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篇 大汉检察官(一)(2 / 2)
河南尹,原来叫河南郡。东汉光武帝刘秀称帝后,建都洛阳,将河南郡改名为河南尹,辖京城洛阳和附近二十一个县,菀陵县便是其中之一。管理河南尹的最高行政长官,也叫河南尹。
李膺和侍卫来到菀陵县衙,衙役进去通报后,王县令亲自迎了出来,将他接到大堂上。分宾主坐下后,王县令有些不解地说:“本县昨夜刚发生凶案,尹府大人远在洛阳,如何这么快就知晓了?”
李膺笑了笑,说自己是回乡路过菀陵,在街肆上听说的。王县令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卑职一早就率领县衙一干人去现场勘察。凶案大约发生在昨夜子时至丑时之间。骆家九口全部被杀。大人也许已经知道了,骆家颇有资财,凶徒显然是冲着黄白之物去的。”
李膺问:“可找到了目击证人?”王县令摇了摇头,说:“未曾寻得。”李膺皱起了眉头,不解地:“凶徒杀人掳财,动静颇大,怎么就没有被乡邻发现呢?”王县令连忙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骆家庄除了骆员外一家外,虽然还住着数十户村民,但他们的房舍离骆家宅院相距较远,最近的也有一里左右。加上凶案发生在午夜,村民们都已熟睡,所以并没有人目睹。只是有一位乡邻早起拾粪,路过骆家时,发现大门洞开,院内一片狼籍,觉得蹊跷,进去察看,发现尸首后才报了官……”
李膺听了,沉思不语。王县令试探地问:“大人要不要去现场踏勘一番?”李膺点了点,道:“也好。”于是,王县令带了几名衙役,与李膺一起骑马去了骆家庄。
骆家宅院的大门口,站着两名持械的皂隶看守现场。几个人进了院子,首先来到西厢房,这儿停放着骆家九口的尸体。李膺蹲下来,掀开死者的蒙面白布,一一查看。死者都是被刀砍死的,其状惨不忍睹。验看完尸体后,李膺又去每个房间逐一查看。
他们走进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的门锁被砸坏了,里面却空无一物。王县令说:“这间屋子大概是骆家的库房,歹徒们抢走的金银财宝肯定都放在这儿。”
李膺察看了一番,问王县令:“王大人,依你所见,这件凶案是何人所为?”王县令语气谨慎地说:“凶徒杀死骆员外全家,又抢走了全部财宝,看这阵式,好像不是一两个人。目下世道不靖,徐州青州等地盗贼蜂涌而起,他们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卑职猜想,会不会是那些强盗听说了骆员外的名头,派出同伙潜入菀陵县来杀人劫财?”李膺思考片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真是那些强盗所为,他们远道而来,大白天带着那么多财宝在官道上行走,多有不便,一定会找地方隐藏起来。所以,卑职已经派出人手,前往各地的客栈、酒楼和马车店探察,看能否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李鹰又勘察了一阵,才跟王县令一起离开了骆家庄。这伙凶徒十分狡猾,现场并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一行人回到县城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菀陵县出了这么大的凶案,却没有一点线索,李膺放心不下,决定在这儿留宿一夜。他跟王县令道别后,离开了县衙,与侍卫一起去街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李膺,字元礼,颍川襄城(今河南襄城)人,出生于官宦世家。他的祖父李修,在汉安帝时担任过太尉。父亲李益,曾任赵国相。李膺二十一岁时举孝廉,先后担任过青州刺史、渔阳太守,后转任乌桓校尉,负责在边境上抵挡鲜卑人。他身先士卒,不避箭矢,率领军队多次打退鲜卑人的进攻。后来,因遭权臣排挤,被免去官职。
汉桓帝永寿二年(公元156年),鲜卑人大举侵入云中郡(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桓帝不得不重新启用李膺,让他担任度辽将军。李膺到达边塞后,鲜卑人慑于他的威名,主动把掳掠的男女汉人,全部送回了边塞。从此,李膺的声威远振边域。
李膺品格高尚,赋有清誉。他被免去乌桓校尉后,曾回家乡教书,门下弟子常达千人。凡被他接纳的士人,唤作“登龙门”。东汉硕儒荀爽曾去拜谒李膺,因为给他驾车,回来后高兴地对人说:“今天才得以给李君驾车。”他被人仰慕到如此程度……
次日一早,李膺又去了县衙,与王县令一起研究案情。快到中午时分,王县令派去搜查客栈和马车店的差役陆续回来汇报情况,其中一名捕头提供了这么个情况:他手下有一名捕快,在街上碰见了一个熟人,那人名叫狗娃,以前是骆员外家的伙计。王县令一听,连忙问道:“那名伙计现在何处?”捕头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听那名手下说,狗娃只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不见了。”坐在一旁的李膺敏锐地说:“这个人很重要,他很可能是这件凶案的唯一线索。”王县令一听,立即布置人马全城搜索,一定要找到狗娃。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时辰后,狗娃终于在集市上被找到了。
原来,狗娃因为害怕,逃离了骆家。他自小父母双亡,举目无亲,一直在骆家当伙计。如今没了栖处,便去了县城的集市,想重新寻个雇主,讨口饭吃,不想却被衙役找到,带到了县衙。
王县令立即升堂问案,李膺坐在一旁观审。狗娃被带上堂来,跪下叩头。王县令目光威严地瞅着他,问道:“你姓甚名谁,以何为业?”狗娃还没有完全从昨夜的打击中恢复过来,面色苍白,神情萎靡。他愣了一下,才哭丧着脸说:“回老爷,小人名叫狗娃,是骆家的伙计。”王县令问:“你既是骆家的伙计,骆员外全家被杀,你是如何逃过前夜一劫的?”狗娃便将自己半夜起来喂马,躲在茅厕之中的事说了一遍。
“你既藏在茅厕之中,可曾看清贼人的面目?”
“小人看见凶贼有十几个人,可是天太黑,没看清他们的模样。”
“那么,你既目睹凶案过程,为何事后不报官?”
“这……”狗娃一时语塞。
王县令冷笑一声,道:“莫非你与强盗勾结,里应外合,杀人谋财?快说,你分得了多少金银?现在藏于何处?”狗娃吓得连连叩头,喊道:“小人冤枉,小人确实不认识那些强盗……”
王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大胆顽徒,不动用大刑,看来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来人!拶指伺候。”狗娃一听要动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老爷,小人愿意说,小人什么都说。”
王县令一摆手,让衙役退下。狗娃道:“老爷,小人之所以不敢报官,是因为此事迁涉到本县的一个大人物,小人怕说出实情后,官府治不了他罪,反倒连累了小人。”王县令紧盯着他,问:“什么大人物?”狗娃咽了口唾沬,吞吞吐吐地说:“小人……小人认识那个领头的强人,他……他就是羊元群老爷府上的管家刀疤脸。”
王县令一听,倒抽了一口冷气,瞪大眼睛问:“你看清楚了?”狗娃点点头,语气肯定地说:“绝对错不了!最近,羊老爷跟我家老爷有所交往,刀疤脸曾随羊老爷去过我们府上,所以小人认识他。”
王县令让衙役将狗娃带下去。当堂上只剩下他和李膺时,李膺见他满腹心思的样子,不解地问:“凶案已露端倪,王大人为何反而愁眉不展?”
王县令犹豫了一下,才道:“凶徒的首领既是羊元群府上的管家,那羊元群与此案恐怕难脱干系。看来,这件案子甚为棘手……”
李膺皱起眉头问:“这羊元群到底是什么人?”
王县令说:“大人到任不久,自然不知此人。这羊元群是菀陵大户,不仅家财颇丰,而且还与皇上沾亲带故。他的外甥女就是宫中的田贵人。他以前与大人一样,也是二千石的高官,曾在北海郡当过太守。但是,他贪脏枉法,搜刮民财,弄得民怨沸腾,声名狼藉,遭到了上司的弹劾。可是,皇上宠爱田贵人,并没有治他的罪,只是罢了他的官。回乡之前,他将公家的财物掳掠一空,连郡署厕所里的精巧之物都被他拿走了。回乡的时候,他带回来的财物足足装了二百多辆马车,全部都是金银绸缎。我听说,他还与宫中的宦官交往甚密……”
李膺怒目圆睁,攥紧拳头在案几上猛击一拳,斩钉截铁地说:“无论他是什么来头,如果此案真是他指使人干的,我李膺绝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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