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 破境之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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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晓当丹墨璃再次看到那座笼罩在盈盈福光下的庙堂,威赫庄严的立于山顶时,是一种怎样复杂而又难以言表的心情。

她孤身一人站在山脚下,静静仰望着山顶,从夕阳斜挂,至月宫东起,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与山顶的庙堂。

丹墨璃一直敬畏天道,可当她发现天道似乎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样时,她的敬畏正一点点的在减少。

耳边晚风阵阵,沁凉中杂着山涧里的花草香,吹散的烟火香,还有,那一股韩勨身上所特有的,浅淡幽若的桃花香。

那桃花香总是若有似无的沾在他的身上,只要她静心细想,仿佛无论隔得再远都得闻得到。她不禁回想起此前自己曾误以为韩勨被囚禁土地庙时,因担忧而不顾一切硬闯结界的情境,如今再忆起当时的种种,她才猛然发现,原来不知何时起,自己早就己经将他放在了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之前,甚至放在了自己之前。只是那时的她被他突然宣出于口的情深意重所震撼,也被自己心底难已掩藏的占有欲所惊悸,因而仓皇逃回洞府里,后来又发生了太多的事,根本没时间让她能静下心来去细想过往,所以才会直到今日也是惘然不觉,还以为韩勨不过只是自己漫长修道求仙岁月里的一个匆匆过客。

若非端木荼设下的这一局点醒了自己,她可能还要一直迷茫下去,亦如此前所想那般,守他过完此生,送他入来世轮回,转身归山继续自己的修道求仙。可事情真的如她所想那般吗?那真的完全放下在送他的一切,再潜心修道不问世事吗?

肯定不行的。

便是陪他走完此生,来世她还是会找到他,重续前缘。以前茶楼酒肆里的说书人讲话本上的情爱恩怨,以为都是胡诌的,可自己亲身尝试过才明白,世间最难过的是情关,最难渡的是情劫,此话真是一点也不假。

她依旧对仙道心心念念向往着,可她也做不到对韩勨完全放手。

他是自己此生最难渡的生死劫,若他与自己之间只能活一个,那……

那又怎样,如今她看清了,也想通了。天道不允也罢,人妖殊途也好,她问心无愧就不悔不怨。

她不管韩勨是如何看待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也不在乎他此行归家的目的为何,因为这些在他性命堪忧之下,已然全都不重要了。此刻,她最在乎的只有他。

她要保他今生。来世,无论自己在或不在,都一定福贵安康,无忧幸福活下去。

待平复了胸中高涨的怒意与不平,将所有不该出现的情绪与戾气都小心翼翼掩藏好后,丹墨璃才在晚风清徐里一步一步往上爬。

天道不在天,而在已心。如今她有了自己的道,也选了自己的路,万事莫问对错,坚定的走下去就好。

庙外正门处,竹槿双手背后,正神色焦急的等着。傍晚里就感应到丹墨璃已到了山下,却一直迟迟不肯上山。他暗暗猜测着其中的原因,害怕她此去京都会不慎断送了自己未来的修道求仙的机缘。

妖若沾染了凡人鲜血,必定会遭天遣,再无资格踏足仙家之地。丹墨璃一直不肯上山,只怕是不敢。

竹槿虽神魂聚齐,但魂力仍是微弱,而这人间的污浊之气太重,他一旦离了土地庙的守护,会承受不住世间的混浊而再一次神魂消散。所以,尽管他担忧害怕,也无法再前进一步,只能站在这里,静静的等着。直到看着她一步步缓缓走来才堪堪松了半口气。

只是,不知是否是自己生出了错觉,他对眼前的人竟生出了种不一样的感觉。他能清晰的察觉到此刻的丹墨璃与之前已然大有不同,可令他倍感困惑的时,他竟然无法解释此刻的她到底哪里有所不同,或许是他突然发觉到,眼前的人神情过于平静,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有了一种超然于世的洒脱。

世间修道者无一不在追求大道圆满,然而须先勘破道心,方能求大道圆满,只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能真正能做到有几个?

于是,竹槿突然十分好奇,她之前在山角下站了一个傍晚,究竟是在想些什么,能让她突然心有顿悟,有了破境之兆。

“你怎么等在此处,不怕被偷了?”丹墨璃看到竹槿身影的那刻,心中的不平与不满才算真正放心,才有闲暇之心与他玩笑。

“你要是被偷走了,青玄可要哭的。”

竹槿见她神色平静,还有亲情拿自己打趣,总算能松了口气,莞尔笑道:“他这些处只长岁数,不长脑子,心性还如孩童时般不定,劳您多担待了。”

丹墨璃罢罢手,低叹一句:“可不敢,论身份他可在我之上,便是孩子气重些,我也只能当他孩子哄了。”

竹槿崩不住轻笑出声来,这话若是让青玄听到了,怕是又要与她吵嘴仗了。

“先不与你玩笑,说说情况究竟如何,你此行京都可有查到什么线索?韩勨身上的东西是何物?”

丹墨璃闻言,又是失落又是懊恼的对他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没曾想给韩勨下毒的人,与我竟是旧相识,他与我有一段前缘未了结清,才使得他对我生了怨恨,一心要报复在身上,以至于死不肯说出他所用之毒的名字来。”

“什么!你竟杀了他?”竹槿骇然惊问道,方才放下的心又一瞬间提了起来。

天道无情,亦无心。不论是因何缘由,一旦沾染上血腥那么此后都不可能再踏入仙修一途了。他与丹墨璃相识近五百年,懂得她对修仙的渴望,所以一直害怕她会因一时失控而做下会悔恨终生的事来。

要知道丹墨璃修行至今三千多年,从未伤过一个凡人,她这些年来,不仅要自己修道求仙,还要护住妖界的大大小小,能有今天的成就本就是多有不易。

丹墨璃先是被竹槿的惊骇所怔到,她没想到竹槿竟会在意这个,随后轻声笑着摇头,同他解释道:“你无需如此紧张,我不是百活了三千年,如何都还没那么傻。他是自杀的,你放心,我不曾动手。”

她只是看着,看着他灰飞烟灭,魂消魄散,即便她有法子能救他魂魄不消,也还是冷眼旁观,看着他自天地间泯灭。

那时她竟然在想,若眼前这人是韩勨,自己又当如何,也能这般镇定自若的冷眼旁观着吗?

若真是韩勨,只怕她就算翻来覆去,掀了天道,弃了道心也是要救他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可我怎么听你话的意思,是说他竟是因你的缘由,才对韩勨下了毒手?”

竹槿忍不住抬手按了下额解,方才他一瞬间里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也是他因何一直等在此处的原因,越是明白韩勨在她心里所占的地位,就越是担心她会一时激愤之下不管不顾的直接在京都里动手。

不过,此事只怕即便她未曾动手杀人,也可能无法独善其身。

因为此事如若真因她而起,那么依着她半点因缘不沾身,恩怨必了的性子,怕是会为了替韩勨解毒而倾尽所有。可担心归担心,竹槿也明白无论自己再如何担心,此事到最后很可能会难以善了。

“确是如你所猜那般,那人亲口对我说他之所以要给韩勨下毒,目的就是为引我去见他一面,听他诉说往事,如今见着了,也说完了他也便此生无憾了。”

丹墨璃回想着端木荼灰飞烟灭前,生命最后一刻时的模样,竟是无法对他生出怨恨,反而觉得他可怜,可悲得紧。

原本也觉得心有不甘,可竹槿的担忧让她心生暖意,纵然天道冷酷无情又如何,幸而好友始终如一的为她着想。

丹墨璃回望此生里她曾遇到的这些人中,虽也有伤害或暗处过自己的。可也有许多人也是会赶忙为自己着想的,好比如千年前妖界那场生死攸关的洗劫里,为了不让她也牵扯其中而将自己骗至招摇山躲祸的妖圣,比如松云,绯月,或是与自己相看两厌却一直在为自己暗暗打听消息的雨燕,以及眼前藏不住担忧与紧张的竹槿。

他们都是真心的待自己好,想她此生能遇到如此多的好友,其实也算是万分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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