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3-EP2:激流(9)(1 / 2)
or3-ep2:激流(9)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第四次世界大战会持续得这么久。前三次世界大战没有任何一次超过十年,而第四次世界大战正在稳步进入第二十五个年头,其持续时间超过了前三次世界大战的总和。不论按照什么样的历法,每逢新年到来,怀揣着不同信仰并拥有不同文化的人们总会满怀希望地祈求和平尽早降临。这种徒劳无功的象征性礼仪日复一日地发生着,从未能够真正对残酷的战争做出任何改变。
2023年在一场新战争的开幕式中宣告结束,随之而来的2024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动荡不安。东亚地区发生的新冲突吸引了国际社会的关注,其中就包括竭尽全力避免自己卷入新战争的日本。日本人很清楚,他们能够置身事外的唯一理由是当年大东合众国摧毁了他们的参战能力,但战争并不会因为某国或某群人没有战斗的本事就放过他们。当第一批从韩国涌来的难民——他们暂且算不上难民,起码打扮并不落魄——进入日本境内时,日本人心头的恐怖回忆终于被唤醒了。市民们蜂拥前往新滨市的众议院,要求内阁和首相尽快制定有效的应对措施,以免这场战争波及日本。朝鲜人有核武器,这一点足够让二十多年前在那场灾难中幸存的日本人感到绝望。
从韩国乘机或乘船进入日本的韩国人,和日本人固有观念中的难民形象有着很大差别。这些人并非因为战争真正波及到他们而选择离开,反而是在刚刚听说战争爆发时就忙不迭地卷走了全部财产来到日本躲避。一些人包下了豪华的酒店,准备在日本认真地观看海峡对岸那场发生在养育自己的土地上的战争;另一些人则去投靠自己的商业伙伴,日韩之间从来都不缺乏盟友。
混在这些无论从什么角度评判都称不上难民的韩国人之中,埃贡·舒勒只感到难以呼吸。他本不想来日本,尤其是当他知道韩国卷入战争之后,就更加不想和东亚的任何事务扯上关系。然而,他所负责的项目离不开和日本相关企业的磋商,那些情报部门的官僚从来不愿意从自己的椅子上挪出,于是他们委派舒勒来到日本寻找潜在的合作伙伴。这倒是一个机会,舒勒愿意利用无法改变且必然发生的事件为自己的目的服务,在日本,他也许能够为麦克尼尔寻找到更多的情报。
平日里,埃贡·舒勒总是穿着老旧的白大褂,不修边幅,若不是他的光头让他免去了许多烦恼,也许他会成为整个实验设施内最邋遢的研究人员。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电子脑为舒勒提供了在同等时间内掌握更多知识和技能的机会,他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尽可能地拓展自己的极限。作为武器研发专家的舒勒无疑是合格的,但他不能每一次都碰上恰巧和自己的主要研究领域重叠的工作,如果他无法在其他领域上表现出对应的价值,他会成为队伍中最没用的成员之一。即便麦克尼尔不说,舒勒自己也会这么认为。少年成名带来的自负影响着舒勒的思维和行事方式,他不能容忍自己被别人轻视。
就这样,按照事先的规划,他向着帝国军提出了依托更加广泛的数据搜集和查询才能实现的全方位识别系统。在那些擅长做幻灯片和宣传概念的研究人员的帮助下,舒勒大言不惭地表示,假如帝国军愿意在这项研究上投入足够多的资金,以后帝国军的士兵和服务于情报机构的特工只需要看别人一眼就能找出此人的真实身份。
舒勒本人从来不是程序员,没有从事过任何大型程序项目开发工作,对相关概念的了解程度也不够深入。然而,或许情报部门的官员确实不在乎他的背景和这一项目的前景,又或者他们还在担忧怎样把经费更快地花出去,这些之前被舒勒列为重点警戒对象的官员们没有对他提出任何质疑,这反而让舒勒有些难堪了。
“不用怀疑,他们确实花不完经费。”熟知秘闻的老滑头们把他们认为算得上常识的消息告诉了舒勒,“花销最多的一年,帝国军情报部也只用掉了60%左右的经费数额。每年他们都在发愁怎么把经费用出去,许多看起来很有威慑力的项目都是他们用来给上级汇报时敷衍了事的假项目。”
这倒是和法国人的风气有些像,身为瑞士人而说德语的舒勒不经意地在心里把法国人鄙视了一番。尽管他无法直接负责任何技术工作,舒勒总是十分活跃地奔走于各个实验室,并对那些资历尚浅的下属提出指导意见。他必须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多余,否则帝国军情报部就会认为他完全没有利用价值。正因为舒勒担心自己失掉情报部的信任进而失掉获取消息的渠道,他才会主动要求接下这些本应让官员或是商人负责的任务,也就是对外接洽。
2024年的第一天(日本当地时间),舒勒乘坐民航客机抵达日本新滨市,他先在旅馆休息了一阵,准备第二天去和日方的代表谈判。
日本人在舒勒眼中是一群安分守己、哪怕天塌下来都会认认真真服从命令的蚂蚁,就像这里的上班族永远不分时节地穿着西服一样。倾向于实用的舒勒一向嘲笑这种把形式看得比功能更重要的做法。但是,这一次日本人的激烈反应完全超出了舒勒的预期,新滨市的大街小巷都被市民挤满,连众议院门前也不例外。
“他们在做什么?”
“保持和平几十年的韩国也没能逃过一劫,日本人害怕了。”坐在宽敞的轿车内,舒勒的助理为他解释着外界发生的一切,“所以,他们似乎在呼吁首相重建军队。”
“啊,重建军队……没错,他们没有军队。”舒勒自言自语着,“以前他们有机会重建军队,但是一直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后来他们有借口了,却在一瞬间就被邻国炸得丧失了武力……算起来,二十多年过去了,日本人又一次重建了一支军队,真是奇迹。”
【麦克尼尔,我最近到日本出差,说不定能帮你几个忙。你不用担心,既然你已经去前线战斗了,那就认真地做好你的工作。跟日本有关的事务,交给我来处理吧。】
【舒勒,我们这里遇到了一些诡异的现象,有些士兵经常在战场上失控并随意攻击友军……但是,我暂时无法猜出是谁这么做的,总之不太可能是朝鲜人。对了,之前我有一个推测,那就是日本在韩国的难民问题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假如你有机会,不妨调查一下相关的证据。】
麦克尼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舒勒并不责怪他。他由衷地为麦克尼尔感到有些不幸,原本打算逃离帝国军追捕的麦克尼尔即便跑到韩国也逃不过在一场战争中拿起武器的命运,这也许就是麦克尼尔身为军人的宿命。
舒勒对【国家】这个概念的认同感一向很弱。他不在乎美国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瑞士发生了什么。日本未来会走向何方,舒勒也不关心,那是职业政客该研究的问题。然而,麦克尼尔目前就在战争的最前线承担着最大的风险,一种奇妙的责任感告诉舒勒,他不能在同伴拼上性命的时候袖手旁观。这是该由他来发挥作用的舞台,即便他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研究人员和技术官僚,也不会从日本空手而归。
晚餐时间结束后,舒勒打算找自己的助手们讨论怎样应付那些日本人,却发现大部分随行人员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一名最年轻的助手躺在酒店的客房内休息。当他发现门外是自己的上司后,吓得在几秒钟之内从床上跳下来并光着脚跑到门前迎接舒勒入内。看得出来,这名助手很是疲倦,他的房间内除了床铺略显杂乱外,其余部分毫无生活痕迹。
“他们去做什么了?”舒勒有些意外,“我知道你们认为被关在研究所里的生活不好过,但这是公务,你们来日本有着更重要的工作……”
“一部分人去炒股,另一部分人去换日圆了。”二十岁出头的助手叹了口气,“您平时太不亲民了,出发之前他们就在研究所里讨论怎么到日本大赚一笔……日圆比美元保值,您又不是不知道。美元贬值速度比咱们研究所的经费消耗速度还快。”
“炒股?”舒勒又一次发现他确实无法理解这些和他在同一个研究所里工作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天哪,我们来日本总共只会逗留几天,他们还要炒股……就算赚了钱,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您不用担心,他们做了个炒股软件——”
埃贡·舒勒从未像现在这样恼火,他可以忍受助手和其他研究人员的大部分缺点,连无能都处在可容忍的范围内,毕竟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天赋。但是,方才助手所说的一切无疑是告诉舒勒,这些人利用工作时间忙里偷闲做私活。不幸的是,舒勒恰好不能容忍有人在他手下拿着公共资源处理私人事务,即便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似乎让他没有实施这种批判的立场。
“怪不得都不敢接通,原来是出去鬼混了。”舒勒勃然大怒,“把他们全给我叫回来,现在!明天咱们就要到日本人面前去吹嘘自己的本事了,难道你们认为日本人可以被很轻松地愚弄?我劝你们今晚认真地思考思考,别坏了大事。”
等待那些不听话的【徒弟】返回时,舒勒抽空查询了情报部门对朝鲜半岛战事的最新记录。新报告只会让他愈发对韩国的前景感到悲观,舒勒看不到韩国获得胜利的任何可能性。尽管朝军在战争刚发生时的反应十分滞后,且至今未能夺得制空权,但韩军在陆战上的表现堪称糟糕透顶,更不必说麦克尼尔见到的士兵失控和偶尔出现的士兵哗变事件。不仅如此,朝军的机械化部队灵活地从韩军防线的缝隙中穿插而过,撕碎了韩军的封锁线,并进一步打击了试图援救边境地区各城市的韩军部队。直接地让日本感受到压力的则是朝军的潜艇活动,出现在日本海的潜艇无时无刻不让日本人提心吊胆,所有人都担心朝鲜人会用这些潜艇向他们发射核導彈。
“黑格尔说得对,他们的历史不过是不断地重复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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