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滹沱鏖兵（1 / 2）

崇嘉元年五月。(书中月份都是农历)

廖仲亨大军浩浩荡荡，越过白马关，再次来到变龙桥。

虎贲军及五关军溃败后，仓皇东遁，沿途未敢再做停留。如今的变龙桥，仅有零星驻兵把守。为首将领孙可能未做任何抵抗，便望风旗靡，率众出降。

变龙桥一役，经历上次惊心动魄的血影婆娑，廖仲亨心情错综复杂，百感交集。

背心剑创的疤痕，是摘取一片龙鳞的印记，亦是九五之尊帝袍上一枚闪亮的军功章。

命不当绝的他是真龙天子，昨日大难不死，今朝才能继续担负起平定天下的重任。

“颤抖吧！马文忠！”

廖仲亨长啸一声，催马跃过变龙桥。

此处东行九十里，即是北朝京畿心脏——统万城。

九十里天涯咫尺，九十里咫尺天涯。

九十里一功成败，九十里王寇殊途。

大军纵横奔驰，一路风卷残云，转眼来到了京师佐近。

——统万城外六里。

滹沱河。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麦浪香两岸。

眼下正值麦收季节，却不见了地里的麦子。

因为田地里的麦子还未熟透，就被统万城卫戍部队给收割了个精光。

自变龙桥至此，所有的饮用水井也全部用土回填。

沿途百姓撤离，荒无人烟。

——此乃敌人坚壁清野，赤地千里之策也。

目的就是不给敌军留一口水，一粒粮。

滹沱河沿岸数十里所有的大桥全部被拆除，面对烟波浩渺的滹沱河，廖军没有船只，只能望河兴叹。

过河拆桥的故事，原来自古就有啊。

廖仲亨大军这次带够了粮草，只求能与敌军倾力一战。

然而茫然四顾，却是连一个鬼影子都没瞧见。只有扬波千里的滹沱河水，如千军万马般兀自奔腾不息，日夜不止。

滹沱河水汹涌奔流，于平静中诉说着千百年来所有的铁马金戈，云烟过往。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柳万胜望着白茫茫的滹沱河水，不由得心生感慨。

——“我亲爱的妻子曼缇，如今，你在西国还好吗？”他心想。

正自灵魂出窍间，忽銮铃声响，河对岸隐约撞出一彪人马。

军士跨上几艘战船。过了一段时间，战船已开过河心，直至岸边五六十步距离。

船头旗帜飘扬，帅旗上书一个斗大的“霍”字。

为首站立一员大将，正是骠骑大将军霍宇霆。

伤愈复出的破虏将军李弼和葭萌关总兵赵子如分列左右。

原来“逃跑将军”霍宇霆义无反顾的舍弃楚王和数十万大军，本想疯狂鼠窜回统万城。

可身至紫金门下，却被马文忠一道圣旨拒之门外。

诏令他以罪臣身份，戴罪立功，协同兵部尚书齐文正，领倾国之兵十二万，连同逃回京城的败军四万，大军共计十六万；速回滹沱河布防，阻挡廖仲亨大军来攻统万城。

“廖仲亨！柳万胜！今日你我再来搏命死斗，此地决战”！霍宇霆怒目而视，高声断喝。

柳万胜走近岸边，勒马答话：“霍宇霆！隔河对峙，谁为攻？谁为守？你可知晓？你有何手段，与我谈此地决战？”

“柳万胜，莫要张狂！不论有何手段，赢了便是王道！无关谁攻谁守！只要你能插翅飞过滹沱河，定让你们有来无去，有去无回！”霍宇霆道。

“哈哈哈！霍宇霆，败军之将，丧家之犬，安敢在此悻悻狂吠？待我大军碾压过去，定将你踏为骨渣肉酱！”柳万胜道。

霍宇霆不再答话，令军士在船上向岸边放箭。

廖军也放箭回击。

双方各有小范围死伤，霍宇霆并非真要死战，当下只是出疑兵骚扰。

故他将船只掉头，稍稍远离弓箭射程范围；至强弩之末、鞭长莫及之处河面，方抛锚驻船。

然后令士兵大声向对岸聒噪挑衅，摇旗呐喊，以激怒廖军。

廖仲亨气的咬牙切齿，跺脚唾骂。

柳万胜道：“殿下，切不可与竖子小人逞一时之能，决一时之高下。敌虽凶顽可恨，然我军苦无船只渡河，也只能暂且置之不理！为今之计，应先思量渡河之策！再图破之！”

廖仲亨点头称是。

急令兵士沿河探寻船只。

柳万胜毛遂自荐，易装前往。

三日后，柳万胜带来了五个人。

为首一人道：“我乃此地三十五里处沧浪湖何家村人氏。我叫何兆光。这几个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弟兄。”

“何大哥他们之前都是在灞江采石矶的潜蛟水师营从军。后来灞江被南瞻部洲占据，水师营解散，他们哥几个就回了家乡。今闻殿下统大军经过滹沱河，非常高兴。我说大军正苦于无船渡河，他们说愿意帮助我们造船渡河，打退敌军！他们都曾是水师营的精兵悍将，对打造船只、经营水战什么的都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的行家啊！”柳万胜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你们一来，可真是雪中送炭呀！有劳各位兄台了！”廖仲亨大喜道。

何兆光等抱拳施礼，道：“殿下兴正义之师讨贼，能为殿下分忧解难乃是我们之荣幸！我等愿为殿下穷极心智、殚精竭虑，将造船工艺及水战之法倾囊以授。”

“何兄真乃北朝忠贞义士也！”廖仲亨欣喜的说道。

“此事就令柳万胜将军全权处理。”廖仲亨道。

柳万胜得令，对由玄机说：“侯爷，砍伐树木，准备原料一事，就交由天南军办理吧。”

“包在老夫身上！”由玄机遂派共工将军苗涟去离此处十五里的卧牛山砍伐大树，以备造船原料。

三日后，造船木料齐备，何兆光等五人带领军士开始造船。

霍宇霆军依旧聒噪不已，柳万胜只令将领军士严防死守，不许进攻。

闲暇中，廖仲亨与柳万胜交谈。

“柳元帅，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十六字箴言，将军何解？”廖仲亨道。

“就是说，在兵法中，军队行动要迅疾如风；慢慢移动时像森林般壁垒森严；攻击敌人时，像烈火般韧猛炽热、锐不可当；军队驻守时，要像峙立的山岳般泰然、稳健。此乃纸面之意。若用于实战之中，当遵循以变制变，或以不变应万变；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或当静若处子以观其变，或当动若脱兔雷霆闪击；或当其徐如林不动如山中其疾如风侵略如火；或当烈焰焚身泰山崩前时临危不乱处乱不惊。兵者，诡道也。有兵有法，人云亦云。无兵无法，自称一派。得前人理而不忘前事，为后事之师；以后人战而不忧后鉴，为前鉴之思。人各有所学，学贵有所知，知则有所解，不一而足。”柳万胜道。

“精彩！精彩至极！柳元帅果然有见地！”廖仲亨击节叫好。

忽然，廖仲亨正色道：“柳元帅，船只造好以后，敌军若击我半渡，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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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机营。”柳万胜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廖仲亨闻言一拍大腿，转忧为喜。

——神机营部队。

神机营部队乃西国右元帅赫连容奇所赠。一共九十人。

前后三排，每排三十人。

一排狙击，一排装弹。第一排发射完退至最后，第二排前移继续射击，依次轮换。

这样可以连续保持火力，弹药不尽，火力不绝。可以对敌人形成持续、稳定、有效打击。

龙象川一战，柳擒鹰就是因此而败于敌手。

如今时过境迁，大西国独门武器佛郎机竟能机缘巧合，“拿来我用，”真的是匪夷所思，始料未及啊！

何兆光等领大军造船，先造得六十艘小型战船。此船外包铁皮，只漏桨眼，士兵藏身船内，组成编队，每十艘为一队，设一艘为旗舰。共分六队。

何兆光等五人各分配一艘旗舰，剩下一舰由颇有些水下功夫的共工将军苗涟统领。

再造旗舰大船一只，刷成白色，为廖仲亨中军总旗舰船。负责指挥调动大军进攻。

另造小船二百只，大小一致，以铁锁相连，上铺木板，并以藤蔓、麻绳等缆实结紧。

是为浮桥。

搭建浮桥由游击将军华虎和烈豹将军金守用负责督办。

浮桥一边铺建，一边会向河对岸延伸，小船编队搭载神机营火枪手和弓箭手，以火力、弓箭掩护兵士搭建浮桥。四队于浮桥前方保护，两队于侧翼接应保护。

循序渐进，步步为营。

毛轩逸道：“浮桥修建要快！并严防敌军偷袭，否则一把火就可将所有辛苦付之一炬。应及时保驾护航，确令浮桥万无一失！我军虽不习水战，然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只要苦心孤诣，一念向诚，苍天定不负我！”。

“先生所言极是！”柳万胜道。

河边大军摆成一字长蛇阵，一个挨一个传递运送木料。

滹沱河面上，戍桥舰队和霍宇霆水师激战正酣。

霍宇霆水师由银河大将军熊霁云统领。

他亲率船队疯狂阻击廖军修建浮桥，用弓矢箭弩攻击廖军，被顽强的护桥舰队一次次打退。

他期待中的红夷大炮迟迟没有到位，熊霁云有些心急如焚。

没有红夷大炮，就无法有效阻止廖军搭建浮桥。

而朝廷拨派的二十门红夷大炮，此时正在来的路上。

第二天就将运抵滹沱河前线。

尽管一次次被神机营部队的佛郎机和弓箭手的弓箭击退，熊霁云依旧一次次死命攻击着廖军，直到，黎明来临的时刻。

一夜时间，廖仲亨军在滹沱河上建起一座崭新的浮桥。

拂晓。

微光初露，敌军一整夜疯狂阻拦廖军修建浮桥，疲态尽显。

然而，他们还是在桥头处集结重兵，与冲在桥头的廖军先锋队进入白热化的胶着战斗程度。

廖军身处狭窄的浮桥桥头，作战极不方便，很是掣肘，施展不开拳脚。想要冲到对岸，被敌军一次次打回。

敌军又接连发射火箭，将浮桥烧掉了四分之一。

两军就这样陷入了苦战，一时间形成拉锯，谁都无法逾越对方地盘半步。

滹沱河面上。六十只战船冲向对岸。

霍宇霆令水师将领银河大将军熊霁云率大型战船迎击。

滹沱河本是南北向而流，自此处拐弯横卧东西走向，波澜东涌，二十里后，又转而南流。

有人说，为何不沿河岸急行军，直至京师之前再渡河，直取统万城呢？

因沿此河水拐弯处前行皆是草莽山林，峰岭拦阻，若按此路线行军，必更加艰苦。而且还极易被敌军设伏伏击。

而自此处渡河后都是大片平原，一马平川，可直捣黄龙。

此时，南风骤起，廖军小船乘风破浪，冲向大船。

待船只接近江心，熊霁云传令：“贼军已至！击其半渡！”

熊霁云所部大船机动性不如廖军小船，但他有火力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