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8章 朝归倭附(廿七)德川大志(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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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康默默听着小鸟的啾啁。

        “可如今看来,那次转封反倒帮了主公大忙。臣静下心来想一想,觉得当前大势已经发生了逆转,而且聪明人都会明白这些。

        经过这几年战争期间的开发,主公实际岁入已达二百五十万石……为了压制主公,太阁特意扶植的上杉氏,但其号称岁入一百三十二万石,实际上连一半都不到。

        上杉之下为毛利,最多也就一百一十万石,再之后便是前田的七十七万石,岛津的六十三万石,伊达的六十一万石……所有这些,没有一人能与殿下比肩。啊,真是了不起啊!”

        “佐渡守,你到底想说什么?”

        “臣以为,论实力,谁也比不上主公您。这个道理如此简单,石田居然还看不明白,真是恼人!”

        “佐渡守,你此言差矣。眼下最重要的乃是太阁丧事……浅野长政送鲤鱼来时,我打算在此处接待。”

        “在这个房间?”

        “既然对面府里的人特意爬上树向这边张望,那就莫让他们失望了。让浅野到这里来,略表谢意,就打发他回去。这样,一直怀疑浅野也在追随我的治部,或许就会暂时宽心。”

        “主公,今后您打算一直这样对待三成吗?”正信提高嗓门,抬头看着家康。家康却默默返回室内,坐在鸟居新太郎整理好的坐垫上。

        “佐渡守,你以为我是在取悦治部?”一坐下,家康便接过新太郎递上的茶水,大口啜了起来。

        正信似乎有些纳闷,但又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不太应该,因此解释道:“臣下的意思是,即使主公有意避嫌,三成也未必能领会如此苦心啊。”

        “我并不这么认为。”

        “主公难道另有打算?”

        “治部也算天资聪颖啊。”

        “恕臣下愚钝,对主公这句评语,臣下不敢妄言,只是正信绝不以为那人可信。臣下早就看出,且迄今坚信,他必然会阻止主公实现大业。”本多正信斩钉截铁说完,抬眼望着家康。

        可家康却轻轻摇了摇头:“佐渡守,你又想错了。”

        “想错了?大人认为三成不是此等人?”

        “不。你方才说我可夺取天下……可有此话?”

        “确实说过。无论实力,还是声望,下一个天下人非主公莫属。”

        “你错了。”

        “难道主公不想取天下?”

        “唉。”家康放下茶碗,一脸无奈,“事实上,若日本便是‘天下’,那么家康早已掌控了天下。”

        本多正信不禁一愣,瞪大了眼睛。这话大大出乎意料,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

        “佐渡守,我官居左大臣,至于实力和声望,在日本更不必说了。对于这一点,刚刚故去的太阁早就有清醒的认识,因此他才特意把我叫到枕边,把天下诸事托付与我。从太阁托孤的那一刻,就已决定了太阁归天之后,下一个掌管天下的便是我德川家康。”

        这一番话,说得正信连连点头。

        “心中迷茫,行动就会迟疑。你的迟疑正是源于此。”

        “恕臣下愚钝。”

        “太阁已经闭上了眼。根据太阁的遗嘱,其实在他闭眼的那一刻,我就可以掌管天下了……这已成为无法更改的事实。

        但你要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从今往后,天下之事便是我之事,天下之责便是我之责……无论三成怎么少不更事,如何为非作歹,他都是太阁遗臣。我若无法让他活下去,便是我的耻辱,是我的诚意不够、手段不够……

        说得浅白些,那就意味着我的为政之道、治国之法出现了瑕疵,正如《论语》中说: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佐渡守,天下人便该有天下人的心胸气度。所以你也要牢牢记住,任何时候都不可主动树敌。”

        正信连连点头。既然家康早就有了这种想法,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已无法用语言表达欣喜之情。只不过,他忽略之前家康的那句话:“若日本便是‘天下’,那么家康早已掌控了天下”——倘若日本并非“天下”呢?

        正在此时,鸟居新太郎前来报告,说浅野长政拜访。果如三成所言,浅野长政真给家康送来了一尾大鲤鱼,鱼放在铺着竹叶的篮子里,由侍童提了进来。

        家康故意开了个玩笑,没想到长政脸色都变了。果如三成等人商量好的那样,为了隐瞒太阁去世,他们煞费苦心。

        “我也要马上回家,让厨子烹调,虽然我那条要比左府殿下这一条小……说不定厨子已经煮上了。”长政道。他们说话时,石田府邸的树上投来监视的目光。

        家康道:“这条鲤鱼可真不错。既然大家都要品尝这美味,我也马上尝尝。哟,还是活的呢。”

        若无其事敷衍了几句,他遂吩咐道:“新太郎,你去告诉门上,就说浅野殿下要回去了。”谈了几句话,家康就故意打发浅野回去。

        浅野长政也一副放心的样子,道:“告辞。”他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站起身。一向正直的他并不善于说谎,此时腋下已冷汗直淌。

        “佐渡守,把那条鲤鱼放到院中去。”

        “主公这是何意?”

        “对面既有人监视,怎么说也得向他们展示我的真心啊……去,把鲤鱼放到泉水中去。”

        “主公要让这条鲤鱼活下去?”

        “对,不仅如此,你还要大声说话,好让鲤鱼听到。”

        “让鲤鱼听到?”

        “是。若是平常,我早就让人把它收拾好吃进肚中了,但既然太阁还在病中,就留它一条活命,以祈祷太阁快些痊愈……你要一边这么大声说着,一边把它放到泉中。”

        正信哈哈大笑,连忙点头称是。他也早就注意到对面树上一道道利剑般的目光了。

        那泉水是从两家交界处涌出,逐渐形成一条溪流,最后消失在德川府后。其实,这泉水也是为了防备暗杀者而特意设置,一旦暗杀者潜入府中,可能不慎落水,那就可以有所防备。

        正信手提鲤鱼,跟在家康身后出了房间。泉水如点点碎银,悄悄告诉人们秋天即将降临。照家康所教,正信站在郁郁葱葱的胡枝子树旁的石头上,大声对鲤鱼说了起来。家康则默默凝视着水面。

        大鲤鱼一被放进水里,近三尺的巨躯立刻舒展开来,两腮张合,翻身戏水。

        “呵呵。”家康轻笑着,用微不足道的声音道:“让大家都好好活下去,这便是从今日起,我德川家康最大的责任……日本若没了这齐心协力的五十万大军,那些精锐之极的明军岂不立刻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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