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1 / 1)
赵匡义筑炉炼仙丹
孙延希贪赃遭凌迟
刘仁瞻以身殉国,朱元投降,许文稹和边镐被俘,寿州和紫金山上的将近十万军马死的死、伤的伤、投降的投降。寿州之战一败涂地,举国震惊。李璟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对策,道:“柴荣再次披挂上阵,这是要与我南唐血战到底,朕该不该也和他一样御驾亲征,以此鼓舞人心,激励士气,捩转败局?”中书舍人乔匡舜道:“臣以为不可,听闻柴荣即位以来,每遇大战皆披挂上阵,尤其高平之战亲冒矢石,迎难而上。而陛下深居禁苑,锦衣玉食,载歌载舞。御驾亲征,车马劳顿,风餐露宿,远非深宫禁苑可比,吃苦耐劳陛下只怕不及柴荣,请三思而行。”李璟见他小瞧自己,犹是勃然大怒,大声道:“你这是扰乱军心,朕罚你流放抚州。”乔匡舜因一句话获罪,心中激愤不已,怒极之下,反而昂首大笑。李璟神情倔强,目光中更有蔑视自己的意思,怒道:“来人,将他押往抚州,不得延误。”两名禁卫当下入殿,将乔匡舜推出大殿。
李璟余怒未消,又询问神卫统军朱匡业。朱匡业眼见乔匡舜因为一句实话就触怒了李璟,招致获罪流放,心知如果也直言不讳,下场只怕也好不了多少,沉吟片刻,道:“回陛下,臣听过一句诗,叫做‘时来天地皆同力,远去英雄不自由’。”李璟风流儒雅,神秀飘逸,整日寻章摘句,吟诗作赋,知道这句诗出自唐朝罗隐的《筹笔驿》之诗。全诗曰:抛掷南阳为主忧,北征东讨尽良筹。时来天地皆同力,远去英雄不自由。千里山河轻儒子,两朝冠剑恨谯周。唯余岩下多情水,犹解年年傍驿流。这首怀古之诗盛赞诸葛亮以天下为己任,治国安邦,鞠躬尽瘁。又为他时运不济,英雄末路,未能统一汉室江山而惋惜。‘时来天地皆同力,远去英雄不自由’的意思是,时运来时,连天地都会鼎力相助。时运尽时,纵然是足智多谋的英雄也壮志难酬。朱匡业回答的虽然巧妙,但是李璟生性多疑,而且文华风流,诗书读的多,浮想联翩之下,疑心他笑话自己是倒霉鬼,一怒之下把他贬为抚州副使,和乔匡舜做了一对难兄难弟。李璟醉心于诗词歌赋,满腔豪气荡尽,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御驾亲征的想法就此搁置。
这天赵匡胤奉诏来到行宫,快到宫门的时候,只见孙延希走了出来。孙延希使了个眼色,赵匡胤会意,停下脚步。孙延希小声道:“有人诬告你攻克庐州之后,劫掠收刮了几车金银财宝,待会见了陛下,要小心回话。”赵匡胤呆了一会,问道:“都知知道是谁诬告我吗?”孙延希摇头道:“不知道。”赵匡胤想了一会,道:“多谢都知提醒。”孙延希点了点头,回到宫门,道:“陛下,殿前都指挥赵匡胤将军觐见。”只听得殿内柴荣道:“传他进来罢。”孙延希转头道:“赵将军,陛下传你进殿。”赵匡胤听说有人诬告自己劫掠收刮财物的时候,又是震惊又是愤怒,但是转念一想,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没有收刮金银财宝,何惧之有?于是整了整头盔和铠甲,大步入殿,行礼道:“臣见过陛下。”柴荣放下文书,问道:“知道为甚么传见你吗?”赵匡胤摇头道:“臣不知道。”柴荣正色道:“听说攻打庐州之后,你收刮了几车的金银财宝?”赵匡胤不慌不忙道:“臣的确装了几车东西,不过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书籍。”柴荣见他神情平静,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又道:“朕不会听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你来的时候,已经遣曹翰暗中彻查了,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赵匡胤道:“是啊,臣想请陛下还臣一个清白。”柴荣微微一笑,道:“白的黑不了,黑的白不了,倘若有人诬告你,朕当然会主持公道,还你清白。”
正说之间,曹翰手捧几本书籍走进殿中,他如今任枢密都承旨,职责传达诏令。他似笑非笑瞥了赵匡胤一眼之后,道:“陛下,臣查清楚了,赵将军在庐州装的几车东西全是书籍,而非金银财宝。臣拿了几本,请陛下过目。”言罢呈上书籍。柴荣拿过一本书翻了几页,道:“看来真的是有人错告你了。”顿了一顿,又道:“你一个武将,要这么多书籍做甚么?”赵匡胤道:“臣没有读过多少书,随着官位渐高,常有力有不逮之感。臣知道辅佐陛下,必须要满腹经纶,因此想方设法收集书籍。不过臣愚钝不堪,得到的书籍虽多,却有许多看不懂的地方。”言罢憨憨一笑,显得有些难为情。这句回答,柴荣十分满意,笑道:“难得你忠心耿耿,得到书籍就看,比那些用书籍装点门脸的人强多了。好了,这件事水落石出了,你回军营罢。”
赵匡胤当下告退,出了行宫,临走的时候对着曹翰使了使眼色。曹翰会意,不久也跟着出来。赵匡胤见礼道:“多谢了!”曹翰笑道:“殿帅客气了,下官也是实话实说罢了。”赵匡胤道:“甚么殿帅不殿帅的,咱们兄弟情深,你再这么称呼,就是不当我是朋友了。”顿了一顿,又道:“从前咱们这些镇宁军一干旧臣许久没有聚会了,改日叫上王著等人,好好聚聚。”曹翰连声说好。赵匡胤又道:“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吗?”曹翰见四下无人,小声道:“是袁彦。”赵匡胤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道:“原来是他?”曹翰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有甚么过节?”赵匡胤道:“从前陛下还是晋王的时候,我任开封府马直军使,袁彦的表弟是养马的军头,他克扣饲料,贪墨钱财,给他打了板子,从那时起便与袁彦结下了梁子。”曹翰道:“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赵匡胤肃容道:“咱们是好朋友,自是不会出卖你。”曹翰又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虽然你坦荡磊落,可是架不住别人暗算,以后小心一些。”赵匡胤道:“多谢提醒。”随后拱手道:“告辞。”言罢骑上骏马,在众亲兵护卫之下,扬鞭而去。
回到营寨,赵匡胤命人传赵普进帐。过了一会,赵普走进军帐,道:“你觐见陛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赵匡胤道:“攻破庐州之后,我收集了几车书籍,袁彦却诬告我收刮了几车金银财宝,陛下传我去问话。”赵普点了点头,道:“你走之后枢密都承旨曹翰来过,盘问了许多人,最后带走了几本书。”赵匡胤咬牙道:“他是奉了陛下之命,彻查这件事的,幸亏我没有贪财,立身正直,否则这次就毁了。”赵普道:“侍卫亲军与殿前军素来势如水火,袁彦这次诬告你,直怕明里是对付你,暗里却是对付驸马,更或是一箭双雕。”赵匡胤沉吟片刻,道:“他们正是这个意图,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大家行事都小心谨慎一些,莫要给人抓住了不好的把柄。尤其那个张琼,直肠子一个,行事冲动,大大咧咧,要告诫他任何时候都不要口无遮拦。”赵普应声说是,又道:“袁彦那厮拍黑砖泼脏水,暗算于你,咱们决计不能吃这个哑巴亏,若有机会,一定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否则他还觉得咱们好欺负。”赵匡胤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从前任开封府马直军使以及殿前都虞候的时候,没有人诬告自己,现在官做大了,反而有人刁难,甚至不惜颠倒黑白的泼脏水,无非嫉妒之心使然。为官以来,第一次领略到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心中百感交集。心想自己坦荡如砥,光明磊落,何须惧怕奸邪宵小?虽然毫不畏惧,然则官场上政敌的鬼蜮伎俩防不胜防,要在朝廷里屹立不倒,终归要谨言慎行,当下道:“这件事当然不能善罢甘休,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慢慢收集袁彦贪赃枉法的证据。”赵普颔首说是。
寿州既定,柴荣于是于五月一日,率领殿前军返回北方,并于十四日回到开封。六月十一日,朝廷论功行赏,赵匡胤殿前都指挥使的职位不变,改任义成军节度使、检校太保。石守信升任殿前都虞候,王审琦、张琼、王彦升、罗彦环等人皆有升迁。
军营里遭遇大火,烧死烧伤若干士卒及粮草,李继勋上报朝廷。柴荣鉴于他屡次犯错,毫不留情,一纸诏书贬为了右武卫大将军,掌书记陈南金辅佐无方,一并遭到了贬黜。高平之战,因为战功显著,脱颖而出,任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领昭武军节度使,一时之间风光无限,前程似锦。殊不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寿州一战,被刘仁瞻偷袭,遭受大败。如今军营里又莫名其妙的发了大火,损失惨重。一贬再贬,真是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他摇头苦笑,对众属官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们。”陈南金道:“将军不要这样说,人吃五谷杂粮,谁还没有走麦城倒霉的时候?这次军营里失火,属下也难辞其咎。不在将军身边,望将军保重。”李继勋点了点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家都各奔前程罢。”众人作揖之后,陆续离去。
李继勋叫住李处耘,李处耘转过身来,问道:“将军还有甚么吩咐?”李继勋道:“朝廷命你补任义成军衙内都指挥使,其实这是个更好的去处。”李处耘重情重义,被李继勋视为亲信,委以重任,一旦分别,难受之情,形于颜色,道:“属下想留在将军身边,请将军上奏朝廷,让我留下。”李继勋摇头叹息,道:“我如今倒霉之极,就算上奏,朝廷也未必会理睬。再说朝廷之命,谁能违抗?”李处耘闻得此言,神情一阵黯然,毅然道:“那么我就辞官。”李继勋急道:“你这是说气话,这么做只会自毁前程。”顿了一顿,又道:“我比你虚长四岁,听哥哥一句话,安安心心去义成军上任。”李处耘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李继勋又道:“当年在天雄军的时候,我与赵匡胤、石守信等九人义结金兰,称为义社十兄弟,喝酒吃肉,好不逍遥快活。后来到了大梁,大家各奔前程,见面也越来越少了。”往事历历,一幕幕浮现于眼前,过了一阵又道:“十兄弟中,我最早开府建牙,却也是最倒霉的一个。反观赵匡胤,最早是太祖麾下的亲兵,后来辗转到了澶州,投靠天子。天子为晋王时,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开封府马直军使。直到高平之战才崭露头角,升任殿前都虞候。他这一路走来,虽然辗转曲折,但是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终于脱颖而出,大获陛下器重,节节高升。昨夜我想了很多,从从军到开府建牙,这短短数年顺风顺水,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李处耘道:“将军人品稳重,最近流年不利罢了,霉运过去,乌云散尽,还会官运亨通的。”李继勋拿出一封信交给李处耘,道:“见到赵匡胤,把这封信交给他。咱们十兄弟虽然很少团聚了,兄弟之情也淡薄了,但是我想这封信或许能够帮到你。”李处耘收好书信,辞别而去。
这日李处耘来到京师,拿着公文和李继勋的信面见赵匡胤。赵匡胤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待到看过李继勋的信之后,笑道:“李继勋在信中说你箭法无双,改天咱们比试比试箭法如何?”李处耘见他虽身居高位,却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大官的架子,当下道:“素闻殿帅武艺超群,自创的三十二式长拳及盘龙棍法冠绝天下,高山仰止,下官万分仰慕。”赵匡胤笑道:“自从做了殿帅,我就很少冲锋陷阵了,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不论武艺还是箭法都荒废了。”顿了一顿,问道:“李继勋又遭黜谪,心情不太好罢?”李处耘道:“李将军胸襟豁达,淡泊名利,于官位看得不重。”赵匡胤当下传来赵普、楚昭辅、王仁瞻等属官,道:“他是李处耘,新补任的衙内都指挥使,你们聊罢,我去军营里转转。”言罢带领张琼离去。
赵普道:“我是赵普,是义成军掌书记。”接着又介绍楚昭辅等人。李处耘一一见礼,道:“我初来乍到,不明之处还请各位多多指教。”赵普微微一笑,道:“咱们都是殿帅麾下属官,相互照应是理所当然的。”顿了一顿,又道:“李将军被贬为右武卫大将军,幕僚属官们都受到了牵连,而你却安然无恙,想必有些过人之处。”李处耘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应该开诚布公,如果藏藏掖藏,只怕会受到排挤,当下道:“我看管孟津渡口的时候,捉到过辽国的奸细,曾经觐见过陛下。或许因为这点小小的功劳,所以没有受到牵连。”赵普点了点头,道:“胆大心细,这样很好。咱们同为殿帅麾下属官,就该忠心于殿帅。这里没有许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忠心为首而已。”李处耘颔首说是。赵普又道:“殿帅治军极其严厉,军法无情,无论何人犯错,都会严惩不贷,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犯错。殿帅麾下有三百五十名亲兵,这些亲兵就交给你了。亲兵负有护卫主帅之重责,你要严加操练,有贪生怕死者、触犯军规者一概除籍。”他是掌书记,又是赵匡胤最信任的人,因此军中所有大小事情,都能替赵匡胤发号施令。
赵普又道:“召集亲兵。”一名文吏当即出去传令。众人走了出去,只见三百多名亲兵已然整整齐齐的站在官署之外。李处耘起初还以为要等上一阵,殊不知须臾之间亲兵们就列队完毕,命令之快,简直匪夷所思。除了十名亲兵跟随赵匡胤前往军营之外,其余三百四十人一个不少。众亲兵都身形魁梧,头戴皮笠,身穿军服,有的持枪有的手按刀柄。如同竹子一般昂首挺胸,纹丝不动。如此军威,极其少见。从前在河阳三城,亲兵们列队的时候,一个个磨磨蹭蹭,慢慢腾腾,有的皮笠歪着有的军服不整,简直就是一群兵痞。比起这里的亲兵,不啻天壤之别。李处耘大为触动,管中窥豹,见微知著,赵匡胤之所以能成为殿前都指挥使、义成军节度使、检校太保,绝非偶然。除了天子器重,余下的九成九都是一刀一枪拼来的真功劳,绝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而两者更是相辅相成。正在他忖思之间,赵普道:“这是新补任的衙内都指挥使李处耘,以后你们都要听从他的命令。”众亲兵齐声唱喏。
赵匡义自幼就崇信长生不老之术,幼时害怕父母训斥玩物丧志,常常躲起来偷看道家典籍及炼丹典籍。父母发现,免不得要说教一顿。及至年长,父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渐渐的也就光明正大了。他博览群书,家中藏满了《抱朴子》、《淮南万毕术》、《石药尔雅》、《太清丹经要诀》等典籍,尤其喜爱《抱朴子》和《淮南万毕术》这两部典籍。《抱朴子》乃东晋炼丹大家、医药家葛洪所著,《淮南万毕术》乃西汉宗室淮南王刘安所著。这两部典籍中详细记载了炼丹之术以及配方,不过刘安没有炼成长生不老的仙丹妙药,却误打误撞做出了豆腐。自古洎今,无数超凡脱俗之士无不冀望长生不老,永享仙福,最著名者莫过于秦始皇和汉武帝。然则长生不老本是虚无缥缈之事,自是没有一个人得道升仙。纵然如此,仍有无数志同道合的高人名士前赴后继,孜孜不倦。隋唐以降,外丹兴盛,人们热衷于炼制外丹。赵匡义也想效仿先贤,炼制仙丹,但是从前家里狭窄简陋,睡觉的地方都嫌拥挤,哪里还有多余的地方炼丹?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天子赐的府邸宽敞整洁,有的是地方炼制仙丹,而且自己还有一份俸禄可以领取。于是亲自动手,在后院建了一个炼丹炉。每次明明照着典籍的配方炼制丹药,无论配方的品种还是分量都不差毫厘,历经千辛万苦,弄得灰头土脸,但是没有一次成功。是火候不足还是姿势不对,亦或炼丹炉做的不好,难道不够诚心?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却绝不轻言放弃。
这日他拿着典籍来到后院,绕着炼丹炉走了几圈,凝目查看。炼丹炉造的精巧绝伦,没有丝毫误差,然则何以炼不出仙丹?又翻开典籍,仔细阅读,念道:“一转之丹,服之三年得仙。二转之丹,服之二年得仙。三转之丹,服之一年得仙。四转之丹,服之半年得仙。五转之丹,服之百日得仙。六转之丹,服之四十日得仙。七转之丹,服之三十日得仙。八转之丹,服之十日得仙。九转之丹,服之三日得仙。若取九转之丹,内神鼎中,夏至之后,爆之鼎热,内朱儿一斤于盖下。又有九光丹,与九转异法,大都相似耳。作之法,当以诸药合火之,以转五石。五石者,丹砂、雄黄、白礜、曾青、慈石也。一石辄五转而各成五色,五石而二十五色,色各一两,而异器盛之。欲起死人,未满三日者,取丹青一刀圭和水,以浴死人,又以一刀圭发其口内之,死人立生也。其次有五灵丹经一卷,有五法也。用丹砂、雄黄,雌黄、石硫磺、曾青、矾石、慈石、戎盐、太乙馀粮、亦用六一泥,及神室祭醮合之,三十六日成。又用五帝符,以五色书之,亦令人不死,但不及太清九鼎丹药耳。”读到此处,叹道:“我连一转之丹都尚未炼成,何况九转之丹?”想到苗训医术精湛,而医术又与炼丹之术密不可分,可谓千丝万缕,于是前往军营,找到苗训,道:“苗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请教。”苗训微微一笑,道:“请讲,只要是我知道的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匡义神秘一笑,道:“这里说不清楚,跟我回家。”
回到后院,苗训看到炼丹炉和炼丹典籍,心中顿时了然,微微一笑,道:“你在炼制丹药,欲求长生不老之术?”赵匡义给他看破心思,讪讪一笑,道:“也不是欲求长生不老之术,而是闲来无事,胡乱炼丹而已。若是成了,自是锦上添花。若是不成,就当玩玩而已。”顿了一顿,又道:“请教先生,何为一转之丹,何为二转之丹?欲炼仙丹,可有甚么路径?”苗训并不答话,拿起炼丹典籍翻了几页,摇头道:“我学的是医术,于炼丹之术实是一窍不通。”顿了一顿,又道:“葛洪不仅是医药家,也是炼丹大家,撰成《抱朴子》之典籍,后世奉为圭臬。然则依法炼丹,却没有一个人成功。即令葛洪本人,也没成功。如果真能炼成仙丹妙药,葛洪也不会死了。长生不老之术玄之又玄,我这个俗人不谙其中精妙,帮不了你。”言罢飘然而去。赵匡义不是不明白他所说的道理,但是崇信长生不老之术,痴迷其中,无法自拔,猜想苗训恃才傲物,不肯悉心点拨指教,故而旁顾他言罢了。心想自己只是不得其法而已,多试几次,必然能够成功。
李处耘操练亲兵的时候,赵匡胤和赵普信步行来,站在远处观看。赵匡胤问道:“李处耘此人怎么样?”赵普道:“我每天都在暗中观察,他每天勤加操练,算得上尽职尽责。有次亲兵列队,有人打了个哈欠,他就打了十军棍,似乎严厉了些。”赵匡胤点了点头,道:“这些大头兵们一个个嚣张跋扈惯了,不军法森严,如何管得住他们?”顿了一顿,又道:“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敢射杀兵士,不说嗜血,凭这份勇气,就比我十五六岁的时候强。朝廷委他任衙内都指挥使,算是选对了人。”赵普又道:“事后他又安慰那名亲兵,那名亲兵虽然挨了军棍,却不记恨。”赵匡胤笑了一声,道:“这叫恩威并施,那亲兵挨了打,还念他的好。看来此人不但心狠,而且很有心机。”顿了一顿,又道:“当天看到李继勋来信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甚么吗?”赵普想了一会,道:“李继勋开府建牙比你早,可谓盛极一时,现在却屡遭贬黜,仿佛潮起潮落。升官是天子一句话,贬官也是天子一句话。”赵匡胤道:“天子英明神武,洞察微未,赏罚分明,要想保住官位,一步都不能走错。”正说之间,苗训走来。赵匡胤笑道:“先生今天好清闲,军中没有人找你瞧病吗?”苗训道:“早就瞧过了。”顿了一顿,又道:“你知道匡义最近在忙些甚么吗?”赵匡胤摇头道:“家里的事都是家母操持,我很少理会,他捅了甚么篓子吗?”苗训微微一笑,道:“那倒没有,他做了个炼丹炉,在炼制仙丹。”赵匡胤先是一阵惊讶,随即笑道:“他也想长生不老吗?”苗训摇头道:“那就不得而知了。”赵匡胤嗤之以鼻,道:“都已经成亲了,居然还这么不务正业。”言罢摇头苦笑。
赵匡胤回到府邸,找到赵匡义,问道:“听苗先生说,你做了个炼丹炉,在炼制仙丹?”赵匡义怕他责备,点了点头。他的胸襟远不及兄长宽广仁厚,得知苗训告密,不禁心生怨恨。赵匡胤道:“带我去瞧瞧你的炼丹炉罢。”赵匡义道:“炼丹炉在后院。”兄弟二人来到后院,赵匡胤敲了敲炼丹炉,问道:“这东西真能炼出仙丹?”赵匡义颔首说是。赵匡胤又道:“那你炼出仙丹没有?”赵匡义摇头道:“还没有。”赵匡胤哈哈一笑,道:“倘若世上真有仙丹妙药,世人岂不都长生不老了?”赵匡义道:“虽然炼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但是我一定会炼成的。”赵匡胤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身形瘦弱的弟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有了一份差事,好生用心在皇宫里当差,将来和我一样做个节度使,不但光耀咱们赵氏门楣,而且自己也扬眉吐气,千万不要玩物丧志。”赵匡义道:“我没有你那么好的武艺,只怕做不了节度使。”赵匡胤道:“做个州刺史也不错。”赵匡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只是下值之后才琢磨怎么炼丹的。”赵匡胤道:“我能有今日之地位,是遇上了当今天子这样的明君,咱们是一家人,我会不遗余力帮你的。”赵匡义道:“多谢兄长。”赵匡胤点了点头,又道:“你和符氏还好吗?”赵匡义道:“还行。”赵匡胤道:“论说家世,咱家高攀了符家,对符氏好些,没事多去符家走动走动,没有坏处的。”赵匡义颔首答应,赵匡胤见他听话,心中甚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而去。
赵匡义道:“二哥。”赵匡胤转过身来,道:“你还有甚么事?”赵匡义道:“二哥,你要远离苗训。”赵匡胤大惑不解,问道:“为甚么这么说?”赵匡义道:“他虽然看上去道骨仙风,像个世外高人,可是喜欢搬弄是非。”赵匡胤终于明白,赵匡义指的是炼丹之事,当下正色道:“苗先生没有搬弄是非,闲谈之中他说起了你炼丹之事,并没有添油加醋,你错怪他了。苗先生是我请来的高人,不计名利不计得失,淡泊明志,决计不是搬弄是非的小人。有他帮我出谋划策,我才能如虎添翼,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心存芥蒂,无论何时都要视之为师。”赵匡义内心阴暗,虽然不满苗训所作所为,但是知道兄长极其敬重,只得点了点头。
回到书房,赵匡胤静下心来看书。过了一会,赵德昭走到门口踮起脚尖张望,叫道:“阿爹。”他已经五六岁了,眼睛鼻子等五官乃至肤色都像贺贞,不似父亲那样粗犷黝黑。赵匡胤放下书籍,微笑着招了招手。赵德昭走到近处,赵匡胤将他抱起,放在腿上坐住,笑道:“今天识字读书没有?”赵德昭道:“今天三叔教我识字了。”赵匡胤道:“那你背首诗给阿爹听。”赵德昭想了一会,背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走,萋萋满到情。”全诗背的虽然结结巴巴,有的字吐音也不准,但赵匡胤还是笑着鼓励道:“德昭背的真好,不过不能骄傲。”赵德昭道:“阿爹,阿娘病了。”赵匡胤问道:“阿娘在哪里?”赵德昭道:“阿娘在睡觉。”赵匡胤道:“咱们去瞧瞧。”抱着赵德昭来到内室,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药味。贺贞侧身躺在床上,听到声音,睁开眼睛道:“你回来了。”赵匡胤问道:“你几时病的,厉害吗?”贺贞吃力的坐起身来,道:“我都病了十多天了,你怎么今天才知道?”话音凄楚,言下似有怨意。赵匡胤放下赵德昭,道:“我不是忙吗?”贺贞道:“是啊,你如今做了大官,公事缠身,连家都顾不上了,连我也顾不上了。”赵匡胤笑了一笑,道:“瞧你说的,咱们是结发夫妻,我怎么会不管你?”这时符氏端着一个药碗走到门口,道:“嫂嫂,药煎好了。”赵匡胤接过药碗,道:“有劳了。”回到床边,道:“吃药罢。”一匙一匙的喂了贺贞喝药,道:“你病了,我去书房睡,你也早点歇息。”贺贞看着他离去,不禁心潮起伏。赵匡胤的官越做越大,夫妻见面的时间却越来越少。随军出征的时候,更是一连几个月也见不了一面。在家的时候,即便见面,也没有话说了。从前恩恩爱爱,如今却形同陌路了。她越想越是难过,不觉暗自神伤,落下数滴清泪。
朱温灭唐立国,扩建宣武军节度使官署,建成皇宫禁苑。其后唐晋汉各代虽也有扩建,但是仍然规模狭隘。唐朝的大明宫,殿宇雕梁画栋,亭阁争奇斗巧。姹紫嫣红,植莳四季花卉。工商角羽,奏鸣华丽乐章。整座宫殿气势巍峨,格局恢宏,正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而大梁皇宫地势低洼,布局杂乱无章,毫无都城的气象,与之相比,显得十分寒酸。柴荣有鉴于此,第二次亲征南唐之后,开辟了一块地方,修建永福殿,命孙延希监督建造。
这天午后,柴荣来到永福殿,柴茂及工部等官员随行。这时正是申牌时辰,工匠们正在吃饭。自古洎今,寻常百姓家只吃两顿饭,即上午辰时的朝食和下午申时的飧食。永福殿的地基已经建成,附近堆放着木料石板瓦片青砖。工部的一名官员道:“陛下请看,这些瓦片青砖都是官窑烧制出来的,经过仔细查验,没有一件次品。”又指着几根一人合围的粗大木料道:“这几根木料都有百年之龄,异常结实,用做殿内的柱子。”柴荣道:“国家也不富裕,修建永福殿耗费巨大,要精打细算,一砖一瓦都要物尽其用,不可随意丢弃。”那官员应声说是。
柴荣见不远处三名工匠并排坐在青砖上吃饭,当下走了过去。柴茂大声道:“陛下驾到,还不快放下碗筷见礼。”柴荣摆了摆手,道:“不要吓到他们。”那三名工匠连忙放下手里的瓦片树枝,跪下行礼。柴荣道:“都免礼罢。”三名公匠不知道‘免礼’是甚么意思,仍然跪着。柴茂道:“陛下让你们起来。”三名工匠这才小心翼翼站起身来。柴荣看着地上的瓦片和树枝,问道:“你们用瓦片当碗用树枝当筷子吃饭,难道没有碗筷吗?”三名工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不回答。柴茂怒道:“陛下问你们话,如实回答。”柴荣又道:“你们是用不惯碗筷还是用惯了瓦片树枝?”一名工匠看了看两名同伴,大着胆子道:“吃饭当然是用碗筷了,可是这里没有,我们只能用瓦片树枝。”
柴荣神情顿时不悦,道:“堂堂皇宫居然让工匠用瓦片树枝吃饭,简直有损国体。”扫视一圈,众官员都垂首耸肩,无言以对。柴荣上前两步,拿起树枝,在瓦片里拨了几下。瓦片里只有青菜豆腐,一滴油腥也没有,转头问道:“你们每天都吃些甚么?”那工匠道:“我们每天都吃青菜煮豆腐...”旁边的工匠怕他闯下大祸,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不要说下去。那工匠既然说了也不怕了,道:“你别拉我,今天当着陛下的面,我豁出去了,有甚么就说甚么。”柴荣脸色已然变得铁青,道:“你说,实话实说,一个字都不要隐瞒。”那工匠不知道是激愤还是害怕,脸庞涨的通红,胸膛起伏,道:“陛下,你亲眼所见,咱们吃的是青菜煮豆腐,没有碗筷,用的是瓦片树枝,天天如此顿顿如此。”柴荣已然明白,有人克扣了工匠们的粮食,心中的愤怒忍无可忍,大声质问众官员:“朕拨下去的钱,难道不够他们吃一顿肉吗?”众官员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那工匠道:“陛下,这还不算,事先说好,做一天事给四个铜钱,咱们都做了三十多天了,到今天一个铜钱也没有领到。咱们没日没夜的赶工,吃的猪狗不如,还领不到工钱,心中憋屈,可是没有地方述说。今天遇上了陛下,求陛下给咱们做主。”言罢跪了下去。柴荣胸中的怒火直冲脑门,指着众官员咆哮道:“朕定下的规矩,工匠们的工钱是每天五枚铜钱,每顿要有肉吃,为甚么到了他们的手里变成了四枚铜钱,吃食也变成了青菜煮豆腐,究竟是谁贪墨了钱款?”那工部官员道:“陛下,孙都知监督修建永福宫,一应钱款也经他的手,陛下可以问问他。”柴荣沉声道:“叫孙延希来见朕。”柴茂从前和孙延希有过过节,正愁没有办法收拾他,眼见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当下大声道:“快去叫孙延希来。”一名小太监应声而去。
过了一会,孙延希匆忙而来。柴荣神情冷峻,厉声道:“孙延希,朕拨的钱不够工匠们吃一顿肉吗?”孙延希知道东窗事发了,吓得额头冷汗涔然,跪下道:“陛下,小人一时疏忽,这就炖肉给他们吃。”柴茂道:“你现在才说炖肉,不觉得晚了吗?工匠们一直都用瓦片树枝吃青菜煮豆腐,已经吃了三十多天了,买肉的钱是不是给你贪墨了?”孙延希道:“小人不敢。”柴荣咬牙切齿道:“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朕看你是太敢了。朕问你,每个工匠每天工钱是五个铜钱,怎么到了工匠的手里成了四个铜钱?而且永福殿动工至今,工匠们还没有拿到工钱,这些钱是不是被你中饱私囊了?”越说语气越是严厉。孙延希道:“陛下明鉴,小人这些时日太忙了,没有顾到这里。陛下息怒,小人现在就发放工钱,一个铜钱也不会少给。”柴荣怒道:“你日理万机吗?有多少军国大事等着你处置?”孙延希日夜服侍柴荣,真是形影不离,于他的脾性最是了若指掌,知道他起了杀心,为了活命,不停的磕头。额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没有几下就已经血流满面了,道:“小人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求陛下念在小人一直兢兢业业服侍的份上格外开恩。”柴荣沉声道:“还有下次吗?”
扳倒孙延希,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柴茂唯恐柴荣一时心软,终于放过他,当下道:“陛下,工匠们修建宫殿,孙延希克扣钱粮,中饱私囊,这要是传了出去,以讹传讹,天下人还以为陛下刻薄寡恩,不给工钱。这厮败坏你的英名,决计不能饶恕。”柴荣一字一顿道:“一刀一刀凌迟处死。”孙延希吓得魂飞魄散,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地上湿了一大片,原来吓得失禁了。柴茂道:“将这厮绑起来,凌迟处死。”禁卫得令,当下七手八脚把孙延希剥得精光,绑在木桩上。柴荣心想今天是误打误撞才发现了孙延希假公济私、贪墨钱财,背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贪赃枉法之事?皇宫禁苑里共有一百多个大小太监,这些太监们有多少安守本分有多少阳奉阴违?唐朝仇士良、李辅国、鱼朝恩、高力士、田令孜、程元振、俱文珍、王守澄这些大太监,有的执掌兵权、有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有的欺下媚上、有的祸乱朝纲。以史为鉴,决计杀一儆百,杀猴子给鸡看,当下道:“叫大小太监们都来观刑,一个也不能少。”
大小太监们匆匆忙忙陆续来到永福殿,乌泱泱跪了一地,俱都诚惶诚恐,神情惊惧紧张。平素与孙延希不和的太监自是幸灾乐祸,而与他交好的太监也不敢求情。柴茂道:“陛下,太监们都到齐了,一个不少。”柴荣右手戟指孙延希,声色俱厉道:“他克扣工匠们的钱粮,中饱私囊,给朕抓了个现形,你们当中有多少人和他一样的鬼鬼祟祟,朕不得而知。不过朕要告诉你们,有谁不安守本分,行不法之事,给朕抓到,下场和他一样。”柴茂大声道:“行刑。”一名身强体壮的刀手答应一声,拿起剔骨刀一片片割下孙延希身上的肉。每割一刀,孙延希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胆小的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就是胆大的太监也是背脊发凉,心中生起寒意。孙延希浑身是血,三十多刀过后,脑袋突然垂了下去,一动不动,也不嚎叫了。刀手查验一番,道:“陛下,他已经死了。”柴荣道:“拖出去埋了。”两名禁卫当下把孙延希拖出永福殿。柴荣看着众太监,道:“要你们来观刑,就是要你们长点记性。乾坤朗朗,天日昭昭,奸邪鬼蜮,魍魉魑魅,藏的了一时,藏不了一世。干干净净做人,规规矩矩做事,才能平安无事。”众太监顿首道:“谨记陛下教诲。”
傍晚时分,王继恩找到柴茂,笑道:“孙延希那厮作恶多端,恶贯满盈,陛下今天处决了他,真是大快人心,不知道多少人拍手称快。”柴茂道:“我帮你铲除了这个心头之恨,你怎么谢我?”王继恩满脸堆笑道:“我这不是谢你来了吗,我做东,今天不醉不归。”两人勾肩搭背,边走边说。王继恩道:“孙延希那厮没死之前一直欺负我,如今给陛下凌迟处死了,可算出了这口恶气。”顿了一顿,又愁眉苦脸道:“不过他的党羽还在,我的日子还是不好过。”柴茂问道:“你现在还在做杂役吗?”王继恩道:“是啊,我没有靠山,只能做杂役了。要是能服侍陛下,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柴茂嘿嘿一笑,道:“你求我啊,把你调到陛下身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王继恩在皇宫里混了六七年,精得像鬼似的,当下央求道:“你是皇亲国戚,说话比大臣们还管用,求你帮帮我。”柴茂端起了架子,笑而不语,既不答应也不推辞。王继恩心中大急,‘扑通’跪下,道:“只要你能帮我调到陛下身边,就是我的亲爹。”柴茂‘呸’了一声,道:“我可生不出你这样的猴崽子。”王继恩道:“求求你帮帮我,我给你建座生祠,天天上香。”柴茂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道:“好罢,我试试,不过成不成还在陛下。”
过了一些时日,柴茂找了个由头觐见柴荣。柴荣问道:“你来见朕,有甚么事吗?”柴茂道:“陛下操劳国事,每天早起晚睡,这些下去只怕身体吃不消,正所谓细水长流,张弛有度才是治国之道。再怎么忙也应该每天抽点时间看看花钓钓鱼,或者睡个午觉。”柴荣放下文书,道:“皇宫内外有多少事等着朕处置,你知道吗?淮南还没有平定,辽国和北汉狼狈为奸,虎视眈眈。放眼四方,群狼环视。远的不说,就说这皇宫禁苑之中,有多少太监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贪赃不法?朕心中急啊,恨不得一天就做完一辈子的事。”柴茂道:“陛下甚么事都亲力亲为,要那些大臣们做甚么?天子只需要发号施令,让大臣们做事就够了。”柴荣道:“朕命孙延希监督修建永福殿,他就敢贪赃枉法,不是朕信不过大臣们,而是事必躬亲,朕才放心。”放眼朝堂,张永德和李重进这两个武将勾心斗角,有的藩镇嚣张跋扈,有的文臣得过且过,总之没有一个人是省油的灯。但是这些话只能深藏心底,绝不能喧之于喙,所谓看破不点破。
柴茂又兜兜绕绕说了些别的事情,最后道:“陛下勤于国事,更应该有人悉心服侍,臣想推荐一个太监服侍陛下。”柴荣脸色一沉道:“外臣不得结交内侍,你不知道吗?”柴茂道:“臣知道,臣没有结交内侍,只不过陛下身边没有一个细心的太监服侍,臣终究放心不下。”这句话说的声情并茂,关切之情,形于辞色。柴荣沉吟片刻,问道:“是甚么人?”柴茂道:“是王继恩,他入宫已经有六七个年头了,一向老实巴交,细心谨慎。他的小名叫‘狗儿’,继恩这个名字,还是太祖给起的。他若又蠢又懒,臣说甚么也不会冒着结交内侍的罪名举荐了。使起来顺不顺手,陛下试试就知道了。要是不中用,再打发他回去扫地。”柴荣不便驳他的面子,只得道:“让他到朕身边试试。”柴茂心中大喜,道:“臣这就叫他来。”柴荣点了点头,算是准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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