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4章 谤君案(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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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萧良誉的担忧,高务实完全可以理解,因为他也认定这件事不会如此简单的完结。

        申时行的票拟出现漏网之鱼,这大概只是个意外,高务实估计他多半是因为同类弹章太多,因此没有字斟句酌的细看,大致扫了几眼之后发现是说“谤君”,便通通按照“标准答案”来写了票拟。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申时行身为首辅不可能只看这些奏疏,等着他处理的政务还多的是。

        不过这样一来,就可以反过来看出皇帝对这件事的重视态度了——申时行要看的奏疏多,皇帝要看的奏疏也不少啊,可皇帝偏偏就仔仔细细被这些弹章看完了,以至于能一把揪出其中的四个典型来。

        或许,皇帝对今天的弹劾风潮早有预计,甚至早已经打定了主意……

        高务实当然颇为欣慰,不过也同时有些警醒。

        皇帝的重视态度一方面自然是对他高务实本人的重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他对于将高务实安排在户部尚书一职上会引起的变化的重视。

        朱翊钧希望高务实在户部尚书任上带来什么变化?最直接也最基础的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切实保障开藩禁一事的顺利推行。其次自然是保障各地财政安全,不会再出现西北之乱那样因为钱粮不足而生出的大祸来。

        出于对朱翊钧的了解,高务实私下估算,朱翊钧大概能猜到自己上任之后会在商税上想办法,不过……他大概没想到自己的步子会迈得这么大。

        在商税上想办法不奇怪,因为高务实一直都是这个主张,他还在给朱翊钧当太子伴读的时候就已经经常提到这种思想了,朱翊钧熟悉得很。更别说他当年的廷试策论也是拿收商税说事,当时还差点造成朝廷争议呢。

        但朱翊钧大概率不会猜到高务实这次没有搞迂回包围,反而直接一拳打出来——这的确挺不符合高务实的做派。尤其是,高务实以往如果要提出什么改制、改革,都会提前很久做出铺垫,等到万事俱备之时,才自己出来充当那一阵东风。

        这么做的好处当然很明显,毕竟遭到的反对声音会小很多,压力也不大,每一项措施都差不多算是瓜熟而蒂落,省时省力还省心。

        而这一次,高务实是真的在“动摇祖制”——他在《取用疏》里摆明说:“此非独税法之所当变,户部等衙计度旧制亦当有所更易。”

        “当变”、“亦当有所更易”,这还不算摆明车马?

        如此,激起强烈的反对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高务实觉得,朱翊钧仍然选择祭起杀威棒为自己站台,一来是过去十几年受自己影响甚深,二来则是对改变现状的强烈渴望,三来……那就是他个人的用人习惯问题了。

        刚刚亲自选定的户部尚书,如果第一把火就被他自己浇灭,这明显不符合他用人的习惯。而且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打自己的脸,哪怕硬着头皮当一次宋神宗,高务实这“王安石”他现在也非保不可。

        不过高务实很清楚,这只是表明自己当前的政治处境还不算危险,却不代表自己始终安全。

        安全与否,取决于财政改革的推行是否顺利,以及改革之后的红利是否丰沛。

        如果改革的推行不畅,严重一点说,比如搞出又一起西北之乱那样的大乱子来,朱翊钧还能不能继续支持就很难说了。

        他是高务实的同窗不假,但他首先是大明的皇帝,不可能拼着天下大乱的危险还死死咬牙不松口,非要陪着高务实一起去死,顺便拿祖宗传下的江山社稷来陪葬。

        那不是皇帝,那是傻鸟。

        而改革之后的红利是否丰沛也很重要。如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改革完成了,结果每年的岁入只多了个十万八万,想想也知道朱翊钧心底里肯定会觉得不值。

        让皇帝感到后悔,高务实还能有好果子吃?纵然嘴上不说,他对高务实的依赖也一定会大大地降低。

        好在这都是后话了,高务实对商税改革这件事的“疗效”还是比较有信心的,真正的难点反倒是推行过程。

        商税改革一事,在北方好办,难点在南方。尤其以南直隶、浙江那一块最为艰难,更麻烦的是那边还不归户部直管——中间还得经过南京户部,这就更是加大了难度。

        高务实一边想着,右手手指也习惯性的在扶手上有节奏的叩击,半晌不曾说话。

        一直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刘馨终于打破沉默,问道:“皇上这么力挺你,你不上表谢个恩什么的?”

        高务实一怔,继而哑然失笑:“我上表谢恩?”

        刘馨对他这个反应有些意外,问道:“不应该吗?”

        “当然不应该。”高务实摇头道:“你对朝堂上的这些勾当看来的确不太了解。此时此刻我不仅不能上表谢恩,甚至还要赶紧上疏,苦口婆心地劝皇上收回成命,不要惩罚那四个倒霉蛋才行。”

        刘馨有些错愕,但眼珠一转,又似乎明白过来了,恍然道:“哦,这……这是欲擒故纵?”

        “不,也不是欲情故纵,是真的要劝——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文官集团的内部默契。”高务实微微一笑,又补充道:“不过我只要说得声情并茂就行了,皇上那边究竟采纳不采纳,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更何况……皇上对于这种奏疏也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解,你明白吗?”

        “明白了。”刘馨这次反应很快,耸一耸香肩:“就是做样子嘛,显示一下你高司徒雅量高致、以德报怨的宽广胸怀什么的。”

        高务实哈哈大笑,然后打趣道:“既然知道了,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研墨,本部堂要显示一下我雅量高致、以德报怨的宽广胸怀什么的了……”

        刘馨白了他一眼,但却乖乖起身,朝书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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