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喜嫁丧哭(25)(1 / 2)
直到安南原回到厨房,他都没有缓过神来。
综艺咖有些奇怪:“你不是去找燕哥了吗?这怎么失魂落魄的,发生了什么?”
厨房里柴火灶上炖着的鸡汤散发着热气和香味,蒸汽扑面而来,将被夜风吹得冷透了的肌肤也温暖了起来。
安南原眨了眨眼,原本模糊的视野重新清晰,剧烈摇晃的心神也在周围的温暖和欢笑人声中,渐渐安定了下来。
像是从地狱里,重新迈进了人间。
面对综艺咖好奇询问的目光,安南原欲言又止:“杨……”
他想说,自己在外面看到了骷髅,也想说,自己将老板杨云错认成了惊悚的死尸人头。
但是话到嘴边,他停顿了一下,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外面太黑,我被吓到了。”
综艺咖立刻笑了起来,不含恶意的嘲笑道:“这不行啊安老弟,你这胆子也太小了。”
“这边鸡汤好了,快来帮把手把菜都盛好,拿到餐厅去。”
安南原心不在焉的顺口应道:“来了。”
被吓到的,不止是安南原一个人,还有在他分屏前的观众们。
[尼玛,差点没把我吓得心脏停跳了,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啊。那个农家乐的老板怎么站在那么黑的地方?完全没看到那里还有个人啊,到现在我这心脏都砰砰直跳。]
[你已经算好的了,知足吧。屏幕上突然出现一张白惨惨的鬼脸的时候,正好我妈推门进来问我话,我差点没被吓死。好几十秒脑子一片空白,就知道在那“啊啊啊”的喊,刚刚才回过神来,我妈说我喊得像要被杀的猪。猛猪落泪jpg]
[我弟弟那个熊孩子!!我拿着平板边走边看节目,本来就被那个鬼脸吓得不轻,心脏狂跳,结果他躲在我家角落里突然冲出来吓我!我踏马差点直接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
[瑟瑟发抖,幸好我是在被窝里看的这节目,而且房间还开着灯。哈,哈哈,我一点都不害怕qaq]
[……看完之后,我默默的把我家所有灯都打开了。果然,只有光亮能带给人安全感!刚才没开灯坐在地上玩手机,结果看完那一幕之后,我就疑神疑鬼的觉得我周围的黑暗里,全藏着这种东西,真是绝了。]
[是看错了吧,刚才安南原突然回身,因为光线突然改变,他的摄像头不是重新聚焦了吗。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成像出了问题,光影失调,才让老板看起来有点吓人吧。你用手电筒从下往上照自己的下巴,也能看到相似的鬼脸。]
[我觉得不是,我是有点灵感的那种,所以我很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根本不是光影失调的人脸。那就是一张鬼的脸,面色青白,眼球全白,满脸是血。在看到那张鬼脸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冷得发抖,就像自己也在太平间一样。]
[我在看到那个画面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往上窜,脖子上带着的翡翠平安扣直接撞到桌子上,碎了。但这个本来不应该这么容易碎才对,我总觉得有点毛毛的,我不会是真的看到鬼了吧?]
[我有个不好的猜想……可能很多后关注这档节目的观众不知道,但咱们老观众都知道,这节目,邪性啊。从第一期开始,普普通通住个别墅能撞鬼,平淡无奇避个雨能遇到大老鼠。所以刚才那个,真的是我们看错了吗?]
[哭了,哥哥不是要去找燕哥的吗?求求他赶紧去把燕哥找回来啊啊啊,燕哥的分屏还没开,不知道在哪,哥哥又看到了这样的鬼脸。我的天,我好慌呜呜呜。]
[那个老板后来看着不是挺好的吗,还把哥哥扶起来了,还关心他。而且后来在镜头里看着也挺正常的,所以果然是之前看错了吧。我觉得这老板看起来很直率啊,不像鬼。]
[……鬼想要害人的时候又不会直接自保家门,说自己是鬼要来害人了。做点伪装什么的,不也很符合逻辑吗?我反正是觉得这老板挺奇怪的,白天我在燕哥的分屏里看到这老板的时候,就觉得他好奇怪,而且表情也很扭曲,不太像正常人类能做出的表情。]
安南原颤抖着手,本来掏出手机想看看粉丝们给他的留言,安慰下粉丝们,告诉她们自己没事。却没想到,他看到的弹幕都是在提及老板杨云,并且很多人焦急的劝他赶紧找到燕时洵。
对哦,我本来是要出门找燕哥的。
安南原被吓得发木的脑袋,重新运转起来,想起了自己刚离开厨房去院子里的初衷。
但他想了想刚刚在院子里看的那一圈,却意识到燕时洵根本不在院子里。
燕哥这是去哪了?
安南原脑袋上冒出问号。
但身后赵真他们已经在催促安南原赶紧过来,让他去端鸡汤。安南原只好匆匆应了一声,走了过去。
等把菜都端上餐桌再去找燕哥吧,反正怎么也是要找燕哥来吃饭的。
安南原这样想着,很快就把这事放在了一边。
……
厨房里的声音欢笑温暖,但是躲在墙后缝隙里的两兄弟之间,却气氛僵硬。
在和安南原分开之后,杨云本来是要往后院走的,他准备回去照看着自己的花丛。
然而刚走没几步,就猛地被杨土拉进了旁边墙侧的阴影里。
“土啊,你这是?”
杨云在看到杨土严肃的脸时,原本带着爽朗笑意的脸,也慢慢冷了下来。
“哥,你实话告诉我。”杨土的眼睛赤红,一手紧紧的拽着杨云的衣领向上,干惯了农活的手力气十足,几乎能将杨云勒到窒息,明晃晃的在说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那些,那些……”杨云的另一只手指向农家乐大门的方向,声音颤抖着,好几下才勉强将自己的疑问完整的说出来:“农家乐的花丛下面,埋着的都是什么东西?”
杨云本来带着笑意的嘴巴线条慢慢回落,抿成了一根直线。
“土哇……”杨云就像是在叹息一般,叫了杨土一声:“我一直是把你当亲弟弟、最好的朋友、值得感激一辈子的人看的。咱们之间二十几年的关系了,我不想对你怎么样。”
杨云没有挣开杨土紧拽着自己衣领的手,即便粗糙的布料已经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痕,皮肤深深凹陷下去没有回弹。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还在自顾自的和杨土说着话。
“土啊,要不是你,我看不到那么广阔的世界,也不会把农家乐开起来,让村里的人都羡慕我和我妈。可是,也正因为我离开了村子,所以我妈才连个能求救的人都没有,就这么去了。”
杨云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怪你。所以这件事,也由我自己来处理就好,你不要插手。”
“别问了,土啊,这是为你好。”
杨云缓缓抓住了杨土提着自己衣领的手,力道极大,不由分说的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你听哥的话,哥不害你。燕先生他们明天就走,等明天早上天一亮,你也和他们一起走,回嘉村去,好好照顾二叔,爷爷,好好建设村子。”
“至于家子坟村……你不要再来了。”
杨土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带着泪水,整个人不断颤抖着。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又只是站在原地,转过头看着杨云大步离开的背影。
“哥。”他喊了一声。
杨云站定了脚步,没有回头。
“那你告诉我,你那么做是有理由的。”
杨土像是最后想要抓住什么,向杨云确认道:“那些,那些人,他们有他们该死的理由,是吗?只要你说,我就信你。”
杨云却只是抬手摇了摇,然后继续向前离开:“明天就走吧,杨土,回去过你的生活。”
在杨土身后的不远处,一处墙角下的花丛被挖开了土层,土壤翻滚,花瓣散落一地,花朵被推倒在地上,沾染了泥土,变得丑陋凌乱。
而植物的根系纵横。
但是借助着从建筑物里透出的微弱灯光,却能看到在棕褐色的泥土之中,有青白的人头露了出来。
那人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植物的根系沿着洞口钻进去,绿色的根须扎进了人头的眼球里,鼻子里,口中,又从耳朵里冒出来,再次深深扎入泥土中。而植物的最上面,还怒放着色泽艳丽的花朵。
整个根系牢牢的抓住那人头,将它变成了自己的养分,开出了最漂亮的花,引得村里的女孩子都喜爱不已,前来采花。
直到杨云的身影已经走远,再也看不到,杨土滚烫的泪水才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他瞥了眼那边土翻滚的尸体,再也无法忍受的扶住墙壁,一阵剧烈的干呕。
……
在嘉宾们和观众们都好奇燕时洵在哪里的时候,他已经从农家乐的院落里进了房间。
只是,不是他自己的。
而是邺澧的。
身材高大修长的男人挑了挑眉,狭长的眼眸中含着笑意,低头看向燕时洵拽住自己手臂将自己拉进房间的手掌。
“作为一名早已经成年很久的男性,在看到这样的暗示时,我是否应该期待些什么?”
邺澧往常低沉冰冷的声音,被无法止住的笑意温暖融化,变得温和而调侃:“所有人都在院子和厨房里,其他地方没有人存在。而你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拉着我躲进了我的房间……明明如果有事情,只需要在院落里问我就可以,不是吗?”
像是终年积雪不化的山峰被春风吹拂,于是那些雪花都化作了春水,沿着陡峭崇峻的山脉一路向下,溪水清澈,叮咚作响,一如止不住的好心情。
于是,燕时洵本来想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一下顶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燕时洵:“……”
“等回去之后,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掏钱给你去医院看看脑子。”
燕时洵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个思维方式是从哪学的?这么多年都没人揍你吗?恕我直言,上一个和我这么暗示的,已经被我套麻袋暴揍了一顿扔在小巷里了。还是你对这种体验比较好奇,想要试试?”
邺澧眼眸里的笑意,因为燕时洵的话反而加深了。
疏离和有礼貌是最可怕的。
因为那意味着,对方根本不在乎你,连生气都已经没有意义,当做空气处理才是合理。
而只要有了情绪,无论那具体是什么情绪,就说明对方的心防已经被撬开了一条线,容纳了自己的存在。
“因为能有资格和我说话的‘人’,很长时间以来,只有你一个。”
邺澧含笑道:“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们也可以试试。”
燕时洵毫不掩饰自己的暴躁,直接冲邺澧翻了个白眼。
不过因为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所以燕时洵也只得按压下自己内心的暴躁和揍人的冲动,强制让自己调整好情绪和表情。
等他攥紧了拳头低下头去,几秒之后再松开拳头抬起头后,他看上去就已经和平时无异,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平静的直视向邺澧。
邺澧眼不错珠的看着燕时洵,全程都没有让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他线条冷峻的面容上染上兴味的笑意,似乎觉得燕时洵这样瞬间变脸的模样颇为可爱。
人间的驱鬼者……真是有趣到让他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表情。哪怕错开一秒钟,对他而言,都像是巨大的损失。
在看到燕时洵的表情重新变得官套而礼节后,邺澧的眼神看起来还颇为遗憾,似乎没有看够燕时洵刚刚那生动的表情。
注意到了这一点的燕时洵:“…………”
他就说,这个名叫夜厉的绝对是有点什么大病,都可以去和张无病做兄弟了。
不过燕时洵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他很快就心中的吐槽扔到一边,严肃的向邺澧道:“长话短说,我想要寻求你的帮助。”
已经入夜,很快就会到凌晨,时间紧迫,燕时洵没有再多说任何无用的话语,而是言简意赅的将自己的想法全盘向邺澧说出,听上去极为诚恳。
如果有心软的人,甚至会当场一口答应下来。
燕时洵没有将陈警官和官方负责人那边的事说出来,只是将自己今天在家子坟村里看到的异动,都大致讲给了邺澧听,并且精准冷静的分析了这些异常可能会导致的后果。
“家子坟村已经不是安全的了,虽然目前看起来还没什么问题,但我恐怕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
燕时洵冷静道:“所以我已经告诉张无病,明天一大早天亮之后,所有人就都会出发,离开家子坟村,翻山回到嘉村。”
“等抵达嘉村后,所有节目组的人原地留下,我会重新返回家子坟村。”
“我已经计划好,让海云观的道长们帮助我代为保护节目组的人。但是为了防止意外出现,我要为海云观的道长们明天早上无法准时到达嘉村的可能性,做备用计划。”
燕时洵抬眸看向邺澧,让对方看到自己眼眸里的真诚:“我知道你绝不是导演助理或是其他闲杂人等的身份,虽然我不知道你所隐瞒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但是我很确定的是,你的实力绝不在海云观任何一位道长之下。”
“所以,我想请你。”燕时洵郑重道:“在我不在节目组所有人身边的时候,在意外发生的时候,帮我保护他们。”
邺澧挑了挑锋利的长眉,有些惊讶。
在他看来,燕时洵不畏惧天地鬼神,连作恶的神明都能斩杀在眼前,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令燕时洵动摇或畏惧。
但现在,燕时洵竟然在寻求自己的帮助?
所以燕时洵刚刚,才会拉着自己到房间内一叙啊……
不到一秒的短暂时间之内,邺澧的思维转过了几道弯,便想通了所有事情,冷峻的眉眼间带上了了然的神色。
邺澧迈开长腿,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坐下。
他的一双长腿交叠,让一双笔直有力的长腿所带来的压迫感显露无遗。而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虚虚的撑住自己的下颔,做出了一副诚恳倾听的模样。
但那份锋利的气势,却惊心骇人。
“很长时间以来,想要向我寻求帮助的人有很多。他们不知道我的名字,却知道有我的存在,所以日夜不曾间断的乞求。但是,我从来没有回应过任何存在。”
“我也曾短暂的认为,或许是我对向我求助的人要求过于苛刻,我也许应该更偏向于人,或是更温和一些。所以在很多年前,我来人间走过一遭,想要看看,我是否做错了。”
“罪恶被重新审理,冤魂哭嚎着生前的冤屈,群鬼夜哭至天明,而人心动荡。”
“我行走过大地,躬身向人们伸出过手。”
“但是很遗憾,我的结论是——这个人间世,没有得到我回应的资格。”
邺澧低沉磁性的声线带着笑意:“而现在,你在向我寻求帮助,期待我的回应,想要让我去保护其他生人,庇护于他们。”
“既然你想要让我亲自破坏我的限制,那么。”
邺澧向燕时洵抬了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掌掌心向上,平摊而开,像是想要燕时洵将什么东西放在自己手掌中:“给我一个回应你的理由吧。”
人间的驱鬼者。
说服我吧。
让我心甘情愿的将我的力量交给你,让我降临于你,让我听一听这个人世间还有拯救和帮助必要的可能性。
无论是正义或是生命,都已经无法打动邺澧。
千年来,他淌涉过尸山血海,血液浸透了他曳行在地的宽大衣摆,让他每走一步,心脏就沉重一分。
他冷眼看过朝代更迭,生死交替,冤魂厉鬼哭喊如擂鼓,刀山火海里,处处是恶鬼哭嚎。
可阳间不判。
世人作恶,驱鬼者却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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