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独立(1 / 1)
第一章
善于忘记,有时比宽容更重要。过去的事,已毕;今日的事,从新开始。
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丁丰微笑着伸出了右手,做了一个彼此握手的动作,并暗自在手上微微加了把劲,算是给予自己的一种鼓励。
丁丰站在讲台上向下看了看,下面稀稀疏疏地坐着十七个女人。由衣服的款式和色泽可以看出,她们多是推崇精致生活的女人。
空调在墙角“呼呼”地吹出冷风,气温降到了适中。丁丰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甚至有细细的汗水从毛孔中渗出、流下。丁丰心中非常清楚:成败就在这短暂却又稍显漫长的九十分钟里。这其中的事由非常多,具体情况也只有自己知道。既来之,则安之。这样想着丁丰就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类似于教学的开场白:
下午好!在这里我首先祝愿在座的女士们天天笑如玫瑰花开、魅力常在。当丁丰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时,下面就响起了几声清脆悦耳的掌声,随即又在效应的带动下响成一片。
此时,丁丰的脑海中就突然间生出一幅模糊而又熟悉的场景,这瞬间的忆起顿时让他变得从容了许多。来不及多想,接着他开始了教科书式的自我介绍:我叫丁丰,一丁点的丁,丰收的丰,山东人。丁丰刚说到这里,下面就有悦耳的女中音响起:很有个性的蜜罐嘛!话音落后,紧接着便发出了女人会意下“嘻嘻嘻”的笑声。丁丰脸上微微一笑,心想:小资女人却也有小资女人的可爱。既然是这样,和她们交流起来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在这之前,丁丰把自己在讲解过程中可能所遇到的突发“事件”都设想了一遍,包括细节还有相关需要处理的各种心理应急预案。
丁丰冲下面笑了笑,接着说道:下面我首先说一下关于网聊这个话题。网聊就它本身来说,其实是一件惬意的事情,现在却过多的赋予了它更多的情感色彩,在这方面大家可能都深有体会。先抛却我们网聊的对象不说,单就网聊中女人的好奇心而言,好奇心往往是女人走向痛苦的一个开始。为什么这样说呢?我给大家举个例子,如果我想看清楚距离我相对较远的一棵树,那我只有走近它,在走近树的过程中,我越来越清晰地看清并认识了它。同理,树在我走近它的过程中,它也会看清并逐步了解到我。在这里我所用的比喻是一棵不会移动的树,而现实中让我们热衷于网聊的对象大多是异性。各位,男人原本具有狼性,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攻击性。在经济社会中,人的压力随着社会的快速发展而逐步增大。对于完整的家庭单元来说,由于光阴的漫长以及生活的平凡,从而让夫妻情感逐渐变得趋于平淡并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更不要说这其中会有诸多的故事发生或是将要发生。那么,当我们累了身、烦了心,情绪低落、心中落寞时,通常会找一个人来作为倾诉心声的对象,用以减缓和排解在生活以及工作中所遇到的种种不快或是心中的压抑……
就在这时,下面突然间又响起了悦耳的女中音:丁老师,你是想通过网聊来引出“情人”这个话题吧?那你有没有情人啊?接着台下就又响起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唉!我还正说着呢,这女人的好奇心接着就上来了。丁丰轻皱了一下眉头,心想:张扬的女人。待稳了稳心神之后,丁丰缓缓地扫视着台下十七张有好事、有好奇、也有幸灾乐祸的脸,然后微微一笑,说道:我的脑海里暂时还没有“情人”这个词汇。如果在某一天真的有了,我会请你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当面发布一下好不好。
滑头!把球又踢了回来。有着甜美女中音的女人叫菲雪,自己经营着一家颇具规模的服装厂。
……
九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没有丁丰预想的那么复杂,一切还算是比较顺利。对于丁丰的讲解,大多数女人持认可和赞许的态度。对于这样的效果,用丁丰自己的话说就是“突破传统理论模式,融进新时代的情感理念探索”。
临近散场时,丁丰说道:对于“情人”一词,我个人对它的看法并存有以下定义。情人就是在你微笑时会递上一块糖、而在你痛不欲生时会给你一把刀的人。
在这之前,她们很少在现实中或是书本里听、看到过关于如此定性“情人”的话题,一时间竟听得有些呆了。认可或不认可,用丁丰的话讲就是谁有谁知道。
丁丰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样去讲是他自己早就深思熟虑好的,会为下一周的课时奠定良好的基础。
女人们陆陆续续走出了丁丰以每两个小时付二百元租金的教室。最后关了空调,又锁好门,丁丰这才沿着楼梯而下,尾随在她们的后面慢慢地向外走。
这是兰湾市八月的一个午后,天空湛蓝如洗,海风轻拂,燥热正渐退去。隐在山丘中的红瓦绿树和不远处拨地而起的高耸楼林,为这座有着百年沧桑历史的城市增添了古典以及现代的浓郁气息。
路两边停满了颜色各异、排量不同的私家车,十几个女人纷纷走向各自的车辆。
丁丰兀自沿着路阶慢慢地向前走。路上,丁丰接了一个老家打来的电话,说是母亲身体又不好了,最近想去医院治疗。挂断电话后,丁丰心中的愁绪就变得浓郁起来。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云彩薄如轻纱,透出一幅久远而又深邃的美。丁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随即脚下加快了步伐。
正快速行走间,身后突然间就响起一串清脆的汽笛声,有一辆白色的奥迪缓缓驶来。车窗渐落,菲雪在里面倾斜着身子冲丁丰喊:丁老师,你去哪儿,我可以捎你一程的。丁丰放慢脚步并靠近了车身,说道:不用了啊,我想走走,你先走吧。
菲雪莞尔一笑,说:连个“谢”字也不会说吗?
丁丰一愣,随即说道:哦,真对不起!谢谢!再见。
菲雪也愣了一下,心中不由得生起一阵失落,随即嘴里轻“哼”了一声,并用手砸了一下方向盘,然后猛踩油门扬长而去。
回到住处,丁丰并没有放松下来。所谓住处,严格说来就是和别人合租的团结户。房子面积有十几个平方,里面放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泛黄的书桌。在靠墙角处摆着他的全部家当:一个大号黑色纯牛皮箱和一个黑色帆布箱包。丁丰拉开抽屉,从一本书里取出了一小摞钞票,合计是一千六百九十五块钱。接着又掏出身上的钱夹,把钱都倒了出来,他认真地数了数,都加在一起也就三千五百多块钱。丁丰失落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摞红红绿绿的钞票发呆。沉思良久,丁丰掏出手机,极其熟练地摁出一串数字,刚要拨时,却突然间停了下来。想了想,遂认为没有必要,于是便把手机丢在了床上。丁丰弯下腰来,用两只手抱紧了头,就这样久久的一动不动……
从邮局里出来时,阳光的余热已渐渐消退,海风吹来咸涩的潮湿气息。丁丰抬头看了看天空,又微微迟疑了一会,随即沿着大路向海边走去。
海边上人流如缕,头戴各色旅行帽的团体或个人如蚂蚁般布满了岸堤。丁丰漫无目的地穿行在人潮中,不时有兜售劣质珍珠项链以及怂恿游客乘游艇出海游玩的男男女女追着他问。丁丰懒得理会他们,自顾自朝前走去。在小贩的吆喝声中,天色就渐渐淡了下来,楼林的霓虹以及路灯次第亮起,绚丽多姿的海岸线愈发变得璀璨迷人。
丁丰刚想找地方坐下以便欣赏初暮时海景的美,正在这时就有两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其中一个身材标致、长发披肩的女人看着丁丰说道:你好!丁老师。真巧,你也在海边玩呢!
丁丰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女人,猛然间想起她今天下午曾听过自己的课,于是说道:你好!你好!正好闲着没事,就来这里走走。
女人接着又说:我叫欣雅,国泰中学的老师。接着她又介绍身边那个面色白皙、微胖、面善的女人:这位是我的同事,木绵木老师。出于礼貌,丁丰便主动和木老师寒暄了几句。彼此握手时,丁丰就感觉到由她的手掌中透出了一种别样的暖意。
丁丰想了一想,自认为和她们不熟,在一起更无话可说。正想找借口离开时,欣雅突然间说道:丁老师还没有吃晚饭吧,正好我俩也想找个地方吃饭。丁老师如果方便的话,还请给次薄面在一起吃顿便饭。今晚我请客。
丁丰不喜欢和陌生女人在一起吃饭,尤其是靓丽女人。既然欣雅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丁丰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是答应了下来。
木绵驾驶着红色的福特穿行在临海大道上,在一段车流发堵的路上,木绵打开了音响,车内瞬间响起谭咏麟缠绵悱恻的歌声:
这纷纷飞花已坠落/往日深情早已成空/这流水悠悠匆匆过/谁能将他片刻挽留/感怀飘落的花朵/尘世中无从寄托/任那雨打风吹也沉默……
当听这首歌时,丁丰无意间发现木绵眼角处有一层淡淡的亮亮的东西在闪动,如薄薄的水雾。
饭店颇为典雅,尽管是中式布局,却在格调上尽显舒适和温馨。大厅内,悠扬而又婉约的琴声缓缓飘逸。
四菜一汤,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初次在一起吃饭,言谈上也只能是适可而止,彼此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丁丰原本就是个该说就说不该讲便会保持沉默的男人。在自己多年的人生旅程中,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该走的路几乎被他走了个遍,而现在又重新回到了起点。对以往,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而对于自己的现状他通常都用三个字来概括,那就是:挺好的!
多数时间里,都是欣雅和木绵在聊一些学校中孩子的事情,以及各自家庭中的生活片段和零碎琐事,当说到意通时,还会夹杂着彼此间偶尔的会心一笑。丁丰乐于保持沉默,边吃边做一个静静的旁听者。
当两个人讨论起学生在“先做人”这方面是否该由家长来进行侧重引导这个额外话题时,丁丰却是来了兴致,于是说道: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两位,在这里我想就‘先做人’这个话题来说下我个人的看法。他看了看两个人,见她俩点头示意便接着又说: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众多名言警句被我们一直沿用至今,且很多都有其道理可讲。比如我们在强调某件事情或者对他人进行教化时,会常常说‘先做人,后做事’这句话。如果我们认真去思索这几个字的意思,会发现这句话在顺序上小有欠妥之处。不论是在书面上还是以俗语的形式出现,只会给人一种肤浅的认知。比如我们去做某一件事情,它到底是对还是错?在心里会生出一种下意识的比较和思量,并没有与之相对应的所谓标准摆在那儿来作为衡量。当然了,法规除外。尽管这个标准非常重要,却也是凭着某些习惯性定势或是流传已久的认知来作为对与错的参照。而问题的症结是,很多人在做事时瞬间便没有了衡量。当具体做事之后,才会根据实际情况来判断自己是对了还是错了。如果是这样说的话:‘先做事,后方成人’才比较妥贴一些。不做事怎么知道对错,再说了知道是一回事,而真正去做又是一回事。之所以有‘经历是一笔宝贵的人生财富’之说,就是因为曾经身体力行过。我们一边前行一边自我纠正和成长,这样才会让人变得成熟。‘先做人’也仅仅只是一种意识下的说辞,而意识又都是模糊的,所以它并不会真正让人成熟起来。也只有真正做事了,才会产生相关联的结果。古训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说这句话的人其本身心智足够强大,并且自律以及明理。正是基于自己的真实写照,所以才有了‘先做人,后做事’的这种说辞。而对于众多的人来说,都是凡夫俗子,身上的缺点和不足之处更是多了去了,如果再来强调如何做人,也只能是一厢情愿。在现实生活中,那些强调‘先做人’的人,除了大智大贤之外,往往自己都没有养成一个健全的人格和评判标准。
欣雅好奇地看着丁丰,她就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是奇怪,不光是怪,而且身上还隐约间透着某种无形的张力。尽管在他脸上会无意间流露出一种看似短暂的抑郁,却也有种说不出的独特的东西在他的眉间跳动。这种印象式的观感让他变得时而清晰,又时而模糊。
木绵脸上挂着一层淡淡的笑意,对他的言语没有否定也没有赞同,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有点不一样罢了。木绵时常会认为自己性格爽朗,说话直来直去,心思简单。这或许是和孩子们打交道久了的缘故,乃至于自己也变得天真和无邪。
在回去的一个路口前,丁丰提前下了车。他喜欢走路,这些年来也已经习惯了步行。一方面是通过消耗体力来缓解心中的压力;另一方面就是思索某些已知问题的成因、或是今后可能会发展成为潮流的现象。关于女人的情感和婚姻,一直是丁丰所想弄明白的事情。在都市中为什么很多女性会有情人?是潮流所致还是其内心空虚?是物质富足的原因还是精神文明的滞后?丁丰曾经听某个白领说过:一个优秀的女人,要有一个疼爱自己的老公,至少还要再拥有一个给予自己美妙爱恋的情人。对于这句话丁丰不置可否,并一直琢磨它所隐藏的深意。社会经济发展迅速,个体收入也相对提高,而相应的精神压力也越来越大,这两者之间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正比关系。当压力达到一定的临界值时,就一定会通过释放情感来减缓内心中的焦躁和不安吗?
斜躺在床上,菲雪正在翻看一本关于美容的杂志,内容并无新意,多是养颜和增白的图案以及无聊文字。菲雪放下了书,遂把自己完全舒展开来,又头枕着双手,茫然地看着头顶上洁白的天花板。菲雪的老公是建筑商人,一年前在新加坡承建了某个大型工程,这中间也只回来过一次,还是为女儿去新加坡求学的事情。为了让女儿有个好的学业以及良好的接受教育前景,菲雪同意并支持女儿前赴新加坡。女儿临走时,用双手勾住菲雪的脖子说:妈妈,一定要等着我回来。我回来后就再也不走了。到那时我会陪伴在您身边,一直到老。在那一刻,菲雪的眼窝里就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不得不说的是,菲雪和她老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自二零零七年以来,她老公的房地产生意越做越大,且顺风顺水,回家的时间也就越来越晚,回家的次数更是越来越少,就连夫妻之间的那点性事也变得愈发的少。他没发达之前,老公和她天天晚上缠绵的要命。每每在一通爱抚之后,他便犹如一匹脱疆的野马,在菲雪的身上纵横驰骋。并伴着技巧性的连连动作,直攻击的菲雪**不断,如飞在云里雾里。常常在平静下来之后,他都会搂着菲雪软柔若无骨的身躯充满爱恋地说:亲爱的,我会爱你一生一世一辈子!那时的菲雪生活甜蜜、幸福,她脸上的笑意也天天如同玫瑰花开一般。随着她老公赚到的钱越来越多,他们之间的性事便愈发少的可怜。在每一次的期盼中,菲雪都会主动的娇了心媚了眼,就连卧室的格调也被她布置的情意绵绵,以期达到一个浪漫、朦胧的效果,用“诱人”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然而,每次她老公不是说累就是已经倒头睡去,春脸迎得冷屁股,菲雪的九缕春心也就变得凉了下来,直至最后如同云般消散了去。有时候,菲雪知道他是在装睡,而自己却也无可奈何,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这路还得一步一步往前走。再后来,她老公索性连家都不回了,说是在外面考查项目云云。只有鬼才相信他的鬼话!菲雪知道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菲雪心想:男人通常都是这个样子,路变宽了,心也野了,身边的女人也就多了。爱咋的咋的吧,所幸自己还有一家服装厂,于是就一身扑到厂里,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事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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