紧,那老者虽已有六十左右年纪,然身法轻灵不输少年,双刀嚯嚯,时而临空刀斩,时而回刀拦挡,前后有序,极有法度。

围攻老者的三个黑衣人中,有两人使刀,一人用拐,双刀连环不离胸腹,拐打双脚径攻下盘,武功也似不弱。两辆马车停在路中,那家仆模样的车夫靠在马车的箱笼上,身子抖得跟筛糠一般,在他的身前,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他们倒不似车夫那样站都站不住,只是脸上满是担心焦虑的神色。

杨重梧望得几眼,见那老者刀法娴熟,招数也颇有精奇之处,料他是有胜无败。果然,再斗得片刻,那使拐的人招式稍有用老,收拐不及,被老者横刀一削,青光闪处,离那人的五根手指只差一尺,另外两人见同伴遇险,双刀齐挥,一斩咽喉,一砍手臂,正是攻敌之必救,那老者右手刀一封,双足不动,上身如风摆柳枝一般,避开了砍向手臂的那一刀,而左手刀依旧向那使拐之人的手指上削去,那人慌忙弃拐跃开。这人也是凶悍得紧,失了一拐,双手持了单拐,又冲上来加入战团。

双刀老者好整以暇,以一敌三,兀自攻多受少。忽然间,一个使刀的蒙面人往后跳开两步,猛然向那老妇与孩童扑去,老妇人一声惊叫,孩童已被蒙面人抓住,明晃晃的钢刀已横在小孩颈项之上。双刀老者唰唰两刀急劈,将身前的两个人逼退三尺,沉身说道:“陕北双虎,并州恶丐,不要以为蒙上了面,我就不认识你们,你们的武功家数早就透了底啦。”

那三人相互望了望,便都扯下了蒙面布巾,用刀架在小孩脖子上的汉子满脸横肉,狰狞笑道:“陆掌柜果然了得,做了这些年的太平生意,到老了还有如此身手,我们三人真是佩服得紧。”

这双刀老者正是聚龙楼的掌柜,杨重梧在七年多前,曾和义父一起去吃过他店里的秘制黄河大鲤,当时王一鸣还提到过陆掌柜的“回风拂柳刀法”,义父很少夸人,当时杨重梧就多看了他几眼,所以觉得有些面熟。那小孩是陆掌柜的孙子,陆掌柜的儿子得病早夭,他就将一腔疼爱全放在这个孙儿身上,爱若性命。

陆掌柜略一思索,说道:“钟大虎,大家都是武林一脉,祸不及老小,罪不至家人,放下孩子,你们走路,我不与你们为难,如何?”

那满脸横肉的钟大虎怪眼一翻,桀桀笑道:“陆掌柜,你真是太平生意做久了,已忘了绿林道上的规矩。”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兄弟五人被王一鸣那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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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三个,又被了因秃驴逐出陕晋,这些年我兄弟两个过的刀头舔血的日子,所幸老天有眼,了因和王一鸣都已归天......”他话未说完,突觉手中一空,钢刀已被夹手夺去,跟着脸上噼里啪啦被扇了四记耳光,晕头转向,在原地转了五六个圈子,眼前却多出了千百颗星星,黄澄澄的,颇显财喜。

众人见奇变斗生,都楞在当地,陆掌柜反应还算快,三两步跑到小孩面前,将他扯入怀中,所幸除了脖子上一条浅浅血痕,其它到还无恙。钟大虎好不容易方才站定,见眼前站着一个蓝衣少年,此刻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正横眉立目的瞪着他。钟大虎不敢相信,刚才夺他刀打他脸的便是这个少年,左右一看,又没有其他人,不由问道:“你是谁?”

杨重梧怒气勃发,厉声喝道:“你为什么要咒我义…义…一鸣师叔已经死了?”

另外一个使刀的黑衣人奔了过来,他是陕北五虎的老三,本就是个浑人,刚才他相隔较远,没有看清,他有三个兄弟被王一鸣所杀,对其是恨之切切,奈何远非敌手,却不敢去寻仇,见这少年自承是王一鸣的师侄,跑到钟大虎身边说道:“王一鸣已经七年多没有在江湖露面,不是死了是什么?”

杨重梧目光一冷,寒声说道:“你二人本就是我义…一鸣师叔剑底游魂,过了这许多年还不知悔改,今日便纳命来吧。”踏上一步,将手中钢刀往旁边一掷,那刀如流矢一般,插入山壁。杨重梧右掌挥出,二人均觉呼吸一窒,不由一齐退后一步,那掌却如跗骨之蛆,又拍了过来。

钟三虎横刀一格,便见对方右掌回收,刚心中动念不过如此,可念头尚未转完,杨重梧脚上斜跨一步,左掌忽然印在他的心口,钟三虎身子摇了一摇,便默无声息栽倒在地。

此时刚好钟大虎扑来,杨重梧身形微侧左掌一带,钟大虎立不住脚,继续向前冲出,后背上全是空档,杨重梧右掌随上,钟大虎只觉得后心如被雷击,二虎均未哼出一声,便去寻他们的兄弟去也,只是相隔十七年,不知他们兄弟在阴曹遇见是否还能认得。

并州恶丐见钟家两兄弟与这年轻人过不得两招,便双双毙命,慌忙扭头就跑,眼看就要转过山脚,后面又无人追来,正喜即将逃出生天,忽觉背后一凉,低头望去,一处刀尖已从自己前胸透了出来,大叫一声:“我死也。”又往前跑了两步,才扑倒在地,动也不动了。

在崆峒下山的时候,姜如望反复叮嘱杨重梧,除非是罪大恶极的人,尽量不要伤人性命,他只知道这陕北二虎该死,他不清楚并州恶丐平素作为,故而没想对他动手,可那陆掌柜拾起钟三虎落在地上的钢刀,使力掷出,扎了恶丐一个透心凉。

陆掌柜从怀里掏出金疮药,抹了点在他孙儿的脖子上,边对杨重梧说道:“这人在并州一带杀人越货,无恶不做,手段残忍之极,确实死有余辜。”杨重梧见这人与陕北五虎一道,并有恶丐之名,便知陆掌柜所言不虚。

陆掌柜给孙儿上好了药,走到杨重梧身前,拱手躬身说道:“多谢少侠搭救,今日若不是你出手相助,小老儿这点骨血可能都得不到保全,请问少侠尊姓大名?”想到双虎与恶丐的狠辣手段,此刻思之还是不寒而栗,陆掌柜深怪自己思虑不周,险些搭上家人的性命。

杨重梧忙抱拳还礼:“晚辈杨重梧,陆前辈不要客气,若非这些鼠辈的鬼蜮伎俩,前辈的回风拂柳刀法收拾他们还不是轻松得很啊。”陆掌柜望着他,捻须微笑道:“居功而不自傲,名门高第,果然是不同凡响,老汉孤陋寡闻了,真是不知道姜大侠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如此厉害的徒弟?”

杨重梧俊面一红,问道:“陆前辈认识家师?你又怎么知道我是他的徒弟?”陆掌柜依旧微笑着说:“老汉我老眼不花,小兄弟你使的那震元掌闻名天下,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除了掌震西北姜大侠,还有谁能教你的震元掌,更何况你刚才还提到青松剑侠是你师叔。”他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便又说道:“我和尊师姜大侠有数面之缘,承他不弃,他还托我帮忙暗中打听江湖上近些年兴起的一个神秘门派。”

杨重梧心头一震,失声问道:“东楼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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