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南风起（2 / 2）

桑园拍照总喜欢出人意料，她爱扮鬼脸，结果就是原本一张还算不错的脸，在镜头里总像个小孩子。

“等到洗好了给你送过去。”桑园看着照片里的谢止，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面。

“你为什么从不问我的病情？”谢止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是我的朋友，在我眼里，你不是一个病人。”桑园知道他的病情，母亲嘱托她一定要改变谢止的心态，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这样啊。”被当做正常人看待真好，他想，眼前的姑娘究竟有什么魔力。

刚推开病房门，只见一个全身被名牌包围的妇人坐在谢止的床边，她耐心地削着苹果，或许是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她抬头，却看见谢止笑着跟桑园聊天。

“小止，你……”

“你……怎么来了？”

“有事啊，我先走了。”桑园看出气氛不对，她识趣地离开。

“坐下聊聊天吧。”

妇人面露难色，她似乎看不上桑园，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桑园只想离开:“不好，再说了我还有事。”

谢止却抓起她的手，像是宣示主权:“不用，你又不是外人。”

气氛有些尴尬，桑园被这样的谢止惊住了，她咽咽口水，任凭谢止把她拉到他身边。

“阿姨好，我是谢止的朋友。”桑园主动示好。

“朋友啊，坐。”妇人轻轻地说，桑园却感到一丝压迫，“你们出去玩了吗？”

“没有，就是在花园呆了一会儿。”桑园额头冒汗。

“一会儿？”妇人质疑道。

“嗯，一会儿。”谢止开口了，“我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很痛苦吗？”妇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嗯。”谢止眼睛盯着妇人。

“很痛苦，很痛苦”妇人喃喃自语道。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还要洗照片呢。”桑园借口走开。

照片是趁谢止睡觉时放到他床头的，她并没有逃避，只是不想让自己影响了她们母子的关系。听说她离开之后，谢止的病情加重。但令她没想到的是，谢止醒了。

“能继续当我的朋友吗？”他请求着，那双眼睛里含有泪花。

“我们本来就是。”桑园想了一下，无论要经过多少挫折，她都要陪在他身边。

母亲警告过桑园这个问题，但桑园选择了陪伴，按照母亲的话，他或许剩的时间不多，只是一段，哪怕沉迷，也是她咎由自取。

不知为何，谢止的母亲找到桑园，原本以为会是什么让她远离他的话，谁料谢止母亲拿出上次拍的照片，显而易见，她接受了这个现实。

即将开学，桑园决定带谢止去趟游乐园，为此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谢止来到游乐园，一个大的人偶玩具出现在他面前，只见那个玩偶笨拙地做着舞蹈动作，身体的不协调让她看起来很滑稽。一舞完毕，桑园累得满头大汗。

谢止把人偶头拿下来，只见桑园依旧笑着:“练了好长时间，还是练不好。都快开学了，就陪不成你了。”

谢止没有说话，他猛地抱住，那个为了接近自己疯狂接医院单的傻女孩，那个不畏惧困难也要陪着自己的傻女孩，可惜，他不能给她未来。

谢止尝试了以前一直不敢玩的过山车，虽然下来一直在吐。他也坐了旋转木马，一左一右，以前只觉幼稚，现在只觉少。

“后悔的事情太多了，要是还活着多好。”他开了一瓶啤酒。

“还有什么最后悔的？”

“初吻，自打生病就住医院，连场恋爱都没谈。”

不知为何，桑园的脸突然一下就红了，她只好一口一口喝水来缓解。

在出租车上，桑园喝醉，不过这次，她靠在了谢止肩膀上。

谢止看着她的嘴唇，乍一看并不好看，细看是如此可爱，他吞了口水，终究只是在她的额头上蜻蜓点水一下。拿出手机，拍下她的全脸照。

快要下车了，桑园似乎做梦了，她一把搂住谢止的脖子，抬起头，不偏不倚，正对嘴唇。谢止轻轻推，没有办法，只好闭上眼睛。

谢止的心加快速度，就像一头被关押许久的野兽释放出来，但他终究忍住了。

桑园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松下胳膊，又睡着了！

没遗憾了吧？

桑园开学，她并不开心，一有空闲时间就担心谢止的情况。室友的人以为她谈了恋爱，纷纷打听情况。桑园只好拿出照片。郎才女配！室友们感慨。

但是，谢止还是去世了。他没有把做手术的事情告诉她，是怕担心。母亲他祈祷，他还是去世了。

桑园看到了他的遗体，他就静静地躺在哪里，就像第一次见面，明明哭过，依旧要假装很乐观。

“阿姨，我可以吻他一下吗？”

“可以。”管什么忌讳不忌讳，黄泉路上也可以安心了吧。

傻瓜，我没有醉，我知道你不能给我未来。所以我假装醉酒，你总是那么绅士，不会觉得是个遗憾吗？

母亲并没有安慰桑园，桑园早就知道。时间似乎缓解了她的疼苦，她可以去游乐场，可以照相，可以接去医院的单。她偶尔发呆，尽管悲伤，却从不流泪。

只是，他的墓前，每到祭日就会放一朵白玫瑰。

“如果你死了，我不会哭，会在每年祭日给你放一朵白玫瑰，渣男，谁让你要离我而去，我就是让你看看，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有多开心！”

“嗯嗯，记得说到做到，到时候我在天上看着你，会成为你婚纱旁的一缕风，天上的每颗星星，游乐场里的一切，你要过得好好的。”

遗憾吗？

说不出来，我不知道答案。

一缕风吹过她的婚纱。

想什么呢？

在想某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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