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七章 最后的布置(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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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只是寻常的话。

但话里面所描绘的场景,着实吓人。

但孟松麓也知道,刘钰不是在危言耸听。

废弃运河的影响,其实至今只有江苏一省完全消除了,靠的也是几十万的闲民雇工转型,和急剧扩张的对外贸易。

从京畿到皖北,废运河的遗留问题,只是被压住了,可并没有被解决。

农民起义很可怕。

农民起义里面,掺上工商业者、河运漕工,那事儿可就更大了。

黄河决口这个事,伴随着海运兴起,已经不需要讳疾忌医。

大顺的选择,其实也真的很有限。

刘钰说,或者朝中很多人说,运河废弃,兴于海运,则淮河可治。

敢说这些话的人,庙堂之上、江湖之远,加起来不下一万。

可,要说我能根治黄河……

敢说这句话的人,大顺一个都没有。

治不了。

这是个现实。

江苏已经是天下财税之半。

淮南垦区提供了大顺第一的长绒棉产量。

徐州煤与松苏工商业的密切关系,工商业与朝廷赋税的密切关系。

这些非常现实的东西,也如刘钰所言:当运河被废弃的那一刻,保北不保南的传统黄河水灾政策,就宣告结束了。

大顺不会选择让黄河向南泛滥的。

海运兴起,使得大顺朝廷与松苏之间的关系更加密切。海运兴、钱财到位,粮米到位,那么镇压也好、赈济也罢,都有操作空间。

这句话说得不需要那么直白。

潜台词就是,如果黄河从河南决口向北,朝廷或许会默许其夺济水入海,而不是琢磨着复黄河故道。

而这些年刘钰的改革,江苏的资本主义萌芽发展,使得大顺对于黄河决口的善后政策,其实有了一定的倾向性。

关东地区,辽河平原,可以提供上百万人的粮食所需。

别的不敢说,高粱米管够。

而放弃保北不保南的政策,也就意味着灾民基本出现在河南北部、鲁西南、鲁西北、冀东南。

这些地方的人,如果朝廷有心,可以组织他们闯关东。

辽河流域,是资本所喜欢的地方,因为那里可以种植商品化的大豆。

而辽河运输线之外的地方,还有大量的土地。

凭借这些年江苏把辽河流域拉进商品化生产的体系中,作为大豆换茬副产品的高粱,可以提供一定的移民粮食。

这种大方向,使得“移民”这件事本身,成为了解决黄河灾后问题的一个优先选项。

“移民”是优先选项。

往哪“移民”,只是这个优先选项的下属选项。

一旦事情真的发生,如果美洲西海岸有一定的移民基础,那么往美洲西海岸地区移民,也就成为一个不算太奇怪的言论。

当然,前提是,那里真的能提供粮食,维持移民的前几年生存。

其实刘钰即便说的这么郑重,依旧还隐藏了诸多东西,隐藏的这些东西,整体上还是对朝廷的不信任导致的。

他宁可相信可以引导资本的力量,也不是很相信封建统治者的觉悟和良心。

因为用不着黄河决口这件大事,现在岭南地区的工商业被刘钰一脚踢翻,遗留下诸多的问题,封建统治者若真有国族觉悟和良心,就该组织移民去南洋了。

但现在为止,并没有做,而是采取不断镇压小规模起义的方式,因为更便宜。

黄河真要决口,能影响封建统治者做出“良心”的移民举动的缘故,更大程度,是因为晋东南、鲁西北、鲁西南这些地方,距离京城太他妈近了,怕出大事。

所以,移民美洲西海岸,占坑这件事,刘钰更愿意去引导资本的力量,而把朝廷的力量视作一种附加选项。

既然要依靠资本,那么就需要为资本创造舒服的环境。

黑人奴隶在东海岸,很昂贵。

但此时在西海岸,一文钱不值。

因为在东海岸,一个奴隶,每年可以创造130元的价值。

种出来的东西,是依靠欧洲市场销售的。

奴隶主,不是闲着没事干买些奴隶,来当封建庄园主搞自给自足的。这么搞的,是西班牙殖民地;北美殖民地是市场化的。

现在对大顺来说,情况更特殊。

大顺资本尝试过往西海岸移民,结果是失败了。

因为物质基础、法律条件、土地控制这些东西,不能复制过去。

到了那边,压榨的狠了,百姓就起义逃亡。

压榨轻了,资本会发现自己在做慈善。

现在,维系大顺在美洲西海岸开拓的,不是拓展民族生产空间之类的宏伟理想。

只是庸俗至极的、铜臭气熏天的55元一张的海龙皮、8块钱一张的水獭皮、一块五一张的海狗皮、一船能换一堆银子的海洋哺乳动物脂肪。

大顺本土工商业的发展、中上层的消费需求、勋贵阶层的皮草奢侈品爱好引领、西北东北地区的良家子屯垦军团的毛皮赏赐,才是遥远的、数万里之外的美洲西海岸大顺开拓的根本原因。

但,这种贸易撑不了多久。大顺用不到十年的时间,灭绝了大海牛。

毛皮贸易的不可再生性,以及毛皮的特殊性——这破玩意儿,不像棉布似的,冬天穿秋天就得补窟窿,毛皮这玩意很可能穿个十年八年都坏不了,甚至可能当传家宝。

依靠毛皮贸易搞移民,三五万人顶天了,不可能再多了。

那么,在毛皮贸易已经不可能大幅增长的情况下,下一个引爆资本投资移民的点是什么?

也就只能是金矿、银矿了。

否则还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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