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2)
自从敬老院建筑开工以来,陈宗贵总是天刚蒙蒙亮就出门了,晚上摸黑儿回家。
回家后胡乱地洗洗脸,建华娘忙溜溜地出来给他拍拍身上的尘土。
进屋坐下,建华娘把饭端上来,还有一杯地瓜干烧得白酒。吃完喝完,往后一仰身子,接着就看电视。
看一会儿,建华娘端来热水,催着宗贵烫脚。宗贵舒舒服服地把脚泡一阵,然后就上炕睡觉。
躺在炕上,宗贵就和老婆叨念着明天建筑工地上的活。躺的时间一长,要翻身。一边艰难地扭动着身子,一边shenyin。
这侧压累了,再转那一侧,还是要扭动着,shenyin着。
“老东西,不是我说你——图个啥呀,都这么一大把年纪啦?”建华娘埋怨道。
“图个啥?你说我图个啥啊?”
宗贵在问老婆也是在问自己。
“叫我说,你是傻子。要不有人背地里说你缺心眼儿,不会来事;还有人说你是为名。”
“说我缺心眼儿吧,我倒不觉着缺心眼;就是心眼儿用的地方跟他们不一样。要说傻,咱是让党教育傻了,咱愿意傻。说咱为名,我想想倒也真说对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咱就是要留个好名!”
“名声好吃?能顶钱用?”
“不好吃,也不能顶钱用。你和孩子们愿意我留个好名还是留个骂名?”
“谁能喜欢骂名?只是别为了名把自己累坏了!”
“累不坏,人都是闲出病来的,没有累出病来的。当年兴修水利,修大寨田。不比现在累吗?白天苦干,夜里挑灯拼命干。那才叫累,生活又不好;也没累出毛病来。现在吃得饱饱的,回来喝二两烧酒,泡泡脚,还有热被窝。哈哈——天堂啊!”
“学大寨时,你年轻。在野外睡一宿,早晨醒来,身子溜轻,歇过来啦。现在呢?热炕头,早晨还要捶捶背才能穿衣服。你以为你还是青年啊!”
“兴修水利,整大寨田。折腾了那么多年,汗没少流,力没少出,罪没少受。现在呢?水渠废了,水塘干了,大寨田荒了。白忙活,瞎折腾。就这一点看,我这个书记白干了,没留下一点功劳。建敬老院就不同了。用老话说这是积善行德,用时兴话说,这是造福后代,造福百姓。是社会给我的机会,我不能错失啊!”
“你干,我不反对。就是别累着,别累坏身子骨。”
“知道,你以为我真傻啊?”
“不傻,就是二百五。”
“睡觉,明天还要上工地干活呢!”
上午,小轱辘就在街上喊:“到河滩树林捡知了猴去啦!”
小轱辘兴奋地喊着往东大河树林跑,后面还跟着几个孩子。
“捡知了猴啦——”孩子们跟在后面喊。
陈宗贵抬头瞧瞧,也不在意,继续干活。
手里的锯子“刷——刷——”有节奏地响。
“宗贵叔,这时候那来的知了猴啊?”跟宗贵一起干活青年问。
“这家伙说话没准,三岁孩子一样。”宗贵说。
“到东河树林捡树枝啦!晒干后做烧柴,冬天好取暖!”黑牡丹推着小车带着镰刀和绳子,去找邻居做伴。
“树林那来的树枝呀?”邻居疑问。
“走吧,走吧。已经有好多人啦!”黑牡丹催着邻居快走。
“好的,好的。”邻居推着小车赶上来,问“什么树枝呀?”
“东河树林里杀树,砍下的树枝公家不要。咱捡回来晒干了,冬天可以取暖。”
陈宗贵听到黑牡丹的话,也没在意。他想,就杀了那么几棵树那来的树枝,除了一些树毛之外,全都用拖拉机拉回来了。
可是时间不长,陆陆续续有人从东河树林运回树枝来了。
陈宗贵忽然觉得不对劲,放下手中的工具,急匆匆地向东河树林赶。路上遇到推着树枝子人他也不打招呼。他“咚咚”快步登上河堤。一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仔细一瞧,他惊呆了:河滩上的树林没了只剩下一片狼藉,一些老人孩子在捡树枝……
那棵屹立几百年的大榆树也没了,只留下了一大坑,就像是一个刚刚挖好的墓坟。
陈宗贵木呆地站着,望着这片被杀伐后的河滩。
他的心好像被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坐下来就这样茫然地看着,也不知道看什么,脑子里空空地。
其实也不是空空地,只是很乱;像心窝的感觉一样,也是被塞得
满满的,就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只是觉得很累,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想回家。
他拖着两条很重的腿,艰难地走回家,一到家他就上炕躺下了。
建华娘一看老头子气色不对,赶忙上前问:“怎么啦?病了?”
“没有,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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