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墓前三杯酒（1 / 1）

二零二零年立冬，酆都市古城区，北山公墓。

楼英博站在一块黑色墓碑的前面，站立好军姿，深深的向墓碑鞠躬，敬礼，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坐在墓碑前的石阶上，从地上的黑塑料袋里面掏出纸钱、三个透明玻璃酒杯，一瓶价值不菲的白酒。白酒是他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买的，这也是他从工作以来最大的一笔开销。

点燃纸钱放进墓碑前的凹槽里燃烧，楼英博打开白酒，连倒了三杯。他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说道：“妈，今天我独自一个人来看你了，没有跟我爸一起来看你，也没有跟他打招呼，今天我只想单独的和你聊聊天，告诉你这一段时间以来，我憋在肚子里所有的话，妈，那咱们边喝边聊。”

“第一杯，我想告诉你我爸的事情，他呀，我们爷俩虽然在一个单位，一起工作了有十年左右，但他的工作变动，我从来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怀疑我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一次是我无意中从冯叔那里听到的，冯叔就是冯晨阳，组织上的通知已经下来，今年年底他就可以提前退休了，至于为什么提前退休，他也没有跟我说，也没有跟冯叔说，妈，你听到这个消息是不是和我一样的高兴呢？你现在还是在怨恨他么？”

楼英博说到这里，就回忆起母亲在世时一家人在一起的样子。楼博铭是我的父亲，他是一名任职在酆都市花都区，花都警局的刑侦队长。如果警局里有案子，他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沾家，警局里没有什么事情，他几乎都是提前下班，准时替妻子接上下学的儿子，或者提前回家做一桌美食，等待回家的妻子和儿子。

楼博铭在局里，他工作上很是努力，脑子也很聪明，而且局里在他的带领下，破获不少刚发生的刑事案件，还有许多多年未破的积案，当时的花都区，犯案率为全市五个区里面最低的一个，因此局里面收到不少锦旗，还有省厅与市局的褒奖。

田若英是我的母亲，她是酆都市花都区警局的一名法医，她的学历在当时的刑侦支队里面是最高的，也是最有学问的。她帮助局里面破获不少案件，同样也没少帮助我父亲。后来在同事的撮合下，他们两个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听小姨说他们结婚后，母亲就主动要求调入局里面的档案室工作。

“妈，你知道么？当时，每当放学后，我在警局里等你和爸爸下班，我听到不少的叔叔阿姨们，他们都在夸你们两个，也都很羡慕你们两个。我也跟着他们乐呵，甚至幻想我长大后也要找一位和你一样的女人做我的妻子，可...可为什么后来你们就变了，你们之间是怎么了？从来不在我面前吵架的你们开始吵架，闹分居，甚至威胁我爸不脱掉警服就离婚，可我爸没有跟你妥协，而你最后的时刻也不愿意看到他。”

“妈，我问过你，为什么跟我爸闹离婚，为什么让我爸脱掉警服，你都没有回应我，也没有托梦告诉我。妈，我在局里工作的这几年，想要弄清楚我爸当年犯了什么错？可到现在，我都没有查出我爸有什么问题。妈，你知道么？”

“在你去世后，我爸在家里痛苦了一个月左右，天天喝醉酒，有时独自的待在屋里，他会哭到天亮，最后还是在冯叔叔的帮助下，我爸才振作起来，但，除了关心我以外，他几乎每天都扑在工作上面，工作起来，比以前更疯狂。妈，现在我爸要提前退休了，彻底离开警局，虽然迟了十年左右，但是...妈，如果你听到我说的话，你会原谅我爸么？来，咱们喝掉第一杯。”

楼英博说完，把一杯酒洒在墓碑前面，又重新倒了一杯，自己一口喝掉，然后继续的说道：“妈，十年左右，我已经在警局工作了十年左右，我违背你我之间的约定，你会不会骂我是个不孝子，没有遵守我们两个的约定....”

楼英博依然还记得母亲去世的那天夜晚。那天夜晚，他正在睡梦中，突然一阵猛烈的拍门声惊醒了他，当听到姨妈的喊叫声，他才应答道。开门之后被姨妈直接带到母亲的病房中，他才知道处在昏迷中的母亲今晚醒来。

重病房里面的田若英已经昏迷十天左右，她身上插着医疗仪器，带着氧气罩。当看着病床前的妹妹田若慧还有自己的儿子楼英博，她煞白色的脸，露出了一丝丝的微笑。她使尽力气，想要把氧气罩拿掉，但最后，还是在妹妹的配合下拿掉了氧气罩。她缓缓的说道：“若慧，你...你告诉外边的人不要进来，我...我有话要对你...你们说。”

田若慧迟疑了一下，想要说姐夫就在外面等着，难道他也不见么？但想到这段时间内，姐姐与姐夫的关系很是僵硬，又看到姐姐眼神坚定。她就按照姐姐说的，不让病房外的人进来，然后又折回病床前说道：“姐，你要赶快好起来，你看，英博被你吓得不轻，英博别哭了，你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田若英缓缓的抬起手，替儿子擦了擦眼泪，微笑的说道：“儿子，不...不怕，让妈妈好好的看看你，陪...陪妈妈说说话，说说你在学校的生活。”

楼英博看着母亲在艰难的保持着微笑，也知道母亲刚醒来，医生在门外也做了交代，他们不宜在病房待得太久，不宜与病人说太多的话，于是简单明了的说了他近期在学校的情况。

田若英听到儿子的校园生活，很是满意，她张了张嘴，迟疑几秒后才说道：“儿子，妈妈知道...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你不要哭，你听我说，我想让你答应我三件事情，我们先拉钩。”她说完，伸出小拇指扣在儿子的小拇指上，做出拉钩的动作。

拉钩是楼英博与自己母亲从小养成的习惯，彼此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算是一种承诺方式。而楼英博有些疑惑的看着母亲，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跟着母亲做完了拉钩的动作。

“你长大以后，不要当刑警，答应妈妈，妈妈就你一个儿子，妈妈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长大，结婚生子，答应妈妈，好么？”

想到这里，楼英博说道：“妈，每年，每次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食言了，想必你也原谅了儿子我，我呢，在警局已经干出了成绩，我虽然没法跟当年的我爸比，但...先打住，你猜，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什么....”

楼英博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香烟，打开叼了一只点燃，等到只剩下半截香烟时，他才徐徐地说道：“妈，我爸离开警局，虽然对我来说是一件难过的事情，但是你儿子我要高升了，职位是警局的副局长，我马上成为警局最年轻的副局长，你听到这个消息高兴么？你应该替我高兴一下，是不是，妈？来，咱们喝第二杯酒。”

喝完第二杯酒，楼英博高兴的脸庞慢慢的没有了笑容，变的严肃起来，他在心里组织了好几次想要说的话，可在张嘴要说出来时，他又想到与母亲离世前最重要的约定。

病床上的母亲田若英说道：“儿子，妈妈知道你和晨晨的关系亲密，周围的人也都看好你们两个长大以后一定能成为夫妻，我和你...你爸当年也给你们定了娃娃亲，现在...看来，妈看错了，儿子，我从小没有要求过你...我要你答应我，长大后，不准娶冯晨晨，不准，不许和冯向晨家中的任何人有来往，答应妈妈，如果你们长大后成亲，那你就不是我儿子！”

楼英博很不可思议的看着母亲，然后质疑道：“妈，你怎么突然...”

“妹妹，我...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儿子别说话，妹妹，这件事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能和冯家联姻，我也拜托你看着点，替我照顾好我儿子，英博长大后，一定不能娶冯晨晨，答应我！”

田若慧很是不解的看着姐姐，她还记得当时定娃娃亲时，她是非常的反对，但姐姐就是不听，非要给外甥定娃娃亲，姐姐当时也一直在夸冯晨晨如何的孝顺，如何的好，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看着姐姐几乎哀求又坚定的眼神，她就硬着头皮说道：“姐，你不会有事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这就喊医生来，你等这，医生快...。”

“妹妹，不要喊医生，我...我...儿子，你不用用那种眼神看着妈妈，答应妈妈，妈妈也是为你好，妹妹，替我好好的照顾我...儿子，我....”

楼英博手中的另一只手突然滑落，医疗仪器都在急促的响着，病房的门被猛烈的推开，医护人员冲到最前面，而他被挤在病房的一个角落，不知何时突然听到一句：“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楼局，不好意思，请节哀。”

楼英博努力的平复情绪，组织好语言，然后羞愧地说道：“妈，这一次又要让你失望了，我...我以前努力的跟冯叔叔的一家人保持距离，尽量不会跟他们在生活上发生任何交集，可晨晨真的...妈，你知道么，晨晨她人很好，对我和我爸也很好。工作上她和我总是冲在第一线，有一次差点为我丢掉了性命，还有他对我的感情我不能视而不见...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爱上了她？我...”

“妈，我告诉过她，我跟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可她说她愿意等我，等我愿意跟她在一起，现在，我们两个已经三十多岁了，她再不成婚就成了高龄剩女，我爸呢，他也年老了，一直在催促我结婚，等着抱孙子，我想，我想和晨晨结婚生子，不知道你，你能再原谅我...”

“师傅...师傅...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楼英博被一阵熟悉的大喊声打断，他循着声音，看到自己的徒弟王永涛慌慌张张的向自己跑了。他没有理会徒弟，回过头来继续的说道：“妈，看来今天说不成儿子的婚姻大事，下次，下次一定跟你好好的聊聊晨晨，这第三杯酒干了！”

楼英博喝完第三杯酒，收拾完剩余的东西，走到徒弟王永涛面前。王永涛已经是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师傅，师傅，警局有事，需要你马上回局里。”

“涛子，你说你，跑起来肚子那肉，啧，你该减减肥了，你现在这样子，以后怎么带队冲在一线工作呢？”

刘永涛一听带队这个词，他瞬间就乐了。他在局里也听到一些传言，再有两个月左右，局长楼博铭退休，副局长冯向晨的工作有变动。师傅要高升，而自己有可能被提拔成为局里的队长。现在听到师傅这样说自己，那么队长这件事情一定有戏，于是他笑呵呵的说道：“师傅下的命令，徒弟一定完成减肥目标。”

“呵，你这一次挺听话的，回到局里不要乱说话，说吧，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明白、明白，师傅，刚才冯姐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一个是我接了，她说警局来了一名绑架犯，但这个绑架犯点名要见到你，才能说出人质的下落，他还说你见他越晚，人质死的越快，现在队里摸不清他是真的绑架犯，还是假的，冯姐要你立刻回局里。”

“我艹，这个绑架犯这么牛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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