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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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林柱和刘玉秀赶着牛车回来时,已是下午五点多了,二人顾不上吃饭就忙着张罗起来,直到张罗好喷出水来,才让父亲看着两人回去吃东西。

潜水泵口径小,一天也浇不了几亩地,林柱把自己的浇了五亩之后,要给大伯他家浇,可大伯执意不肯,非让他们浇完再浇他的,好说歹说,大伯才同意让浇一块。

为了抢救玉米苗,地并没浇透,先保住苗几天不死再说,计划第二遍浇透。

夜里天阴了,但水还是连夜浇。

丁林柱扶着水管,父亲和大伯不停地帮着挪动水管,三人摸黑浇着。

半夜时丁林柱说:“这天越阴越很,弄不好会下,这几天也没听天气预报!”

大伯笑道:“下了才好,玉米就有救了,也不用再浇了!”

“他妈的,我买了水泵了,等几天就浇完了,它又想下雨了,天也真它妈的不长眼!要下早点下呀,我也不买水泵了!”

大伯说:“下吧,下了好,买了水泵了也值,你要不买水泵,说不定它也不一定会变天呢,买了东西就放着,扔不了!”

果然不久后,天真下雨了。

丁大伯叫道:“老天爷真睁眼了,下雨了!好!下的好!林柱,快去关电吧!”

“不关了,接着浇!”

“哎呀,和老天爷置什么气,快回去关电闸吧,别浪费电了!”

“他妈的!”林柱叫一声跑了。

丁二叔心里埋怨儿子冒失,水泵买到了雨肚里,钱花得冤枉,所以一直没说话。

儿子跑后他对哥哥说:“把水泵扔地里淌吧,还拿它干啥?唉,这孩子不听话,不让他买非要买,又买到了雨肚里,花那么多钱也没派上用场。”

丁大伯把水管慢慢放到地上直起腰说:“买回来了就别说他了,看前几天那个样子,谁知道会下呀,买回来了也扔不了,旱天雨难下,就这小雨也不一定下得大。”

“买回来了还说啥?唉,这些年轻人就是劲难下,刚有人开始浇地时,他就说买个小潜水泵,我没答应,担水才浇了几天就受不了了,非还让买,钱不够还问我借,说还我,买就买吧,反正家也没清,还吃一锅饭,粮食也在一块儿,还让他还啥?”

丁林柱半路上碰见了过来的刘玉秀,他说:“你咋跑出来了,小文醒了咋办?”

“我来帮你们收东西,小文我给咱娘抱过去了!”

“收东西?电关了没有,不关电咋收东西呀?”

“我已关了电了!”

“那好,咱开始收,你先去让咱爹咱大伯他俩,从地里盘管子吧,我去把管子里的水放掉!”

“给伞。”

“哎呀,要啥伞呀,淋一下更好,快去吧,叫咱大伯他俩谁打!”

“三叔,三婶儿!”这时丁姗丁超跑了过来,每人手里拿了个草帽,二人共打一把伞。

丁林柱叫道:“你俩咋也出来了?回去吧,用不着你们!”

“俺给你送伞来了,给伞,你打着吧!”丁姗把伞递向三叔。

“哎呀,打啥呀,这小雨淋着凉快,要不和你婶一块儿给你爷送去吧?”

玉秀叫道:“丁姗,你爷和你二爷说不定已淋透了,咱快过去吧!”三人向地里跑去。

雨下得不很大,但一切收拾完后衣服也都湿透了,天也大亮了。一行人把东西拉进了二叔院里后,丁二叔说:“好了好了,东西先扔这儿吧,都回去换衣服吧,虽然是夏天也别着凉了!”

丁林柱笑道:“他妈的,昨天上午还好好的,这说下就下开了,我买个潜水泵,比他妈的人家求雨还灵!好了,这以后算知道咋着求雨了!哎,大伯,你们也快回去换衣服吧!”

他和玉秀跑了回去。

二人回院里洗了一下手上的泥开始进屋换衣服。

丁林柱一边脱衣服一边说:“这天也真邪,旱那么久不下,单等着咱快浇完了下,叫我的潜水泵立点儿功也不叫人家笑话我不?”

玉秀脱下衬衣说:“现在下咱也不窝囊,咱只顾保苗,浇的太快,只湿了个地皮,浇过去的不少又开始卷叶了,这一下正好透墒,现在下也比浇完了下好,总省电省力气!”

林柱望了她一下笑道:“说的也是,咱浇的轻,下也可以,东西买回来了也不亏,又操置一样有用的东西,现在天气不正常,有用得着的时候!”

丁犟筋又睡了个大懒觉,一觉醒来忽然听外边下雨了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大叫道:“哈哈,老天有眼呀,你就看我没水泵浇地呀,下得好!啊,真是有福不在忙,无福跑断肠呀,哈哈哈哈!我丁犟筋懒人有懒福呀!”

这一场及时雨让河南的相当一部分农民欣喜若狂,虽然只下了一天不大的雨,但地里也湿了四五公分,五公分深的雨就能顶半月旱,玉米就能抽穗开花,授粉,这也就意味着玉米不会绝收了。

高子成又刨了几十天药了,加上上次还没卖完,他又出山卖药。当路过丁大伯家时,他向院里看,只见丁姗丁超二人在院子里看书,高子成点了点头。

这时丁姗也看见了他,冲他笑着叫道:“你卖药去呀?”

“卖药去。”高子成用脚点地站住了。

“来俺家吃饭吧?”

“吃过了。”高子成笑了下想走。

“谁呀,你哪个叔呀!”这时丁大伯从西屋走了出来。

高子成扭头冲他笑着点了下头。

老头忙笑道:“咋出来这么早呀,来吃饭吧?”

高子成下车说道:“我吃过了,我去卖点儿药,你们吃饭吧!”

“真吃过了?”

“吃过了,我走了?”

“哎,好好,慢点儿走!”

回来的时候,望着两边卷叶的庄稼,高子成心里着急,不知自己家的玉米怎样。

唉,算了吧,听天由命吧,天旱谁又能怎样?

到了丁湾西头,只见丁超拿了把铁锨走来,高子成忙下了车笑道:“丁超,你这是干啥去呀?”

丁超笑了下说:“俺三叔浇玉米,我帮着堵水。”

“噢,你会吗?”

“会。”

“哎,丁超,早上我出来时见你姐你们俩在看书,咋又看起来书来了?”

丁超笑了下轻声说:“我们又准备上学了。”

“又准备上学?咋又上开了?”

“有人给我们邮钱让我们上学。”

“有人邮钱让你们上学?前一段我也好象听你犟筋叔说过,这是真的呀?”

“嗯。”

“那好呀,好好准备上学吧,都和学校说好了吗?”

“说好了!”

“那好,你干活儿去吧,我走了!”高子成骑上车走了。

到了水潭边,只见丁林柱和刘玉秀正在低头摸电线。听到响动丁林柱扭头看了他一眼:“卖药了?”

刘玉秀也笑着说:“回来了?”

“嗯,回来了,浇玉米呀?”

“浇玉米,他妈的这场雨太小了,这还不到十天又旱了,再浇一遍就行了!”

“再浇一遍是好些。”高子成来到了他们身后。

“这一遍浇透它,让它顶到玉米熟!”丁林柱笑着插上了电源。水中一阵动,水顺管子顶了出来。

丁林柱看着水向上而去,回身对高子成笑道:“今儿忙就不和你玩了,要不你先上家去,吃了饭回去!”

高子成忙笑了下说:“不了,要不我帮你浇地吧?”

“不用不用,这地好浇,全是坡地,水上去了把水管往地上一扔让它自己淌去,人看着就行!”

“那好,我回去。”

“那你慢走,我这儿忙也不留你了!”林柱笑道。

夏天秋天都慢慢过去了,到了冬天。

天已很冷了,转眼到了农历十一月底,又快到了交学费的时候了。

叫河邮政所。

空闲窗口前的男营业员正在看报,高子成在小窗口叫道:“同志,我邮点钱。”他说的是普通话。

男营业员扭头看了他一下说:“取钱,邮钱都上那边儿,我这儿只负责邮信,邮东西!”

高子成看了一下另一边的姑娘一眼,对男营业员说:“她正忙,你帮我邮一下吧?”

“她那儿也就一个人,一会儿就完了,你去等会儿吧!”说完男营业员又看起了报。

“邮钱上这边儿。”姑娘叫道。

高子成只好来到了她的小窗口前。

不久,别人取了钱走了。姑娘抬头问道:“邮多少钱,给,写吧!”她把汇单递给了他。

“噢。”高子成接过拿起台子上的笔去写。

姑娘又看了他一下,等高子成写完把单子递过来时,她笑道:“是你呀,哎,今儿你可不能学上次不写清地址,不写名字了,哎,你这不行,你必须写上名字,写清地址,现在不允许这样了!”她推回了单子。

高子成说:“不用写名字了吧,地址就还写叫河吧,反正我也是叫河的。”

“不行,现在不允许这样,万一出了事,不好查找!”

“查什么呀,只要那边地址错不了,这边没事。”

“不行!不行!万一人家收不到钱退回来了,我们找谁退去呀?”

“他们怎么会收不到钱呢,只要名字不错,地址不错,他们绝对收到了,绝对退不回来。”

另一边的男营业员说:“你这样做不行,你这是学好人做善事对吧?但干什么事都有什么事的规距,邮钱也得有个形式,你老这样不留名字,胡写个地址,万一上边检查出来怎么办,你快写上!”

“对,得有个规距!”姑娘笑道。

“我知道一般是得写上名字和地址,但如果邮钱的人不想留,你们也不要太勉强吧,这写个名字也只是知道是谁邮寄的钱,而我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谁,我这也不是做好事,我们是亲戚,她家条件差了些,欠了不少外帐,要是让他们知道是谁,他们肯定会着急,他们已欠帐太多,不敢欠了!所以上次我写信说是希望工程帮他们的,你们要让我写上名字这不露馅了吗?”

姑娘点头笑道:“你说得是真的?”

“这还有假呀?等他们生活条件好时,就是不找我,我还找他们呢?这钱虽说是亲戚,我还得要回来!”

男营业员笑道:“你上次留镇上的地址,人家都找来了,如果叫河有亲戚,人家会不知道是谁吗?人家根本就不认识叫河的人!”

高子成笑了下说:“地址肯定是假的,我不是镇上的,要是真让他们知个大概地址,他们也会猜到的,这次我还留叫河的地址吧,你再添几个字,就添希望工程处,这样他们再找也找不到了!”

姑娘笑道:“你点子还不少,好,一会儿我给你写上。要不你也想个假名字吧,假名字他们也找不到。”

“还是别写假名了,写了他们又来找了,这么远别让他们乱跑了!”

“我给你写吧,保证不让他们找!”之后她拿回汇单写了几个字递给高子成。

高子成看了下她神秘的笑脸,接了过来。

名字叫郝仁,地址叫河希望工程处,附言中写着:名字,地址全假的,不用再找。

高子成笑着点了下头。

姑娘笑道:“怎么样,我这名字还可以吧?好人!他们也不会再来白找人了!”

“也行,只是我可不是好人,我和他们是亲戚,还打算以后让他们还帐呢!”

“亲戚你也是好人,现在谁家有穷亲戚,都看见躲得远远的,你却这样暗中帮他们,不是好人是啥?哎,你自小一直在外边吧!”

“噢,是的,才回来。”

“我说你回来了还说普通话,是习惯了还是咱家乡的口音忘了?”

“习惯了,家里的口音也忘了不少。”

“好了,数钱吧!”

“好!”高子成忙掏出了四百块钱递给了她。

不久,丁家收到了第二批学费,几家人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人家还真又邮钱来了。

这次丁大伯也掉泪了,他流着泪说:“没想到人家真又邮钱给咱了,这世道越变越好了!”

玉秀笑道:“现在就是好多了,表面看,不少人都好像很孬似的,其实不少人的思想觉悟真高了不少!”

王兰枝说:“玉秀,还是让林柱再去一趟叫河吧,这有名字有地址了,真也好假也好,咱得去看一下。”

“嫂子,还是别去了,去也找不到人!这人家称是郝仁,这明显是个假名字,意思是好人,人家也说了,是假名字,还有地址都是假的,咱们乡下边哪有什么希望工程处呀?这人家要是不想让咱知道他是谁,咱找也白搭,只有等的份了!”

王兰枝低了一阵子头说:“好吧。”

转眼间到了腊月半,家家户户该准备过年了。

学生也考完试了。

丁姗,丁超一到家妈妈就问:“考试完了?”

“考完了。”

“你们觉得怎么样?”

丁姗说:“我的数学后边两道应用题不会作,一道扣了十分,可能还错了几个填空题,数学可能考个七十多分,语文好一点儿!”

“丁超呢?”

“我也有错的,可能和我姐的差不多。”

“你们不太理想呀,丁超还勉强说得过去,你丁姗也算个留级生,就差半年没上完,咋会还这么差呢?连丁超也不如,你们两个一班,你不怕人家笑话你吗?”

丁姗低了一阵子头说:“老师出的题难,班里学习最好的,后边两道也只作对了一题。”

“丁超最后两道也做错了?”

“我作错了一题。”

“唉,你们上学不容易呀,天天唠叨着让你们争气,可还是有点儿让人失望,特别是你丁姗,比丁超多学了一遍,还不如丁超,你们要不在班里占前几名,就对不起人家的学费!”

“妈,我们以后会更加努力的,以前学的都忘完了,除了认识几个字外,数学都忘了!”

“算了,不说你们了,去帮你爷爷他们把牛和羊赶回来吧。”

晚上,丁姗丁超来三叔家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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