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莫贺咄的话(1 / 2)
第二章莫贺咄的话
少女穿着青灰色的突厥服饰,脸上脏兮兮,一双清亮的眸子忽闪忽闪双手在不停地揉搓着手里的衣服,面前,还有一堆脏衣服等着她洗干净。她光洁的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白净的双手也冻得通红,她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
这时,一旁的帐子里传来什钵苾冷冷的声音:“我渴了!”
楚宁赶紧放下手中的衣服,将一旁热好的马奶酒倒进碗里,轻手轻脚地掀开帐帘,钻进华丽的帐子。
正巧什钵苾抬头:“送过来。”
楚宁低着头将酒递给他,又低着头刚要退去。什钵苾刚接过酒碗就发起怒来:“你想烫死老子吗!”说罢,大手一挥,把酒碗甩到了地上,瓷片零星碎了一地。
楚宁早已见怪不怪,在突厥的这三个月以来,什钵苾总是会找各种借口来为难她。她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我再给您热一碗。”
她并不想和这人起任何冲突,至少在她拿回她的包袱之前不会。更何况,她可不想到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她弯下腰收拾好一地碎片,又默默地掀开帐帘,迎面看到莫贺咄走来。
他茶色的眼睛永远是那么迷人,楚宁忍不住朝他天神般俊美的脸庞多看了两眼,感觉到他的目光也停留在自己身上,她赶紧将目光收回,朝他微微行了一礼便走开了。
待她重新热好酒端进了帐子里,什钵苾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和莫贺咄一起离开处理军务去了。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听这些突厥人说中原各地起义造反不断,隋朝的皇帝却逃到了江都吃喝玩乐,流连酒色,只留一个年幼的代王在长安,隋朝在中原的统治岌岌可危。
楚宁不由得忐忑,这些突厥人会不会趁乱入侵中原,她看得出来,那个始毕可汗野心比天大。
她打量着帐子内,这是什钵苾办公和休息的地方,正北面挂着一个巨大的狼头,传闻突厥人的祖先是一头狼,他们尊敬狼畏惧狼,与狼共同生存在草原上,每每遇到狼群骚扰抑或是狩猎后猎来的狼,狼头留下风干,挂在帐子里,狼皮完整地剥下,像旗子一样挂在杆子上。这是楚宁来这里几个月发现的,既然敬畏狼,又为什么用这么残忍地方式对它,难道只是想留下它?楚宁望着毛茸茸的狼头一时出神。
帐壁上还有各种镶着珊瑚、宝石的兵器。崔楚宁上看看下看看,东摸摸,西摸摸。她对兵器一类的一向不是很感兴趣,但此时也被这些漂亮的刀剑吸引住了,她手一痒,就拔出一柄尚方宝剑,剑身玄铁铸成,极薄,周身泛着淡淡的寒光,光可鉴人,剑柄镶着一颗蓝宝石,让她想起吐谷浑草原中央的蓝色的湖。她学着什钵苾拿剑的样子,抖动手腕,剑身上挑,想象着什钵苾站在面前,“唰唰唰”地左砍右砍,动作虽然笨拙却也出了一口恶气。她捏着剑柄,将它小心翼翼收入鞘中。
北面有一张桌子,桌面上摆着军事地形图。楚宁不敢多看,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尽管她并不认识突厥文。她把四处都翻了一遍,试图在这里找到她的包袱,虽然她自己也清楚不大可能。
于是,如她所料,折腾了半天,一无所获。
天快黑下来的时候,什钵苾回来了。一进帐,他就端起那碗早已凉了的酒,一口闷了下去,抹了把嘴,大声道:“晋阳李渊给我父汗来信,要我父汗出兵和战马助他。”
崔楚宁听着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皱起眉头。
她没有说话,什钵苾却继续道:“你们这些可恶的汉人,早晚拜倒在我父汗脚下!”
说罢竟颇有兴致地拉起崔楚宁的手:“走,爷带你见见世面!”
崔楚宁脸色一白,颇为不悦:“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奈何什钵苾的力气实在太大,十指紧扣她的手腕,被他抓住的地方有些发白,怎么甩也甩不掉,崔楚宁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拖着走。
这时崔楚宁才发现外面很热闹,似乎是突厥人在举办篝火晚会之类的仪式。突厥人很爱热闹,不管多大的事总爱庆祝一番。总有一人高的火焰在风中摇曳,姑娘们穿上了华丽的服饰,戴上了漂亮的额饰项链等,小伙子们也都换上了新衣服,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火光映在他们洋溢着笑容的脸上,泛起宛若红宝石一样的光泽。
“怎么样?比你们中原是不是好太多了!”什钵苾颇为自豪地说。
崔楚宁用手捂着自己被他弄得淤青的手腕,望着眼前载歌载舞的人们,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我没去过中原。”
她有些恍惚,神思缥缈之中,她似乎回到了从前在吐谷浑的日子,在那里,她也参加过类似的仪式,也像这些漂亮的姑娘一样恣意地笑着跳着唱着。
待回过神来,她发现什钵苾已经挤入人群,和他们一起围着篝火跳舞。她没有心思和他们一起跳,便退到了一边的草地上坐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男子清冷的声音飘来。
她看见一个男子月下被拉长的影子,略略抬头,对上那双映着火光的茶色眼眸,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跳舞?”他又问。
楚宁闻言轻笑:“我和他们一起跳舞来庆祝突厥终于可以入侵中原了吗?”
“呵呵……”莫贺咄朗声笑了起来,负手站在一旁。
“您呢?您为什么不加入他们?你不应该也很高兴吗?”楚宁眯着眼,含笑看着他。
他沉吟不语,在楚宁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肯定地道:“突厥进不了中原,我们高兴的太早了。”
楚宁一副很奇怪的样子:“莫贺咄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莫贺咄望着不远处欢声笑语的人们,凝神道:“晋阳的李渊实力不容小觑,大汗帮他不会得到什么好处的。”
楚宁望着他那深不可测的双眼:“李渊向突厥称臣,不仅能解除南征的后顾之忧,还可以效仿‘定杨天子’刘武周,从突厥借兵以壮声势。是这样吗?”
莫贺咄眼神中的惊诧一闪而过,不置可否。
楚宁的父亲一直非常关注中原的战事,耳濡目染之下楚宁也对兵家之事有了颇深的见解,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利弊,楚宁的父亲常说他这女儿甚至胜过许多男子,非常有带兵打仗的天赋,只可惜楚宁对这些打打杀杀并不感兴趣,也只是有天赋而已。
楚宁笑笑:“如果不稳住突厥,突厥必定会和刘武周联合威胁晋阳,李渊一旦率军南下离开晋阳,突厥兵马就会随之而来,到时候他就会处在隋军和突厥的南北夹击之中。不得不说,这个李渊真是聪明。”
莫贺咄薄唇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你没有劝劝你们可汗吗?难道就这样眼睁睁被这个李渊利用吗?”楚宁不解,既然他这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为什么不阻止。
莫贺咄只是摇摇头:“中原现在太乱了,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起风了,不远处的篝火跳动着,映在莫贺咄茶色的眼眸上。
楚宁生性聪慧,但此时也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在心里细细琢磨。见他不再说话,便也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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