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死与复仇(五)(2 / 2)
既然经历过詹金斯耳朵事件的舆论煽动——战争!全面的战争!否则就是卖国!——那么,这件事要煽动舆论的方向,就得是叫人潸然落泪的直布罗陀的守军的忠诚、英勇、坚守岗位。
这些守军在他的作文里的形象,越忠诚、越英勇、越在绝望中依旧坚守岗位。
那么,“坑死”他们的内阁、见死不救的国务大臣、领导战争失败的那些人,就越可恨、越该死。
而随后,战场上发生的一幕,给了约翰·莫当特,足够的灵感,以及足够的感触,妙笔生花、叫人身临其境。
…………
战场上,就像是某种宿命。
一百多年前,西班牙人在罗克鲁瓦战役的失败,宣告了西班牙时代的结束。
在一百多年前的罗克鲁瓦,西班牙人组成的最后的绝望方阵,被敌军包围,用大炮从四面八方轰开了方阵,最终变为一场破阵之后的屠杀。
此时此刻,竟如彼时彼刻。
穿插到地峡且攻取了英军营垒的战斗工兵,与大顺那边的守军主力,完成了对出击的2500名英军的合围。
两面是海。
是大顺和法国海军的炮舰占据了制海权的大海。
南面,是大顺在己方营地内的主力,从地峡的两翼向没有突破壕沟炮垒的英军包抄。
北面,是一个多营的、训练有素、拔堡迅速的精锐工兵。
2500多名英军,不得不在绝望中,结成了方阵,希望在后方的指挥官能够为他们争取到荣誉投降的机会。
这种时候,结方阵是绝对错误的。
但是,不结方阵,这仗也就没必要打了,绝望和军心尽失,再不结阵,那就是一场溃败和被人堵在地峡的屠杀。
残余的2000英军,组成了三个空心方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防御着大顺军队的进攻。
此时军心已经彻底散了,全靠平日里军官苦训和棍棒的记忆,维系着基本的阵型。
而大顺这边的指挥官,也如同一百多年前在罗克鲁瓦的法军一样,没有选择用步兵去冲方阵。
当然,大顺也没有正规骑兵在直布罗陀,自也不可能用骑兵去冲。
而是选择了和当年法国人一样的办法。
开始将大量的火炮,向前挪动,显然是准备近距离对准英军的方阵,用方阵的克星大炮,把方阵给彻底轰开。
被包围的英军,绝望地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顺的炮兵,将他们闪亮的、或者黑乎乎的大炮,一点点从炮垒中拖出来,向前推进。
这种宿命般的场面,给了约翰·莫当特极大的灵感、无尽的感触,他像是英国此时流行的那种比喻、宿命、和圣经融合的笔法,描绘出一幅叫英国人感同身受的悲壮场面。
很多时候,文化隔阂是不可逾越的。
英国人才知道,英国人看什么能感同身受。
正如非基督文化的国家,不可能看懂《五月花公约》里关于出埃及记、旷野之困、神之契约、应许之地、不可回头的隐喻一样。
这种宿命的、绝望的、悲壮的场面,恰是能够打动英国舆论的场面。
这个场面,需要一个完美的谢幕。
投降,免除死亡,这不是完美的谢幕。
完美的谢幕,应该是方阵被大顺的炮兵彻底轰开,2500人为了捍卫自由与国教,冲着向他们劝降的中国军官,啐一口唾沫,用狂躁的语言骂一句:吃屎吧,异教徒!
然后,在山上堡垒中目睹这一切的主将,饮弹自杀。
这才是完美的谢幕。
于是,约翰·莫当特没有下达投降的命令,即便他看到大顺已经把24磅的重炮、和攻城用的大口径臼炮,拖到了距离被围方阵的二百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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