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四章 天朝边界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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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们见皇帝点了齐国公的名,一个个都是人精,顿时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刘钰都能感觉到皇帝这话说的场合有点不对,更何况其余浸淫在华夏、夷狄、天朝等学问里几十年的人?

这不用想,齐国公肯定是和皇帝提前通过气了。

之所以找齐国公询问,显然也是别有用心。

齐国公是啥?

是勋贵,不是科举出身的,没文化属于正常,说话说得不对,大家也觉得你懂个屁,笑笑就是。

他可以说话,可以说错,可以说完之后再被反驳,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你一个勋贵,懂个屁的天朝大义?

谁都知道,齐国公现在说话,就等于是皇帝的传话筒,是皇帝撒出来试水的。

至于为什么不找饱学之士、不找科举出身的,估计是皇帝也想到了,科举出身的谁也不想沾这个屎。

一来自己不信天朝有边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华夏之外皆为夷狄;二来有些屎沾不得;三来外交部和礼政府之间错位重合,天朝有边界才意味着有外交,没有边界要外交有个卵用?礼政府自己就办了。

做演员的齐国公起身,琢磨了一下,估计是在回忆背诵的词。

半天,才抑扬顿挫地说了一大通。

“夫观初始於天地者,岂不大哉!洋洋乎金以铣之,木以干之,土以敦之,火烜、风挠、水裹以烝化之,彼滋此孕以繁之,脉脉门门,泮涣搏翕以离合之,故盛德行於无疆而不知其届也。然而清其族,绝其畛,建其位,各归其屏者,则函舆之功所以为虑至防以切。是故山禽趾疏,泽禽趾幂,乘禽力横,耕禽力枞,水耕宜南,霜耕宜北,是非忍於其泮散而使析其大宗也,亦势之不能相救而绝其祸也……”

“是以,天朝之地,宜诸夏之德。就像是在山上飞行的禽鸟,爪子尖锐而且善于抓住树枝;在河里吃鱼的禽鸟,多半爪子上都有脚蹼。”

“天地初创,山川河流已然定型,又分出寒热冷暖。不同地方的人,就有不同的习惯、不同的德行。”

“圣人的道德之所以能够在中土长久,是因为中土的人适合圣人的道德。”

“圣人的道德之所以不能够在夷狄扎根,是因为夷狄的人不适合圣人的道德。”

“就像是水里吃鱼的鸟,说脚蹼是好的。这是对的。可是,如果非要和山里树上的鸟说脚蹼是好的,这就是不智的了。”

“是故,《易传》说:夫圣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

“何谓与天地合德?便是说,要顺应天地初创时候便分开的不同族群、环境,不能一味地将自己的道德灌输给那些不适合的人。”

像是背课文一样把这番话一说,在那边的翻译估计正在头疼,可除了翻译之外的人,很容易就听懂了。

其实说到这,已经是破题了。

意思其实也就是说,大顺这个天朝,不会去追求那些“不适合天朝道德的地方、强行推广教化道德”,换言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点没错。但这个天之下的概念,是适合中土道德的地方。

至于边界到底在哪,这个暂时不用论。

先解决了天朝到底有没有边界的问题再说。

显然,按照齐国公“背诵”的这个说法来看,肯定是有的。

皇帝也不能立刻就被齐国公的道理“说”服,皱眉道:“爱卿之言,似有道理。只是这么说,到底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圣人先贤就有这样的意思呢?”

齐国公忙道:“这不是微臣自己胡诌的,而是自古以来的先贤都是秉持这样的道理。这是有史可鉴的。”

“在孔子的时代,葵邱束牲而小白求三脊之茅,城濮馆毂而重耳干隧道之请。周王室衰落,齐桓公、晋文公都做了天子才应该做的事,可是孔子并没有对此忧心忡忡。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周文王、周武王的兴起,早上还是诸侯,晚上就成为君王,沿着唐尧、虞舜、夏朝、商朝的旧制,仍然是天下从前的情况。孔子知道,这天下的圣道不会断绝,只要中土还在,华夏的道德文化依旧会延续下来”

“反倒是蛮夷猖獗的时候,孔子担心将来要披发左衽。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孔子知道,他的道、他的义,只能在中土传承。在其余的地方是没有办法传承的。”

“荀子言: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人之大行也。”

“孔子一生,志在克己复礼,推行仁道。如果孔子认为中土之外也适合克己复礼、推行仁道,那么孔子为什么一定要在中土、却不远走他处呢?难道不正是因为孔子知道,适合中土的道义,并不适合在别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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