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2 / 2）

郭威本身善于用兵，加上群情激愤，一路南下，无人敢挡，长驱直入，渡过黄河。锋芒所向，直指汴梁！

大军到达滑州，滑州节度使宋延渥不抵抗，开门迎接。恰巧这一天，刘承祐诏令开封府尹侯益、乾州节度使张彦超、权侍卫马步军指挥使阎晋卿、郑州防御使吴虔裕等人，率领禁军奔赴澶州说是捉拿叛逆。

两军相遇，郭威叫人亮出孟业首级，打出旗号“清君侧，杀小人”。侯益和张彦超二人悄然投奔郭威后，派郑恩来到阵前喊话。“喂，阎晋卿你听好了，奸佞小人孟业已经伏法，你们这些狐群狗党等着大军杀进京城，一个个枭首旗杆！”阎晋卿本想差人上前交战，蓦地发现侯益、张彦超二人不辞而别，吓得赶紧逃回汴梁。

刘承祐坐在金殿里还幻想着等郭威等人的人头拿来向他报捷，凶讯传来，大吃一惊，差点从宝座上跌倒下来。孟业已经被杀，郭威正举兵直奔京城，分明是在谋反没得商量。刘承祐惊慌失措，紧急召集苏逢吉等人商议应对之策。

苏逢吉说道：“皇上，请你宽心，为臣保举一人，命他前去剿除反贼，必定马到成功！”刘承祐急问：“爱卿所保举的是哪一个？”“潼关元帅高行周。他智勇双全，精于用兵，是我大汉第一良将，无人能够与他相匹敌。如若用了他领兵前去，擒获郭威如同探囊取物也！”

刘承祐一听，喜上眉梢，说道：“好啊，苏爱卿你赶快草拟诏令，朕封他高行周为内外招讨使，率领本部人马，直接从河北进发，去剿灭郭威。得手后，授予齐王爵。”

苏逢吉再次说道：“郭威人多，臣担心高行周兵力不足，可再派王皋、刘闵率五万人马交给高行周统领，以便早日克敌制胜。”刘承祐马上说“照准”。说罢，起身往后宫去了。

郭威统领大军，一路顺风，所向披靡，不是投降，就是溃逃。不多时，前锋已抵达黄河北岸的黎阳。正当商议渡过黄河之事，忽然探马来报：“禀报元帅，黎阳城南一支大军赶到，阻挡我军前进之路！”“是何人统领？”“小的探知，来将是潼关元帅高行周，他说他奉钦命为内外招讨使，前来征剿。”

郭威听了，当即双眉紧锁，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说道：“再探。”军师王朴看出郭威的心思，说道：“郭元帅，你别要迷信高行周的绰号‘高鹞子’，与你的绰号相克，那不过是个笑谈而已，大可不必忌讳。高行周虽说是将门世家出身，高家枪法天下闻名，令人闻之丧胆。再加上他足智多谋，善于调兵遣将。曾经制服过梁朝大将、号称‘军中快枪’王彦章。但是，他这回帮刘承祐来阻击我们，并不是顺天应时，而是助纣为虐，逆天行事。”

郭威说：“我晓得举兵南下，肯定有其他藩镇前来阻击，最担心的就是他高行周，没想到正是他。本帅担忧与他交战，难免要大杀一场，要损掉我很多的兵力啊！这如何是好？”

王朴说道：“郭元帅不要忧虑，即使高行周三头六臂，也难以阻挡我大军前进的步伐！”郭威弯下身子问道：“王军师，你有什么把握？请明说。”王朴欣然说道：“高行周他精通马前神课，其实跟我同出一门，谅他所见跟我的观察不会有什么出入。昨夜我观天文，将星在北不在南。究其底里，所谓气数并不在于天意，而在于人为。汉室皇上刘承祐实属德不配位，昏聩无能，是一个正宗的暴虐秦二世。我大军一路顺风，走州过府，所向披靡，真的叫个兵不血刃，势如破竹。是何原因？根本就在于朝廷腐败，人心离散。高行周如若做负隅顽抗之徒，那他就空有一个英杰睿智的名声。为今之计，我们宜按兵不动，坚守滑州。高鹞子耐不得长久，腹中饥饿之时，后援不继，自然会自行飞走。到了这时，我军就可蓄势待发，长驱直入，夺得汴梁还在什么话下！”郭威听了大喜道：“好，就依你计策行事！”

却说史彦超报仇心切，大叫道：“怕他个高行周做什么？我们跟他耗在这里，岂不耽误了我们清君侧、诛小人的使命担当？末将愿率领本部人马跟他高行周对阵，哪怕血洒沙场，也在所不辞！”王峻也起身请战：“郭元帅，我们不能怯阵，谅他高行周有多大能耐，我愿陪史先锋，前去跟他会一会！”

郭威低声问王朴：“军师你意下如何？”王朴说：“不要挫了两位将军的锐气，料不妨事。”郭威抬头嘱咐道：“两位将军前去交战，千万要多加小心，不可鲁莽。”史彦超说道：“元帅请放心，末将此去，一定要提高行周首级回来！”说罢，史彦超、王峻二将披挂上阵，领兵出城，直奔高营而去。

郑恩获知史、王二人前去叫阵，走进来说道：“末将郑恩也上前砍杀那个高鹞子，看他有多神奇。”军师王朴笑着说：“郑将军，你不要心急，到时候就派你上阵有大作用。”郑恩嚷着说：“好呀，我听你军师的。你可不能叫我闲着。”郭威笑着说：“郑将军，你既然听军师的话，那就坐下来，等到关键眼上，自然会喊你出阵的。”

高行周听得有人叫阵，当即穿上铠甲，挂剑悬鞭，上马提枪，带领部将和三千铁骑，放炮出营。史彦超一见高行周，便提枪指着他破口大骂：“高行周，你个老贼，助纣为虐，不思报国，却顺从恶劣，听凭昏君奸贼驱使，充当奸道坏人走狗，阻挡我义师去路。我今天先取你性命，然后再去京城跟奸贼昏君算账！”

高行周喝道：“史彦超，本帅不忍心再将你在我枪下丧命，但你休得放肆胡言！你哥哥史弘肇生前也不曾直呼本帅名字，何况你勾连郭威谋反，兵犯京城，罪在不赦。念你哥哥跟我有老交情，饶你不死，放你一条生路。你快快叫那反贼郭威出来受死！”

史彦超哪里肯听，拍马过来，举枪便刺。那高行周正要出战，阵中闪出一员小将，走马如飞，两下交战，二十个会合不分胜负。史彦超看那小将，面如满月，唇若涂丹，脸皮细嫩，犹如女人一般，便大喝一声：“来将报名，本先锋枪下不死无名之鬼！”那少年答道：“史彦超，你听好了。我乃高元帅的长子，人称‘左天蓬’高怀德的便是，这次征剿逆贼，就先拿你祭枪吧！”随即交战起来，双枪并举，各不相让，你来他往，杀得难解难分。

王峻见史彦超战高怀德不下，驱马抢斧，杀了过来。高行周见了，纵马上前拦截。四匹马混战在一起，酣战中，高行周卖了个破绽，虚晃一枪，落荒而走。王峻飞马紧追，高行周忽地将身子一闪，回马一枪，王峻眼见不妙，侧身躲过，但也挨了一刺，负痛急退。史彦超见王峻败逃，加上自己也负了伤，无心再战，双双跑回本阵。

正当高行周、高怀德父子高兴之时，这是对面却传来骂声：“高行周，你别以为你这是取胜，而是取败之道。你还比纣王跟前的闻仲闻太师厉害吗？你本来与杨邠、史弘肇、王章和我家郭元帅同朝大臣，却不晓得无道昏君无端猜疑，乱杀功勋大臣。高行周你听好了：你今日帮了无道昏君，日后不免还死在无道昏君手上。你要做这个蜡烛吗？回去想想，‘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你如若执迷不悟，难免失手战死。到时候该要说你是个忠臣，还是个是非不分的榆木疙瘩？”

高行周听了，突然心烦起来，便打马回阵。第二天，高怀德提枪出营，率兵直逼黎阳城脚下，指名郭威出来答话。城门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高怀德叫了半天，也没个人答话，只得返回本营。

一连五天，高家父子轮流叫阵，黎阳城回他个无声无息，不予理睬。高行周被激怒起来，将几万人马分作三班，将黎阳城围得水泄不通，四个城门同时发起攻击。

当人马靠近城墙，只见楼上滚木雷石、灰瓶炮药一齐打落下来，高行周手下士兵叫苦不迭，纷纷脱逃。高行周接连打了三天，毫无进展，自家人马反而损伤了不少。他知道，这是中了郭威的缓兵之计，如若不早退，等他还击之时，自己肯定落得个大败。他思前想后，不禁沮丧起来，说道：“夜里赶紧退得远远的。”

高行周领兵直退到郓州扎营，中午之时却茶饭不香，不觉心里隐隐作痛。他向王皋、刘闵两个监军问计，此时他们两人也摇头叹气。王皋说：“我们在跟郭威交战十多天，朝廷竟然不理不问，世上哪有不吃草的战马呢？即使是神马，也要叫人念叨呢！”高行周长叹一声，说道：“无道昏君听凭奸臣蛊惑，是非不分，赏罚不明。说实在的，郭威起事，也是被逼出来的。可叹我高行周陷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忠于皇上吧，天下人要说我为行将入木的昏君陪葬的迂腐之辈；不尽职吧，又说我不忠。罢罢罢，今夜里我再思一思，想一想。”

虽然已经到了暮春时节，黄河平原上一阵冷风袭来，高行周还是打了个寒噤。他仰望天空，星斗满天，但见紫微星斗口处一团黑气。这就显示出帝星昏暗，不祥征兆再明显不过的了。

他回到帐中，身上渐渐发烧起来，头也昏昏沉沉的，躺在铺上却难以入睡。第二天，卧病在床，再也起不来。高怀德来到父亲铺前，高行周吃力地说道：“我偶感风寒，其实病情与此无关。只是感觉到当前形势非常不妙，愁肠欲断啊！”高怀德问道：“父亲，那我们怎么办呢？”高行周说：“我们还能怎么办呀？只能按兵不动，一定要安抚好手下的人马啊，千万不能引起士兵哗变。我们父子俩所能做到的也仅限于此啊！”

由于高行周引兵而去，郭威便率大军顺利过了黄河，此时黄河的上方有一支人马开了过来。不料那上方的人马本来打的是“魏”的旗号，来到近前，却换成“郭”的旗号。王皋、刘闵二人发现自己中计，急忙退兵南逃。忽然一阵鼓响，正南方向冒出一彪人马，为首的这员战将正是史彦超。刘闵还在糊里糊涂之中，措手不及，被史彦超一枪挑落马下，当场毙命。汉兵四处溃散。王皋不敢招架，拼命向南落荒而逃。

郭威率领大军占领了黄河南岸，站住了阵脚。清点战功，共计受降两万余人，获得兵器辎重不计其数。沿途各县拜降，大军直往汴梁进发！

刘承祐接到高行周打败郭威的捷报，以为万事大吉，就不再把战事放在心上，在后宫日夜跟几个嫔妃饮酒玩乐。到了这一天，宫门太监匆匆走进来禀报：“苏太师有紧急军情禀报，特来见驾！”刘承祐这才慌张起来，说道：“宣他到明德殿见驾。”

刘承祐坐上凤辇，来到明德殿，等候苏逢吉来见。苏逢吉在太监引导下，踉踉跄跄地走进明德殿。见了刘承祐，跪拜行礼已毕，赐座后，苏逢吉奏道：“启奏万岁，郭威大军已经渡过黄河，正向京城逼近。”“不是说他已经败在高行周手上的吗？”“高行周是胜了一仗，而今忽然不知去向。监军刘闵战死，监军王皋死命血战才得以回来。听人说，郭威大军已经到达封丘，距离京城只有六十里了。”

刘承祐听了，犹如晴天霹雳，酒也吓醒了一半，着急地说：“这怎么好呢，这怎么好呢？都是你出的主意惹起了这么多的祸事，你叫朕如何是好！”苏逢吉奏道：“主上勿惊，京城里还有十万精锐之师，臣保举慕容彦超将军，只要郭威前来，一举将他擒获，这正是天赐良机啊！”

刘承祐说：“慕容彦超远在他处，远水怎解得近渴呢？”“启禀陛下，慕容彦超正好来京城议事，这会儿就在臣家里。”刘承祐听了大喜，吩咐黄门：“快到太师府里，宣慕容元帅上殿见朕。”

时间不长，慕容彦超来到明德殿，跪拜大礼完毕，刘承祐说道：“慕容将军是忠勇双全的难得的栋梁之才。眼下，郭威反贼从邺都起兵，直逼京师，马上就要兵临城下。朕命你前去御敌。事成之后，朕封你为枢密使兼侍中。”慕容彦超说道：“皇上，请放心。我看那北军如同蝼蚁一般，捉拿郭威，手到擒来！”

慕容彦超领兵出了京城，来到七里店安营扎寨。他命索文俊为先锋，刘重进为监军，准备迎敌。再派人打探，不一会儿，探马来报：郭威大军已经驻扎封丘。慕容彦超问郭军营里有哪些人，探子回报道：“打头阵先锋是史彦超、左路元帅王峻等人，其他猛将有郭荣、张永德、李重进、郭从义、赵晖、石守信、王审琦、张令铎、韩令坤、赵匡胤、韩通、何福进、王彦超、李筠、郑恩、陶三春等二十几个人，参军策划有军师王朴、魏仁浦，还有曹彬等侍卫多人。”

慕容彦超听罢，长叹一声，说道：“阿姨妈呀，这是劲敌呀！京城现有马步军根本抵挡不住，要破郭威谈何容易！”随即下令，坚守不出，以待时机。

索文俊说道：“将军你怎么如此怯阵啊？”慕容彦超说：“兵法上说：‘避其锋芒，击其隋归。’郭军气势正盛，我们应战，正中下怀。你们不要多言，我心里有数。”索文俊大声说：“皇上对我们这些人寄予厚望，面临京师危急，应该拿出退兵之策才是。”刘重进也要退敌，不能示人怯阵。慕容彦超只得命索文俊攻打头阵，令刘重进率一万精兵埋伏在赤岗，趁双方交兵之时，再从背后掩杀，前后夹攻。

郭威兵驻七里店，忽报汉军叫战。郭威问道：“哪个出战？”郭荣应声道：“孩儿愿往！”郭威说：“给你一万精兵，你要小心。”史彦超说：“末将愿跟随公子一同出战！”郭威高兴地说道：“有史将军前行更好！”

郭荣、史彦超两人领兵出营，在平川旷野摆下阵势。汉军跃出索文俊，勒马横刀，在门旗之下手指郭军大营喝道：“反叛之贼，有胆量的上来受死！”郭荣飞马而出，用刀指着索文俊说道：“你这个无名竖子，死在眼前，还敢抵挡天兵！”

索文俊大怒，一言不答，纵马挺枪，直取郭荣，郭荣单刀相迎。大战几十回合，不分胜败。史彦超纵马上来助阵，二人挑战索文俊。索文俊佯装不敌，绕阵而走。郭荣紧追，史彦超高声叫道：“公子小心，前边有伏兵！”郭荣猛醒，正要退回，斜刺里杀出一彪人马，埋伏在赤岗的刘重进阻断郭荣的退路，索文俊勒转马头，二人将郭荣围在中间。史彦超飞马杀入重围，保护郭荣。

郭荣、史彦超二人且战且退，忽然间，慕容彦超又率领一支生力军杀了过来，把郭军分为两截。郭荣匹马单刀向密林奔去，索文俊紧追不舍。正在危急之时，忽听到“嗖”的一声，索文俊翻身落马，汉军几个人急忙上来搀起索文俊，逃回本阵。

郭荣转身一看，原来是韩通埋伏于此，见索文俊凶恶，便向他射箭，箭没有射到人，却射到马腿上，马失足跌倒，索文俊便翻身落了马。

晚上，汉军前来偷营，索文俊进了左营，刘重进进了右营，都没有看到人。二人会合在一起，赶紧退出。这时慢那时快，伏兵四起，将索文俊、刘重进等所有人马全部包围，忽然间，灯火通明，郭军大杀一场，汉军死伤惨重。索文俊拼命向外突围，郭荣杀了进来，索文俊还想挥枪行凶，早被郭荣一刀劈中，栽倒下去，死于马下。刘重进被王峻一刀砍伤，这会儿正撞到郭荣跟前，郭荣敏捷的一刀劈了过去，刘重进呜呼哀哉，瘫倒在地下。

慕容彦超眼见郭军士气旺盛，知道大事不妙，招呼几个部下，率领一百多个残兵往兖州方向卖命逃去。天色微明，郭威随即开动大军，全部进驻七里店。

这真是：气势如虹猛如虎，汉军仓皇败兵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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