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裔-起源（十三）（2 / 2）

艾欧尼丝尽量保持冷静地回过头去，轻轻问了句：“厄科，你的身后有人吗？”

这次又没有等到回答，等来的却是厄科极其惊恐的颤抖，随着她的双手传到艾欧尼丝的肩膀，同时也传给了前面的其他人。

过了许久，身后才传来厄科颤抖而微弱的声音：“千万不要……睁开眼睛……你们快走……”

“什么？”艾欧尼丝不知道她何出此言，刚想转身去问怎么了，却突然被身后的厄科用力推了一把。“快走！”

一切来的猝不及防，前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突然被来自身后的推力搡了个踉跄，几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扑，顿时就感觉地动山摇，他们身处的隧道在剧烈颤动，岩壁上的石英似乎都活了过来。虽然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但听起来那些坚硬的水晶似乎像有了生命一般，正抖动着庞大的身躯脱离岩壁，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张牙舞爪向他们扑来！

“厄科！”艾欧尼丝急忙起身想要寻找同伴，那一瞬间身后的岩体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塌陷，上方的石英如同利剑般簌簌落下，情况极其危险！艾欧尼丝还想折返回去舍身救人，却被前面的两个人拖拽着拼命奔逃。整个山体仿佛都被激怒了，剧烈的振动伴随着致命的坍塌，使得他们如同奔跑在巨兽的口腹中，随时都可能被愤怒的山体吞噬！

情急之中卡戎一把揭开遮住眼睛的衣布，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块半透明的石头，用力抛出去，那块石头在半空中迅速解体并弥散开来，像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一样，又像是一张撒开的大网，形成一团特殊的结界。结界中的所有事物都变得很慢，像是一切都被浸泡在了水中，周围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些混乱的冲撞声和破碎声没有了，仿佛坠入到了一个没有声音的空间里，一个混沌的世界。说它混沌，因为它就像一团浓稠的黑雾一样，朦胧模糊。几个人继续向前奔跑，但脚步就像在水中一样吃力。周围的坍塌变慢了，但他们的脚步也被拖慢，仿佛游走在梦中，一切都缓慢而凝滞。

过了许久他们似乎看到了一团亮光。可那光亮就像是隔着深水看到的蜡烛，遥远模糊且捉摸不定。他们吃力地迈着步子，拼尽全力向远处的那团亮光走去。就像是投胎的游魂一样向着那片光亮奔去。那光亮逐渐近了，近了……就在眼前，光明的出口……他们跑着冲出去，感觉就像是突然从一个粘稠滞慢的空间里冲了出来，身子往前一倾，险些扑倒在地，周围的景象瞬间也清晰了起来。

艾欧尼丝和塞雷斯都不知道刚才什么情况，他们慌忙揭下蒙着眼睛的衣布，四处张望。

“我们已经出来了吗？”塞雷斯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刚才怎么回事？”

“琥珀之泪，”卡戎说，“琥珀流下的泪能瞬间包裹住接触到的任何事物，类似时间停滞，我们才能得以逃脱。”

“这么神奇？”卡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有这等神物为什么不早拿出来？之前我们……”

“只能用一次，”卡戎说，“而且只能在隧道这样有限的空间才有效果。”

“为什么不让我回去救她？”艾欧尼丝悲愤交加，“她牺牲自己把我们推出来，你们却……”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卡戎低声说。

“又是每个地狱必须吞噬一个灵魂那套说辞？”艾欧尼丝激动地说，“那也绝不应该是她！她还只是个孩子，应该牺牲的是我们！”

“情急之下我们无从选择，”塞雷斯说，“稍有迟疑就可能同归于尽呐。”

艾欧尼丝含泪摇摇头，失望地看着他们。“琥珀之泪，”她说，“你身上会有这种东西，说明你的灵魂极其忠诚，特别是对生死患难的同伴。你怎么会抛下同伴顾自逃命？”

“正是因为我的绝对忠诚，”卡戎坚定地说，“所以才一定要不顾一切抵达冥河！”

塞雷斯见他们吵的激烈，立马打圆场：“这一切大概都是神的旨意，我们都无力违背各自的宿命。一路走来我想大家一定都尽力了！”

艾欧尼丝没再说什么，但她的悲伤难以自已。

“琥珀之泪，”沉默了许久以后，卡戎不由开口幽幽地说，“凯尔特人相信琥珀是太阳神阿波罗的眼泪——这些被海浪卷走的琥珀是勒托之子阿波罗的眼泪，当他来到北风之北的神圣部族时，曾流下无数这样的泪水……而他流泪的原因是因为他儿子的死亡。他的儿子，医神阿斯忒勒比俄斯，因为救治了太多的凡人而激怒了冥神，以至于被天神的雷霆劈死。”当他讲出这个故事的时候，艾欧尼丝似乎也不再愤怒，转而陷入深深的沉思。

“仁者悲悯众生，神却荼毒生灵。”卡戎不由感叹，“世间万物被视作蝼蚁，为了拯救苍生，就不断要有人做出牺牲，而且往往是慈悲的善者。”

卡戎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一番话说出来，人们更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我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沉默良久，艾欧尼丝忽然缓缓开口，“你问我为什么会下地狱，现在我回答你，因为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旁边两人都看向她，她泪眼低垂，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心结：“那是我最后一次奉命下凡，天界并没有派出其他的女武神，因为将要被带回的只有一个人的灵魂。但那次我被告知不能由我挑选，而是要，带回一个指定的人。一个本就属于天界的英灵。那次行动非常神圣，众神特意开启天国之门，让天界的万丈光芒洒向大地，以此迎接那个灵魂的回归。但只有作为当事者的我才知道，那其实是一场堂而皇之的谋杀！‘杀了他的本体，’这是天神交给我的秘密任务，‘把他的灵魂押送回来，永远封禁！’对于这个残忍的任务，我没有推辞的权利，只能遵从。当我沿着天界的光芒俯身而下，落到我奉命抵达的地方，发现那里早已被火海吞噬，夜色中的尘世已经经历了战火的洗劫，目及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边无际的尸海中，我看到一个孤独的身影，伤痕累累的身体已被鲜血染尽。他跌跪在血泊中，用最后一丝力气支撑住死不瞑目的身躯。看到他的样子，我的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悲悯。为何要杀死这样一个可怜之人？我暂时忘了自己背负的使命，来到他的面前，一心只想抚慰他的伤痛。但当我看到他那双眼睛的时候……却顿时惊讶不已！我不明白众神为何要对他如此残忍，他等你还只是个孩子啊！一个拼尽全力、用生命捍卫家乡，却要在无比的悲愤中迎来死亡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将他的灵魂永远封禁？我不甘心杀死这个受尽苦难、本就将死的年轻人，所以只能违背众神的旨意，没有将他的灵魂带回天国。原本以为只是放过了一个无辜的可怜之人，却不想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可怕灾难。那个孩子不甘就此死去，在临死前用自己的灵魂作为交换，立下血誓，成为拥有无穷力量的冥界之子，召唤出冥界神兵，从此以愤怒为食，点燃死亡之火，燃尽了整片大地。他出卖自己的灵魂，同时夜将黑暗的诅咒带入凡世，吞没了无数世间生灵，湮灭苍生。”

一番话说得旁边两人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接下来的旅途中更是一片沉寂，原本热闹的队伍只剩下三个人，一路上不断目睹同伴的离去，着实令人痛惜绝望。好在他们距离冥河已经很近了，若不再出什么意外，他们或许能顺利地走出冥界。只是，付出的牺牲太过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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