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线 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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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几枪之后,对方停止了射击。忍者默数了一下,算上打中自己的那一枪,对方一共开了八枪——这把“十四年”手枪弹夹应该空了。他看看不远处落在地上的手枪,一缩身平滚过去,稳稳地抄枪在手,瞄都不瞄,抬手就是一枪,那人正手忙脚乱地换着弹夹,忽然腿上中弹,大叫一声后倒在地上。

雾隐健太已经在敌人这种毫无章法的排兵布阵下吃到了苦头,所以对方倒地后他没有马上起身,而是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在确认敌人没有后援,形势安全无虞后,这才走上前去,用枪顶着对方的头问:“怎么盯上我的?”

那人竭力想表现出一副有骨气的样子,但枪伤带来的剧痛,让他这副咬牙瞪眼的“大无畏”嘴脸看起来有些滑稽。忍者懒得废话,重重向他的伤口踩过去。

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脚行……脚行里……有我们的人……”这人全不像他的同伙那般坚强,耐不住剧痛,只好实话实说。

脚行,就是拉人力车出卖脚力的行当。雾隐健太万没想到,竟是自己的交通泄露了行踪。太平山道上的那辆人力车,是对手故意派来的也说不定。

对方的目的,难道也是金印?

“为什么找上我?”虽然雾隐健太压低嗓音,但声音中充满愤怒。

“我……我们……”那人不仅是声音发抖,身体也筛糠般抖起来。随即雾隐健太便闻到一股骚味——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吓得,这家伙竟尿了。他用枪狠狠地戳了一下那人的头,吼道:“快说!”

“我……我……”那人话到嘴边,终究没能说出口,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雾隐健太只想赶快脱身,便一枪结果了对方的性命,收枪入怀去拿提包。但转过身后,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张大了嘴愣在当场——一分钟前还好端端在那里的提包,现在竟不见了!

虽然惊怒至极,但他还是迅速地冷静下来——压制自己的情绪,是一名优秀的忍者必须具备的素质。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人变得无法思考。现在他应该做的,是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些线索,然后尽快离开。发生了枪战,警察很快就会来了。

借着旅馆门窗透出的微弱灯光,他扯断衣襟包扎好伤口,仔细在墙根附近搜索着,试图找到能提供线索的东西。夏季的香港闷热潮湿,灌木丛后的杂草稀疏草的土地上,清晰地留着提包的压痕,以及一对浅浅的、窄小的足印。他正准备进一步勘察时,忽听胡同口传来一阵尖锐的警笛声。

妈的,这么快?!

忍者迅速直起身来,右手一扳窗棱,已紧紧贴附在墙壁上。他手脚并用,壁虎般爬上了屋顶。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刺杀者,他知道,刚才的枪声引来的警察绝不会少,无论从胡同哪个出口离开都不安全,最安全的逃脱位置,就是屋顶。

也许是刚才攀爬时不小心,左臂的包扎有些松了。忍者屈腿蹲着,把布条扎的更紧些。不经意间,却在脚下的灰瓦上发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屋顶的东西——一个漂亮的盘扣。他把盘扣捻在手中看着,这枚黑色的盘扣造型婉约,一看就是女人衣服上才会用的。

雾隐健太迅速将这枚盘扣与刚才在墙根看到的脚印联系在一起——难道偷走金印的,会是个女人吗?

******

“如果发现抱有同样目的的其他日方人员,你要尽量避免冲突,只把东西拿到手就好。”

刹那记得大佐当时是这么说的,这命令的意思是,在同胞面前,为了拿到金印不能伤害他们的性命,只能用偷的。于是击晕老人后,她无声地爬上屋顶。打算从窗户潜入户内,把金印偷出来。

刚刚爬上屋顶蹲下,她就看到一伙人匆匆出现在旅社前的胡同口。这几个面孔她有印象,一年前,她曾以教官的身份,对他们进行过反跟踪培训。这几个人来自一个名为“76号”的组织,是替汪填海(此处因涉及非法词汇无法正常表述,如影响您的阅读体验作者深表遗憾)的“国民政府”做事的人。虽说他们是76号精选出的佼佼者,但水平却实在不怎么样。毕竟,他们只是些身手不错的流氓地痞罢了。

他们不在上海,来这里干什么?

想到这里,刹那中止了自己偷印的计划,悄无声息地伏在屋脊上,观察着事态的变化。

那伙人人走到旅社门口站住,只听一个长着络腮胡的汉子压低嗓音道:“最后问一次,那匣子的样子记住了么?”

另外两人连连点头,其中一个兴奋地说:“都记住了,您老放心吧。匣子上不是还刻了个葡萄叶子?”另一人狠狠挒了他一把,伸着食指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听着他们的对话,刹那知道这帮人也是冲金印来的!但让她愤懑的是,天皇特恩颁赐给丰臣秀吉的“五三桐”家纹,到这家伙嘴里居然成了“葡萄叶子”,真是瞎了他的狗眼!那可是皇室的纹样!

一番计议后,三人开始了行动。为首的络腮胡匆匆进了谦记旅社,另外两人持枪在手,紧张兮兮地埋伏在大门两侧。看到他们做出如此布置,刹那不禁一哂——这帮没用的家伙,同时在脑中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作为日本扶持的特务机关,76号要对金印有所行动,影佐祯昭为什么不事先说明?但紧接着她就意识到,如果当真被76号的人拿到了金印,那她就可以轻松地干掉他们,把金印抢过来。毕竟大佐只告诉自己不要和同胞发生冲突,而这些家伙是中国人。另外,就算他们拿不到金印,也可以拖住那位日本高手,给自己制造偷印的机会。

现在的局面,不论怎样,最有利的一方都是自己!

看到雾隐健太从门内滑出,踢翻第一个人时,刹那心中一凛——这绝非普通的近身格斗招式,而是忍术!

忍术的格斗术,和武术是截然不同的。武术是防身术,讲究的是“制敌”,而忍术则是杀人术,只求“毙敌”,所以招式上也大相径庭。武术的招式大多有后招,用来弥补上一招的缺失。但忍术却没有,倘若一招不中,只有死路一条。正因为如此,在武者间可以互相切磋,点到为止;但忍者间却极少切磋,因为一旦交手就非死即伤,代价太大。

这也是忍术不易传承的一大原因。

这个怪异的动作,师父曾演示过,是伊贺忍术中的“寸身踢”。其精要在于“滑得快”和“踢得准”。这两条说起来简单,用起来却极难。使这一招时,由于在制造出高速运动状态时需要瞬间仰倒,但凡存有丝毫怯意,仰下去的角度太大或滑出去的速度太慢,这一招就使不完整,达不到“寸身”的效果,无法做到出其不意。而在高速的滑动中踢中敌人的要害,更是需要极其准确的预判出敌人的运动方向,并精确把握自己的踢腿速度。眼见这人的“寸身踢”使得行云流水,显然已是尽得伊贺真传无疑。

“时至今日,伊贺还有如此了得的传人吗?!”看到他的招式,刹那惊叹着。她自幼在师父指导下学习羽黑流忍术,对日本忍者流派的历史了如指掌。战国时代,伊贺忍者的格斗术冠绝天下,但自天正之乱后(天正七年(即1579年)开始的,织田家对伊贺忍者的清剿战争),这个强大的流派日渐式微,到了维新时代(明治维新时期,即19世纪60—90年代),很多自称伊贺传人的人,甚至都没有掌握最基本的技术。不料今天竟见到伊贺格斗术复现于世,真是大开眼界!

“还好那时候没冲上去,不然的话……”刹那回想起在对方下山时,自己曾有过强夺金印的念头,不禁为自己能及时中止行动而庆幸。毕竟和伊贺相比,羽黑流的格斗术还是略逊一筹。

当忍者轻松地解决了战斗,拎着手枪走向惨叫的伏击者时,刹那知道,最佳时机来临了。

就是现在!

她轻轻从房顶一跃而下,在降落过程中,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那个会用伊贺忍术的男人,生怕自己被他注意到,她用背在身后的手不断轻轻攀着凸起的砖头和窗沿减慢下落速度,无声地落在地上。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看上去竟像是从墙上慢慢滑下来一般。落地后,她飞快地抄起地上的提包,紧贴着墙根伏低身形,利用灌木掩护着自己,消失在胡同的另一端。

“得手了!”刹那兴奋地想:“看来我才是笑到最后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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