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诡异的胭脂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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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数盏照明的擎枝琉璃灯被夹着雨水的穿堂风吹得火光十分黯然,莲花池中平素亮红的绢纱船灯也被雨水打灭了,池中砌做莲花形态的戏台上,人也不知都躲到哪里避雨去了,似乎就因为这场突如其随来的大雨而都没了活气。

炜彤一个人打着灯笼走到了银夫人所住的温泉别馆,走进房间里,也不见平时在门首接应的小丫头,且房门紧闭,屋里灯火通明,有女子的身影在灯前走来走去,像是在梳妆打扮。

她是不好直接过去敲门的,便站在廊檐下等着,这里庭院不大,只有七八十公分的宽度,雨水打在屋檐上,她为了避雨,只好把身子往里面靠些,却无意中听到里面银夫人的声音:“这回做玉面丸竟那么费事,耽误这几日,差点就……”声音小了下去,听不清说的什么,然后接着是露哥的声音:“今晚下的这场雨,把各处的灯都吹灭了……那些人都好好地待在各自屋里……”穿堂风‘咻咻’地掠过耳朵,冷得声音又听不清了——

“嘿!什么人在那偷听!”突然脑后一个尖利的声音大叫一声,炜彤吓得猛一激灵,回过头去发现是温泉别馆的人,她蓬着头发,一边看着炜彤一边大叫道:“夫人、夫人!有人在外面偷听!”

“我、我没有偷听!我只是路过,路遇大雨进来屋檐底下避雨,刚才、刚才你们说的什么?我真的没听到!”

房门这时打开了,露哥走出来了,看见她炜彤微微舒了一口气,露哥便朝屋里回道:“夫人,是厨房新来的静姑娘。”

那女人咬牙切齿道:“我就进屋画几笔眉毛,她趁我不注意瞅空不声不响这么溜进来,肯定不知怀着什么心呢!”

露哥却走去一手拍在她肩上:“谁叫你进去画眉毛的?这个时辰来请示夫人事情的人自然会多。”

女人不服气:“今日的天气不知道怎么了,我脸上的皮都烂了……害的我”露哥用力拍了她一下:“脸脏了洗!妆糊了就画!还顶嘴!”

女人捂着脸进去了,进去了以后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就那一眼炜彤看到了一张白乎乎的脸,上面好像粘了一张死皮一样的东西,似乎她不捂住脸,那张皮随时都能被扯下来。那是一张人的脸吗?人的脸怎么会烂?露哥转过来,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向炜彤道:“静姑娘,来找夫人有什么事?”

“就、就是问问下这么大雨……今晚荷花池的消夏宴该办不了了,厨房的罗娘他们叫我来问夫人怎么好?”她总觉得露哥的反应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方才她自己亲眼所见的,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这些所谓的人他们还是人吗?

“露哥姐姐,我真没偷听你和夫人说话,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呵,下这么大雨还难为你跑这一趟,衣服都湿成这样子,待会让客人看见就不好了。”她好像没听到炜彤的话似的,只自顾拉着她说:“来,换件衣服别着凉了。”

炜彤不好违逆她,被露哥拉着她来到侧边厢房,那里像是间茶水间,但也有衣裳架子、五斗柜,柜台上有妆奁镜子和梳子、篦子一类物件,她让炜彤在一个脸盆里把脸洗一下,湿发用布抹一抹干,然后对着镜子让她涂香粉和胭脂,她闻着那些东西有股怪味,不想擦,只得推脱说没化过妆,不太会,再说待会回厨房一做事,油烟气就把妆脏掉了。她却非得拉着她在镜子前左看右看:“你长的这么漂亮,皮肉就是生得好……”

炜彤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姐姐……看着就比我大一些,如何就夸我好……”

露哥抿嘴一笑,又摸到她身上衣服,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件豆绿缎子交领、小桂花纹样的短衣,一条浅玉色的百褶裙:“这是我新做的衣服,就是瘦了些,看你肩膀腰身应该穿上正好。”

炜彤赶紧推辞道:“厨房里做活的人不能穿这么好的衣服,姐姐你留给别人穿吧!”

露哥却还是硬逼着她换上衣服:“你看那些个年轻女孩儿穿粗布衣衫的?你的模样比她们好太多,又常在各院走动,自然不能穿太差,免得她们说我们夫人刻薄了谁。”她一边为她系衣襟的涤带:“再打上薄薄一点胭脂就很好看了。”她说着话,那边房里传来银夫人的声音:“露哥,你带静姑娘进来吧。”

走进银夫人的房里,银夫人倚在榻上,正用涂满鲜红蔻丹的手指捻起一颗李子送到唇边咬着,她在灯烛下似乎有些眼花,看见银夫人的嘴角还有一大团血迹,心里一惊这是真的遇到麻烦了?

“外头下着大雨,消夏宴自然是取消了。”她懒懒地开口道:“正好你来了就带个话回去给厨房的人,那个叫阿相的今天家里来人有急事,说是他哥嫂给她说了一门亲事,要她回去嫁人去了,所以媚楼的差事也就辞了不做了,若人手不够也先暂且等等,明后日再叫人出去找个顶替的回来。”

“阿相就这么走了?”

露哥在一旁道:“咱这里人多事杂,排场又大,多少人来人去都是常有的事。那些院子里的说不准哪天就被赎身出去的也未可知,到时候照样说走就走,谁还会跟钱过不去啊。”

银夫人伸手让炜彤走近一些,她站着不动,露哥便推了她过去,银夫人笑道:“你给她穿这身衣服很好看,待会去找裁缝用块好料子再给她做一件其他款的,我记得还有柳绿或者葱黄的缎子和纱?就给她做条裙子,你前日做衣裳剩下的樱草色绸子就给她再做条膝裤……”

这些人都不知道是些什么底细,如今打上自己的主意,还一个劲的夸她漂亮,谁知道安的啥心,那些个姑娘看起来都人老珠黄了,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贱,炜彤赶忙摆手:“夫人我穿不来那些好衣服的……”

露哥一拍她的肩:“夫人给你就拿着,几件衣服也不值多少银子。”

银夫人朝她使了个眼色:“去把那边桌子上胭脂拿给她。”

露哥抿嘴笑道:“是。”

“胭脂?”炜彤顿时瞠目结舌,这些人还真是脸皮厚壮的,越是急推辞她们就越要以此拿她作弄开心似的,一时间再不晓得该说什么。

“哪个女孩儿家有不爱美的?”露哥硬把一盒胭脂塞到她手里:“你闻闻看?这胭脂可香了。”

“香?”她把胭脂盒摊开在掌心里,掀开盖子,果然一股说不出浓腻的甜香登时散出来,看着里面一滩殷红,吸了吸鼻子,却嗅到了血腥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连忙合上盖子不好意思道:“谢…谢夫人,可我并不用这些……”她抬头望向银夫人之际,分明见她的脸上闪过一点诧异神色,心里也不由升起疑惑,身旁一直喋喋不休的露哥这时也没作声,炜彤转头去看她,她一脸错愕:“露哥姐姐,怎么了?”

露哥这才又恢复惯常的笑容:“真没见过你这样古怪的人!不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还是那小家碧玉,哪个不爱弄这些胭脂香粉搽的?怎么就你不使用?”

炜彤只得道:“我相公从不叫我搽这些。”

银夫人便有点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总之给你的东西你就收着吧,你把我刚才的话带回厨房,再叫周姐炖一道姜丝鸡、白切鸡、凉拌鸡爪,要用辣椒腌制好的才行。然后送到岳池去,过一会我去那与芍药他们喝酒。”

终于如获大赦般出了温泉别馆,揣着胭脂又穿着露哥给的衣服急匆匆地跑回厨房去,过了一会只觉得身上痒的慌,便借口去了后院,换衣服的时候只看到身上痒的地方起了一些红疙瘩,换了她自己的衣服一会就没事了。那盒胭脂她并没用一点,并没有什么异常,而她脱下来的裙子则变了颜色,一件白色的衣服发黑,有的地方还有一块一块的黄色,看起来脏兮兮的。她立马把衣服给丢掉了。周姐他们一边忙活一边还在那等着她,见她回来的模样本来都有点艳羡,对阿相离开的事谈论了几句但都没太上心,她却自从闻了那胭脂味以后心里喉咙里七上八下说不出哪里不自在,她把自己脱下去的衣服的事情和周姐说了,她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跟她说以后别占人便宜就是了。直到她到外面院子里舂粘米做芝麻团子,见到在那里烧水的人——

只有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的灶火边映得犀亮,看见她走来便笑道:“你今晚要做什么好吃的?”

炜彤给他看手里的装米的簸箕,秦扶苏用力吸了吸鼻子,顿时皱起眉头,过来:“你刚才去宰鸡还是杀鱼了?”

“宰鸡?没有啊?”炜彤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秦扶苏不信,靠近她身上又闻了一下:“你身上没沾血,怎么一股子血腥味?”

“血腥味?没有啊?”炜彤更加奇怪了,抬起胳膊闻闻袖子:“我怎么没闻到?”

“而且腥得重,都是死了的味道。”秦扶苏用手指揉揉鼻尖。

炜彤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油然有些发毛,喉咙里本来就不舒服有什么噎着似的,这下感觉更堵得慌,连忙用力咳了几下嗓子,秦扶苏看她这样水缸里舀一瓢水来:“怎么了?喝点水试试?”

她接过来喝进一大口,不曾想凉水入喉就觉一阵刺辣,马上俯下身去呕了起来,还好晚饭只吃了点粥和小咸菜,所以没呕出什么,好半天才缓过来,摆摆手:“没、没事。”

秦扶苏俯下身来,定定地看着她,她一边用水瓢里剩下的水洗脸一边不好意思说:“怎么?我脸上还有什么?”

“彤儿,”他还是那样看着她,有些郑重其事地压低声音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刚才?”炜彤愣了愣:“刚才去银夫人那了,因为今晚消夏宴的事去请示一下夫人。”

“她们给你吃东西了?”秦扶苏好像知道什么似的,恰好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们给了你什么没有?”

“没给我吃什么,不过给了我这个。”她从怀里拿出那盒胭脂和衣服给他看。

“哦…胭脂?”他好像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登时吃了一惊,一摆手打在我她拿的胭脂盒上,没拿稳就将胭脂盒摔在地面,发出‘乓’地碎裂响声,她虽然不化妆但还是觉得摔碎了可惜,“哎!这是瓷的,掉泥地上都糟蹋了……”秦扶苏一把拉住她:“别捡了,以后千万别吃那些人给的东西,也不要接受她给的礼物!”

炜彤看他的样子很反常,心里也警觉起来:“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别吃就是了!”秦扶苏双手紧紧抓住她的两边手臂,眼睛还看了看周围,略小声急切地道:“来这里做事的人,总是说不定哪天被她们叫去,就回不来……我不想你也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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