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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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溶夜元朗创长拳急急令太守募新兵

赵匡胤正要出手的时候,一名书生气喘吁吁奔来,叫道:“映月妹妹,我来了。”沈映月神色大变,道:“你来做甚么?”那书生奔到近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来...我来救你。”他二十来岁,生的眉清目秀,竟然比沈映月还要白。一袭长衫,看上去斯斯文文。沈映月急道:“你的力气还没有我的大,只能拿的起书本。莫要给我添乱,快快回去。”那书生站到沈映月前面,面对着圣火大王,道:“你就是圣火大王吗?”

圣火大王大声道:“老子正是圣火大王,你又是甚么东西?”那书生摇头晃脑道:“老子者,姓李名耳,字聃,乃是道家学派创始人,与庄子并称李庄。你何德何能,敢自称老子?我不是东西,而是人,姓田,名英豪。”圣火大王自称‘老子’,乃是骂人的话,而非李耳之老子。

圣火大王怒道:“甚么乱七八糟,滚开。”伸出黑黝黝的大手,老鹰捉小鸡一般举起田英豪,将他掼了出去。大呼小叫声中,田英豪落地滚了几滚。这一下摔得七荤八素,浑身骨头散架了一般。半天才爬了起来,还是觉得晕晕乎乎。沈映月奔了过去,道:“摔伤了没有?”关切之情,形于辞色。田英豪道:“好像没有。”沈映月知道他斯斯文文,虽是男儿,又叫‘英豪’,却没有半点大丈夫的英雄气概,皱眉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甚么是好像没有?”田英豪道:“总之浑身都很疼。”他是读书人,最是注重仪表。有没有受伤乃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头发不能乱了,衣服不能脏了。整理完头发之后,又仔细掸拂衣上的灰尘。只到一尘不染之后,方才停手。

沈映月眉毛倒竖,面含煞气,道:“你出手伤人,哪只手伤的人,我便斩断你哪只手。”说着挥刀劈出。圣火大王道:“你为了这个娘娘腔的小白脸,和我动刀子吗?”沈映月见他嘴里不干不净,刀势更快。圣火大王吼叫连连,拳势如风,逼得沈映月连连后退。赵匡胤见状,当下使出一招‘存孝打虎’,接住敌招,道:“我来会会你。”圣火大王哈哈大笑,道:“你们一起上罢。”赵匡胤大声道:“我一人足矣。”口中说话,招式绵绵不绝。

两人都力大无穷,以硬对硬。各自吼叫,斗得难解难分。可是赵匡胤武功更高,过不多时便占据上风。他欺身而上,一拳直击,正中圣火大王心口。圣火大王中拳,连退数步。赵匡胤轻蔑一笑,招了招手,道:“再来。”圣火大王犹是勃然大怒,挥拳而上。赵匡胤使出一招‘霸王举鼎’,抓起圣火大王,举过头顶,掷了出去。‘砰’的一声,偌大的身躯落在地上。圣火大王只摔得金星迸射,半天爬不起来。

赵匡胤讥道:“凭你这点三脚猫的武功,也敢自称圣火大王吗?简直贻笑大方,笑掉人的大牙。”圣火大王自知不敌,可是又不甘心这么认输,站起身来,道:“你等着,我必报今天之仇。”说着跳上马背,拍马而去。赵匡胤岂能让他脱身,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他的腰带,拽下马来,接着一顿拳打脚踢,招招命中要害。圣火大王毫无招架之力,叫道:“好汉饶命。”赵匡胤抓住他的衣领,喝道:“你是圣火大王?”

圣火大王已经给打得吐血,受了内伤,满脸痛苦之色,道:“我其实不叫圣火大王。”赵匡胤道:“那你叫甚么?”圣火大王道:“我原本是个逃兵,本名叫做李五狗。因为有一身蛮力,因此占山为王,做了强盗。有个算命的说我命中缺火,于是我给自己取了个‘生火大王’的诨号。生与圣同音不同字,人们以讹传讹,就叫成了圣火大王。”赵匡胤道:“李五狗是吗?我瞧你是命中缺德。”李五狗不敢反驳,连声说是。

赵匡胤冷笑一声,道:“瞧你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样子,真是人如其名,名副其实的李五狗。”李五狗道:“好汉武功高深,我佩服之极,还请手下留情。”赵匡胤扬了扬拳法,道:“你若再敢骚扰沈家,我打断你的骨头。”李五狗信誓旦旦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赵匡胤踹了一腿,道:“滚罢。”李五狗连滚带爬,逃之夭夭。众喽啰各自扔了乐器,抱头鼠窜,竟然一个比一个快。

赵匡胤昂首大笑,得意之极,但见沈举文愁眉苦脸,问道:“我打退了李五狗,庄主怎么还是愁眉不展?”沈举文道:“你今天打退了他,万一他日后再来寻仇,却如何是好?”赵匡胤嗤之以鼻,道:“谅他再也不敢了。”沈举文皱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赵匡胤想了一会,道:“好罢,好人做到底,我现在就上山烧了山寨。”沈映月道:“我也去。”田英豪道:“我也要去。”沈映月道:“你手无缚鸡之力,别给我添乱了。”田英豪看了赵匡胤一眼,道:“我不放心你,一定要去。”三个年轻人说走就走,沈举文怎么也拦不住,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骑马驰去。

赵匡胤冲在前面,沈映月和田英豪跟在后面。沈映月道:“你不会武功,跟着咱们只会帮倒忙。”田英豪道:“我放心不下。”沈映月道:“放心不下甚么?怕我打不过强盗吗?”田英豪涨的脸色通红,方道:“我放心不下前面那人。”沈映月大惑不解,问道:“你放心不下赵匡胤?”田英豪道:“就是,我怕他抢走了你。”沈映月想了一会,方才恍然大悟,道:“就算他喜欢我,我也未必看的上他。”顿了一顿,又道:“我就是喜欢你这小心眼的模样。”田英豪道:“你不骗我。”沈映月见他怀疑自己,怒道:“你还要我说多少次?”田英豪这才转忧为喜,沈映月嗔道:“瞧你小心眼的样儿。”

赵匡胤驰马飞奔,很快就追上了李五狗,大声道:“你别逃。”李五狗神色大变,道:“好汉,我已经服输了,你该不会赶尽杀绝罢?”赵匡胤道:“那也说不定。”李五狗见他咄咄逼人,鼓起勇气道:“你咄咄相逼,我和你拼了。”赵匡胤跃下马背,双手插腰,道:“来罢。”觑眼斜睨,等着李五狗出招。李五狗受了重伤,缓缓下马,想了一会,终于还是气馁,道:“好汉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赵匡胤道:“烧了山寨,你们各自遣散,不许再做强盗,不然我现在就活活打死你。”李五狗给他打怕了,见他口气决绝,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道:“算我怕了你了。”

回到山寨,赵匡胤看着李五狗亲手点火,把山寨烧成灰烬,道:“不要叫我再遇见你,不然打碎你的脑袋。”李五狗唯唯诺诺,连说不敢。赵匡胤眼见众强盗拎着大包小包,走得干干净净,方才下山。回到沈府,已经快到亥时了,赵匡胤道:“李五狗自己放火,把山寨烧成了白地,众人也散了,沈庄主可以睡安心觉了。”沈举文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地,深锁的愁眉也舒展开来。

次都日赵匡胤挎上包袱,拎着长棍,告辞而去。临行之前,沈举文赠送了一匹骏马和二十两黄金、五十两白银,赵匡胤推辞不了,方才收下。骑上骏马,继续赶路。

这日赵匡胤到了随州,径直来到董府,求见董宗本。董宗本仔细观看赵弘殷的亲笔书信,他四十四五岁年纪,一张方脸,上唇蓄着短须。头戴一顶展脚幞头,身穿一袭浅绯色的官服。董夫人坐在他的下首,她四十来岁年纪,发髻上插着一支金钗,脸庞圆润,体态丰盈,身穿锦衣锦裙,显得十分富态。

董宗本看完了信,缓缓道:“贤侄,弘殷兄还好罢。”赵匡胤道:“阿爹还好,只是时常要随军出征,经常不在家。”董宗本道:“战乱频仍,弘殷兄身膺武职,自免不了鞍马劳顿。”顿了一顿,又道:“弘殷兄在信上说你自幼习武,练的一身好本事,不过希望你谋个文职出身。我与弘殷兄十几年的朋友,交情深厚,非比寻常。后来虽然分开,但是常有书信往来,贤侄的事不能不管。你留下来,先在刺史府学着做些事情。”赵匡胤躬身道:“多谢刺史收留。”董宗本摆了摆手,道:“这是在家里,以叔侄相称便好。要是在官署,就以官职相称。”赵匡胤颔首说是。

董夫人笑道:“你阿娘还好吗?”赵匡胤回道:“弟弟妹妹年幼,阿娘要照料他们。”董夫人又道:“想当初我和你阿娘好的如同亲姐妹一般,一晃许多年过去了,心中怪是想念。”赵匡胤道:“阿娘时常提起婶婶,想来随州看望婶婶,可是一直脱不开身。”说话之人,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走进客厅,他中等身材,和董宗本一样的方脸,脸面有七八分相似。头戴一顶铜盔,身穿一套牛皮软甲。他还没有进客厅就问道:“阿爹阿娘,你们叫孩儿回来有甚么事?”

董宗本道:“这是弘殷叔叔的儿子赵匡胤。”董夫人笑道:“这是我儿董遵海。”赵匡胤生性豪爽,当下拱手道:“见过遵海兄弟。”董遵海眼见他肤色黝黑,相貌堂堂,比自己高一个脑袋,点了点头。董夫人道:“以前赵董两家比邻而居,十分辑睦。你父亲和弘殷叔叔好的就像亲兄弟,阿娘和杜婶好的也像亲姐妹。如今元朗投奔咱们董家,你们两个后辈年纪差不多大,也要多多亲近。”董遵海应声说是。董宗本道:“以后元朗就在刺史府做事,你带他去客房住下。”董夫人笑道:“元朗,到了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少了甚么就说。”赵匡胤道:“多谢婶婶。”

董遵海道:“跟我来罢。”领了赵匡胤来到中院。董宗本贵为一州太守,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起居八坐,住的也是五进五出的大宅院。赵匡胤跟着董遵海穿过回廊,回廊旁柳树成荫。回廊的尽头是一座人工开凿的湖泊,走上木桥,但见一群鱼儿这波光粼粼的湖水中来回游弋。湖水清澈见底,湖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三名婢女在桥上一边说话,一边抛洒鱼饵,引得湖底的鱼儿竟相争食。婢女眼见董遵海走来,于是退到桥边,叫了一声‘郎君’。董遵海不但不看她们一眼,也不回应一身,昂首阔步从她们身前走过,显得无比倨傲。反倒是赵匡胤面带微笑,颔首示礼。

宅院不但占地极大,而且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奇山异石,点缀其间。当真是画梁雕栋,富丽堂皇。赵匡胤不禁心想:“阿爹从前和董叔叔乃是同僚,可是眼下董叔叔做了一郡太守,阿爹还是一介军官。赵家一家人挤在大院低矮的房里住着,董家住的却是大宅院。可真是一样人,不一样的命。”念及于此,心想不禁生出了‘当官就是好’的想法。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间,董遵海走到一排厢房前停下,道:“这里的房子都空着,你随便住一间。”赵匡胤笑道:“多谢遵海兄弟。”董遵海问道:“你会武功?”赵匡胤道:“我家搬到开封之后,一直住在军营的大院里,能自由出入军营,时常向军官们讨教武功。”顿了一顿,又道:“遵海兄弟投军了?”董遵海道:“我是随州兵马都校。”赵匡胤知道是其父亲的缘故,不然年纪轻轻,如何做的了一州兵马都校?因为寄人篱下的缘故,不得不说些顺耳好听的话,于是道:“遵海兄弟年纪轻轻就做了兵马都校,当真是年轻有为。”这句话有感而发,绝无恭维之意,也言不由衷。

董遵海道:“我也自幼习武,今日无事,比试比试如何?”赵匡胤乃是性情中人,最喜欢以武会友,当下说好。董遵海道:“咱们去后院。”来到后院,只见左边院墙下摆着兵器架,上面放着弓箭刀枪等诸般兵器。对着墙上挂着一张箭靶,两边墙壁距离差不多一百五十步。董遵海道:“咱们先比试弓箭。”说着摘下一张弓,连射三箭。三支羽箭都命中箭靶,却没有射中靶心。距离太远,三箭都射中箭靶,箭法已经很不错了。董遵海心中比较满意,道:“该你了。”

赵匡胤取下兵器架上的另一张木弓,试着拉了拉,不算太硬,随口道:“这张弓不算太硬,我喜欢硬弓。”他是言者无意,董遵海却是闻着有心,心想:“你说此弓不硬,是讥讽我的力气小吗?”顿时拉下了脸。赵匡胤没有留意到他神情变化,也是连射三箭,一气呵成。两支羽箭正中靶心,另一支也射在靶上。瞎子也看得出来,箭法比董遵海高明太多。董遵海箭法远远不及赵匡胤,顿时脸上挂不住了。赵匡胤笑道:“遵海兄弟箭法不错。”董遵海更觉得他在冷嘲热讽,有意一较高下,道:“咱们再来比试兵器,你用甚么兵器?”

赵匡胤道:“我用长棍。”顿了一顿,又道:“你带着头盔,穿着皮甲,多有不便,先除下头盔和皮甲罢。”董遵海心想:“是啊,适才三箭都没有射中靶心,正是带着头盔穿着皮甲的缘故。”念及于此,于是摘下头盔,却不脱下皮甲,绰枪在手,喝道:“看枪。”抖出朵朵枪花,倏然疾刺而出,正是一招‘蟒蛇出洞’。赵匡胤大叫一‘好枪法’,持棍横扫。

董遵海使得不知是哪一路枪法,不算上乘。不过刺搠劈扫,千变万化,倒也威风八面。只是主于攻疏于守,算不得上乘枪法。相形之下,赵匡胤的棍法攻守兼备,刚猛灵动,兼而有之。刚猛时如天雷滚滚,灵动时似脱兔疾奔。棍法连使,逼得董遵海左支右绌。董遵海心急如焚,心想:“不使出绝招,终究难以取胜。”当下转身而走。赵匡胤眼界开阔,猜想有更精妙绝伦的招式,于是提步追赶。果然董遵海忽然转身,长枪疾刺。赵匡胤早有防备,劈手抓住枪杆,笑道:“这是回马枪吗?”

此招正是‘回马枪’,乃是董遵海最得意的绝招,深藏不露,轻易不会施展出来。要不是取胜心切,绝不会使出这一招夺命绝招。此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董遵海视若看家绝技。但是在赵匡胤看来,却是百密一疏。董遵海使出了‘回马枪’,仍然无法取胜。不仅如此,长枪还给赵匡胤抓住,武功高下立判。力有未逮,远逊于人。他乃随州第一大公子,地位尊崇,无论文韬武略,高山仰止。整座随州,无人可及。可是现在,竟然败在了赵匡胤的手下。他自命不凡,可是偏偏心胸狭隘,受不得半点委屈,犹是艴然作色。重重‘哼’了一声,大步而去。

赵匡胤把长枪放回兵器架上,心想:“比试武艺输了,对我发甚么脾气?你自己技不如人,就该甘拜下风。”念及于此,心中也是愤愤不平。转念又想,自己终究是寄人篱下,得罪了董遵海,日后必定寸步难行。他二十来岁,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觉得董遵海小题大做。笑了一笑,一付无所谓的表情。回到中院,随手推开一间房门,走了进去,只见房内桌椅床褥一应俱全,似乎甚么也不缺。于是躺到床上,心想:“不知道董叔叔会给我安排甚么差事?”胡思乱想一阵,又想到了父母妻子,又想:“待我在随州立住了脚跟,就把娘子接来。离开开封时,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过去了一个多月,肚子应该又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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