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重逢(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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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圣主大人有所不知,  ”见郁照尘一直不说话,珈行难适时开口,“上任天帝已经陨落许久,  早在数千年前,仙庭就已经换了主人。”

        听完珈行难的话,江潭落立刻一脸了然,  他隔着欲尽湾,  远远地朝郁照尘笑着点了点头说:“如此啊,  我明白了。”

        江潭落的语气客气又疏离,抓不出一点错来。

        甚至于此时就连欲尽湾下的十万生灵,  都没有一个人察觉出江潭落和郁照尘千年前就认识了。

        ……只有不远处的瀛洲圣君经铄灵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欲尽湾下水汽翻腾,江潭落的面容也变得不真切起来。

        郁照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用尽全力观察着江潭落  ,  试图在对方的脸上寻找异样。这一瞬,  郁照尘甚至都忘记了伪装,  目光变得赤裸而直白,像是能在江潭落的衣服上灼出一个洞来似的。

        江潭落感受到郁照尘的目光,  也不由皱眉向他看去。

        『圣主大人!!!』无嗔急了,『别看他啊!不是说好了装作不认识吗?』

        『怕什么。』江潭落淡定道,『他又不会吃人。』

        “请问圣尊,还有什么事吗?”江潭落的语气少了点客气,疏离得吓人。

        ——郁照尘的目光冒犯到了妖皇,  他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无事……”郁照尘立刻垂眸,  将目光藏了起来。

        他攥紧了手中的血珠,  反复回忆着刚才江潭落看向自己的眼神。

        郁照尘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他没有在江潭落的眼神中找到一点多余的情绪,  无论是爱,  还是恨。

        郁照尘没有想到,  千年时光过去,再相见时江潭落的恨对自己来说……都已经成为了奢侈品。

        他们怎么会像陌生人一样呢?

        不该是这样的……

        郁照尘独自站在灵坐上,四周寂寂无人,欲尽湾上的风向刀子一样朝他刺来。

        这是千年来,郁照尘的眼中头一次露出迷茫与脆弱。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恐惧。

        他害怕自己和江潭落真的就此陌路。

        远处的江潭落和珈行难看不到,欲尽湾下众生也看不到,但是一直纠缠着郁照尘的怨灵,却像是见了血的秃鹫一般在刹那间就兴奋了起来。

        他们发现,被自己纠缠千年都不曾惧怕的郁照尘,头一回生出了一点名为恐惧的情绪。

        郁照尘在害怕什么?

        难道是害怕江潭落?

        怨灵瞬间兴奋了起来,他们又一次在郁照尘的耳边叫嚣。

        “圣主大人!!圣主大人杀了他!”

        “郁照尘他枉为天帝!”

        “郁照尘不配与圣主相提并论!”

        怨灵那些“杀了他”的叫嚣,并没有刺激到郁照尘,反倒是“郁照尘不配与江潭落相提并论”这句话让他突然抬起了头。

        赐予神恩的环节将要结束,水汽重新在江潭落的胳膊上凝成藤蔓。郁照尘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将要离开欲尽湾了。

        “等等!圣主大人——”郁照尘的声音,比他的思绪更快。

        见江潭落将要转身,他便立刻出声将对方叫住。

        “何事?”江潭落皱眉问。

        “我有一件贺礼,想要送给圣主大人。”郁照尘说。

        实际上郁照尘带了足足一小芥子空间的东西来,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想要亲手交给江潭落的,却只剩下了一个……

        贺礼?

        听到这两个字,江潭落的眼皮不由跳了一下。

        江潭落完全不想再和郁照尘有一丁点的牵扯,更别说收到他的什么贺礼了。

        但还没等江潭落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就见郁照尘一步步走离了灵台。

        他每向前走一步,脚下都会生出一朵冰莲。

        蓬莱的上空,也随着郁照尘的步伐一起生出一阵风雪,那场面神圣又寂静。

        看到这场景,刚才因为赐予神恩而激动的妖族都安静了下来。此时,来自三界各处的十万生灵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屏息注视着郁照尘向江潭落走去。

        郁照尘的动作无比优雅,不过转眼便走到了江潭落的身前。

        此刻的欲尽湾安静地不像话,郁照尘的耳边只能听到下方的海水声,还有自己怦怦怦怦不断加速的心跳。

        他朝思暮想了上千年的人,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可是他却不能碰,甚至于不敢惊扰。

        江潭落一身白衣,像月华、像流水,干净的不像话。

        自己早就已经……一身血污、周身怨灵,肮脏的令人生厌。

        郁照尘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血珠,接着将它收了起来……这不是今天他要送给江潭落的贺礼。

        “你要——”见郁照尘久久不动,江潭落忍不住开口。

        不过他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郁照尘的动作给打断了。

        郁照尘微笑着看向自己,接着缓缓抬手,将指尖贴在了心口处。

        他要做什么?

        江潭落忍不住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剖去情丝后,江潭落只剩下了理智。而此时甚至就连江潭落的理智,都在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深处重复着危险的信号——

        郁照尘是个危险的人。

        他越是微笑、表现的越是正常便越是危险。

        “啊——”

        “天呐!”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郁照尘的手指竟然猛地一下穿透了他自己的心口——就像是千年前,江潭落在鲛人海下做的那样。

        他的动作无比决绝,甚至于在指尖刺破心口的那一刻,郁照尘的眼神中还闪过了一丝快意。

        一滴温热的血珠,在这一刹那随着郁照尘的动作溅在了江潭落的脸颊上。

        欲尽湾下,响起了一阵阵的尖叫。

        “圣尊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江潭落立刻皱眉看向对方看去。

        郁照尘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是死死盯着江潭落的。

        他想要在江潭落的脸上捕捉到自己期待的情绪,想要看看江潭落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动作而将情感泄露。

        但可惜的是,这一刻江潭落的眼睛里除了震惊和不悦外,依旧什么都没有。

        又是一滴血从郁照尘的指尖落下,掉进了海里,刹那间海水翻涌如同沸腾。

        道心碎裂的痛,郁照尘已经忍了千年。然而在他看来,这千年里的痛累计在一起,也抵不上这一刻。

        郁照尘自虐般用灵力剖开了自己的皮肉,他喃喃重复着那句话——

        “我有一件贺礼,想要送给圣主大人。”

        欲尽湾上下安静地针落可闻。

        在剧痛之中,郁照尘的手指一点点触到了灵台,并在这里摸到了一颗小小的珠子。

        ……那是江潭落的鲛珠。

        上一世的小鲛人没有修为没有灵力,他的鲛珠按理来说是保存不了太长时间的。

        知道这一点的郁照尘,便直接将这颗鲛珠藏在了自己的灵台中,以神魂温养着它。

        时间久了,鲛珠几乎与他的神魂生长在了一起。

        江潭落看到……郁照尘的手指已经刺入皮肉,他的脸色明显苍白了起来。

        尽管如此,郁照尘竟然还是微笑着的。

        江潭落身上生出一阵寒意,他忍不住轻轻摇头问:“……你这是做什么?”

        “……圣主,这个给你。”

        郁照尘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明显艰难了起来。

        剖出和神魂生在一起的鲛珠,就像是生生将自己的心挖出来一样。哪怕是他,也有些难以承受。

        可痛时看到眼前的江潭落,一切好像又都烟消云散了……

        郁照尘要将鲛珠给江潭落。

        他知道,哪怕从前的“江潭落”只是妖皇月西瑕的转世,但丢了一颗鲛珠,也会给江潭落带来不小的影响。

        此刻郁照尘没有想过赎罪,也不敢想让江潭落原谅自己,他只想……将鲛珠还给江潭落,让江潭落好受一点。

        仅此而已。

        郁照尘咬着牙,将鲛珠剖了出来。

        下一瞬,沾满了鲜血的鲛珠便被清洁的咒语洗了个干净。

        小小的珠子在郁照尘手中泛着莹莹光亮,看上去是那么的可爱、漂亮。

        郁照尘将手中的鲛珠递了出去。

        “这是……鲛珠?”江潭落轻声说。

        无论怎么说,自己和郁照尘,一个代表仙庭一个代表着妖域,两人的一言一行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眼看郁照尘已经将鲛珠递到了自己的眼前,江潭落自然不能不拿。

        于是江潭落只好伸手,当着三界众生的面将那一颗鲛珠接了过来。

        郁照尘将期待的目光落在了那颗珠子上。

        他想,说不定这颗属于小鲛人的珠子,能够唤醒江潭落的记忆呢?

        细长、葱白的手指轻轻捏着鲛珠,江潭落将它转了几圈,细细看了过去。

        ……圆滑,色润,的确漂亮,不过里面的力量真是弱的可怜。

        这就是我上一世的鲛珠吗?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江潭落对无嗔说。

        毕竟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鲛珠应该早就融入了郁照尘的灵脉才对。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重新将它凝起来的?

        『圣主大人不要因为这个心软呀!』听到江潭落这么说,无嗔立刻急了,『他剖鲛珠算什么啊?这个还不是和圣主您学的?』

        『不会,』江潭落终于一点点地将视线从鲛珠上移开,『我只是没想到,上一世的自己竟然这么弱。』

        放在千年前,这颗鲛珠或许对江潭落有些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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