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死与复仇(二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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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卖,因为大顺要是从黄海捞鱼,跑到欧洲来卖,裤衩能赔进去。

同样的,大顺不卖白糖、不卖红糖、不卖甘蔗酒、不卖烟草、不卖羊毛、不卖玉米……

当然,大顺卖茶叶和瓷器这些奢侈品,但问题是这玩意儿大顺卖,对买方来说,还是东印度公司卖,有区别吗?

所以,大顺这边叫的最欢的口号,实际上英国固然有反对的,但说到底还是支持的或者不置可否的占大多数。

虽然这一次从欧洲打到美洲、打到马尼拉、打到印度的战争,可以算作第一次世界大战。

但是,这和历史上的那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逻辑还是不同的,那一次是以消灭对方工业能力和过剩生产力为目的的屠杀。

这一次,则是大顺要将欧洲的工业资本,扼杀在“即将破茧之前”。

靠卖白糖、养牛、养羊,可以成为发达国家吗?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比如后世历史上曾有个发达国家叫阿根廷,那时候的地理课本还专门介绍“南北国家”的区别,特别强调阿根廷是“北方国家”。

卖糖的海地之类,也曾很富裕。

所以,其实大顺如果真的要在贸易上取得突破口,其实压力并没有那么大。

因为受影响的人确实不少,但也不至于到工业化之后全面受影响的地步。

既然皮特把原始积累当做目的而不是手段,那么同样也得感谢英国之前的殖民地政策,为大顺培养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市场。

一个被消灭了纺织业的爱尔兰、一个被航海条例遏制在工业破茧之前的北美、一个本土消灭了自耕农小农经济的英格兰。

准确来说,如果大顺真的拿到了自由贸易。

十年之内,英国包括北美这一代人的感受,将是“生活水平提升、生活成本下降、手里的白银更值钱了能买到更多的消费品”。

并且,这种生活水平提升的感受,将是实打实的、实实在在的。

至于以后,那是以后的事。

只不过,暂时来看,这种变化,和过去不一样。

保守派是最怕变化的。

有时候,未必是理性的怕,分析出变化带来的坏处一二三,然后担心变化。

而是保守派本身,在感性上天然害怕改变,他们更熟悉过去的模式,比如英国此时的这种以海关消费税和土地税为主要税收的现状,发生了变化。

格伦维尔之所以要拿这篇文章来说皮特,也是因为他觉得文章里说的东西好像是有道理的,而皮特之所以如此警惕是因为皮特的保守。

当然,关于自由贸易的讨论,在英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皮特听到这篇文章里的说辞,以及对他“保守”的评价,不屑地问道:“如果,中国的商品真的涌入,那么我们的税收从哪里来呢?”

格伦维尔则按照文章上的说法,回道:“现在大量的收入,不也是来自于垄断贸易权和关税、茶税、糖税吗?”

“而实际上,之前东印度公司不是也论证过,如果降低茶税,使得大量的喝走私茶的人,喝了关税茶。虽然在单位关税上下降了,但是在总体税收上是增加的。”

“中国的商品涌入,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征收关税。只要一定数量的关税,就可以保证政府的财政收入,甚至可能增加财政的收入。”

格伦维尔说的那些东西里,关于东印度公司的论证,是在鸦片案和教案爆发之后,刘钰威胁东印度公司逼东印度公司投资印度赶走法国时候,东印度公司向刘钰提出的一个愿景:即他们会在国内游说,降低茶税,提高英国的茶叶消费量,从而扩大东印度公司和大顺之间的贸易额,请求刘钰不要像对付丹麦人或者葡萄牙人那样,封闭商馆断绝贸易。

皮特又问道:“这会导致大量的贵金属外流,难道这也是好事吗?”

格伦维尔点点头。

“那篇文章说,保守主义者,总是把一些现状当做必然的道理。文章上说,重商主义一定是对的?还是因为大家一贯如此,所以被保守派认为是对的?自来如此,便对吗?”

“文章上说,对英国来说,白银外流,其实是一件好事。”

“因为,白银本身不是财富,只是财富的等价物。最终还是要变成粮食、布匹、糖、茶、玻璃、酒这些东西的,只是个流通的媒介。”

“如果英国白银外流,那么人力成本就可以降低。比如对土地贵族而言,原本需要支付12先令每周的工资,才能让在上面劳作的农业雇工维持生存,有钱去买衣服、吃的、穿的、用的。”

“而如果白银外流,那么,只需要支付8个先令的工资,就可以让他们维系和原本一样的生活水平。”

“同样的道理,大量的白银外流,可以让英国从‘被关税保护的错误迷宫中找到正确的方向’。才能确定,到底什么才是英国真正有竞争力的产业,才可以为英国的发展真正的指路。”

“文章上说,兰开夏、曼彻斯特等地的纺织者,都是一群‘被英国关税保护的巨婴,他们应该被消灭,英国才能更美好’;‘应该像驱赶失地农民一样,把他们驱赶到矿井、玻璃厂、种植园,而不是享受着英国关税带来的保护,使得他们成为一群无能的、被时代甩开的人’。”

“所以,白银外流,对英国来说,是非常有利的。以后的100英镑,相当于现在的500英镑,所以虽然白银在外流,但英国的财富是增加的。”

“当白银外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便不需要航海条例,那么殖民地也会用英国的产品,因为相较于他国更加便宜。”

说完,格伦维尔笑了笑。

“我或许并不怎么相信,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很多人相信。”

“而且,这个办法,确实可以给我们一个体面和平的可能——如果中国人是因为贸易而开战的。你我都知道,因为印度方向的刺激,这个理由很可疑。”

“以及,更重要的,这个办法,可以真正缓解挤兑国债的狂潮,至少,可以让政府给出一个兑付国债的方案。即用将来的关税,来兑付这一亿五千万英镑的债务。”

“皮特,你应该清楚,回不到过去了。如果要回到过去,不只是要守住海峡,更是要在北美、加勒比、西非,投入更多的兵力。”

“以及,东印度公司从1620年被荷兰人挤出东南亚后,就在印度、波斯等地经营的这一百五十年的投资。”

“保卫海峡,并不能回到过去。而我们是没有能力,反推回印度的。”

“既然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那么一切按照过去的思维去考虑战略的你,必须要做出改变。”

“我,或者说,我们,希望你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和平、汉诺威、北美、关税、国债问题的提案。呈交内阁讨论,并为我们可敬的新国王献上他成为国王的第一份来自议会的‘礼物’。”

皮特揣摩着格伦维尔的措辞,冷哼着疑问了那个词。

“我们?”

“对。我们。”格伦维尔毫不犹豫,重申了“我们”这个单词,显然,这个“我们”并不包括皮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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