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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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苏铁迟放弃了防御,古都的剑很快,快的可以瞬息之间斩落雪花,然而也可以很慢,慢的让他愿意放手一搏。

苏铁迟挥剑向前!直指李云烈胸口。如果战场上真的很冷,那么此刻就是比谁更快!也许李云烈的剑会先割开苏铁迟的肩膀,也许苏铁迟的剑会先刺穿李云烈的布甲。

铮!

苏铁迟后退一步交剑回防,严阵以待。

只是李云烈并未接着出剑,而是收剑回鞘,解下了臂甲,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世间并没有可以称霸天下的剑术,也没有万能的技巧。所谓神鬼十八式,最早不过是长安那群小孩子讹传的。”李云烈淡淡地说,“每一剑不过是本能的反应。”

“我已经能明白。”苏铁迟拂掉四服剑上的雪,不卑不亢地回答。

“这样很好,很多人始终不明白这件事情。在战场上的时候,他们死到临头还在纠结自己的那一招一式。很久之前,匈奴人的刀快要接近我的咽喉,我才领悟了这个道理。后来我意识到,那其实是一场机缘。”

他走到白鸽的身旁,白鸽低声嘶鸣了一下,似乎这一幕曾经出现过很多次。

“生存只是靠着欲望而已。死了便没人记得了。”

苏铁迟怔在原地。

原来战场上真的很冷。剑客与名将也并非不可战胜,他只是比常人更不怕冷。

倘能杀死敌人,那么就是战神,若是被敌人杀死,那就成了刀下之鬼。挥不出那一剑,李云烈便已经死了。可如果挥出那一剑,剑既出鞘,有如神鬼!

恍然间,李云烈已经穿好外衣,拉起缰绳,白鸽马又一阵嘶鸣。

“今日,你随我入城看看。”

头曼城是草原上为数不多的建有砖瓦建筑的地方,以青色与黑色为主,但是也颇为破旧冷清。迎神节已经过去,苏铁迟一眼望上去,视线所及竟然没有一抹亮色。与长安十三坊的繁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长安的街坊里,路边有着巨大的古树,暗绿的枝干,地面铺着绿色或黄色的叶子。有人推车卖着各种女子饰品,有人搬个椅子在街头卖糖人,一群小孩子会眼巴巴地围着看。也有妓馆的风尘女子在绛色的窗前或者门边,向过路的每一个男子送秋波,远远地就能闻到脂粉的香气。赌场里人声鼎沸,酒馆里醉汉成堆,像烟花一样,孤独又热闹。

然而头曼城的街上只有极少的行人,寒冷的天气把所有人都锁在家里。

李云烈在一条宽阔而破旧的街道前下马,于是苏铁迟也下了马。面前是一道深深的巷子。李云烈向里面走去,靴子踏雪的声音簌簌匝匝。

两个孩子在巷尾坐着,身子靠在已经塌了一半的墙边。一个年龄大概十余岁左右,另一个是年龄更小。

他们拖着长长的鼻涕,吸溜吸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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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颊冻成了红紫色,甚至皮肤有一点点白色的裂纹,苏铁迟分不清那是否是雪,又或者是冻疮。他们的穿着颇为破烂,最外面裹着一块看不出形状的大脏布,上面打了很多灰色或黑色的补丁,此刻都覆盖上了厚厚的雪。有的补丁也破了,自顾自地垂下来。

草原人建的砖瓦房没有檐,于是两个孩子的肩膀上便有不少雪落下来,他们却也不理会。也许他们是觉得把雪抖落会让肩膀湿的更快,又或许抖一抖肩膀会让他们饿的更快。

孩子的身份也不言自明,如此的冰天雪地里,无处可去,自然是乞丐。

“他们的父母是奴隶,已经死了。”

李云烈面无表情地说,言语似乎没有一丝温度。

他转过身,从马鞍的前端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一个青稞饼。由于白鸽马保持着体温,苏铁迟猜那个饼应该还是温热的。

那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呆呆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李云烈的面前,伸出手。他手上的皮肤既不是红色,也不是黄色或者白色,而是已经冻成了紫色。

李云烈把饼放在他的手上,孩子攥住饼,看着他,用匈奴语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李云烈抚摸着孩子的头,把他帽子上的雪拂掉。

孩子转身掰饼,似乎想要把饼分成完全相等的两半。他的动作很慢,一点也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分好后,他把一块递给那个更小的孩子,另一块自己吃了起来。只是吃的动作很急,像是担心李云烈会反悔,把饼要回去,

毕竟自己没有给钱。

苏铁迟一言不发,默默看着这一切。

李云烈缓缓道:“匈奴人总是在打仗,你可知原因?”

“草原人过于贪心?”

李云烈皱起了眉头。

“其实是因为没有食物,这里的冬天太过寒冷,种不出庄稼来,牧草和土地又有限,每年冬天都会饿死很多人......人为了口吃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既然这草原如此贫瘠......敢问将军何故投降?”

这个问题苏铁迟想了很久,猜测过无数种可能,又一一被自己否定。此刻他虽然有些迟疑,但终于问了出来,他想要一个答案。

李云烈也不恼,却也没回答苏铁迟的问题,他抚着白鸽的后背,像是在脑中回忆一个辽远的梦。

“你觉得什么是最大的功业?”

苏铁迟愣了一下,“是杀敌报国么?”

“不完全是。”李云烈幽幽说道,“拔剑杀敌,生死由命。我还在长安的时候,以为这样的事情是很光荣且伟大的。后来我才发现,成为将军不是最伟大的事情。过去几十年,边境发生了大大小小几十次战争。有过很多出名的将军,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打了这么多仗,草原还是很缺粮食,边境仍然生灵涂炭,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死了很多人。”

的确如此。从苏铁迟记事起,便常常听到朝廷的号召,长安的年轻人们都以上阵杀敌为荣,却不曾想过这其中的来由。

“很久之前,也是在冬季,我们在阴山被包围了。在视察伤兵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个兵士,年纪和你差不多。他的手臂断了,脑袋很烫,神志也不清,一直在高声地叫喊:娘。喊得我心烦意乱,让他闭嘴,可他一直喊,好像喊破喉咙就能见到他的娘一样。

那天晚上他死了,可能是饿死的,可能是病死的,也可能是冻死的。”

雪花落满了李云烈和苏铁迟的肩头。

“那天晚上过后,我就派人传话,告诉匈奴人我可以投降,但希望放五千兵士们南归家乡。后来单于派人告诉我,他可以答应我的要求。于是我便投降了。”

李云烈讲述着,语气中没有一丝波动,好像这些事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你当时为什么想刺杀我,其实我都明白。只可惜那时你的剑术还不够精湛。”

“当时是我冲动。”

“这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剑学完了,那就该分别了。只可惜酒馆都关了门,否则便适合去喝些酒,分别时还是要热闹些。”

李云烈的语气很是平淡,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而不是他自己的。

“很久之前,我在长安的时候,和你的父亲一起练武,那个时候我们都在幻想着战场的样子。可当真的杀人了之后,才发现这些事情很可怕,至少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美好。”

李云烈起身上了马,没有再看苏铁迟,而是亲昵地抚摸着白鸽的头。

“今日之后,我们便不必再见。只是长安并不太平,等你回去后,也许会有人找你,要时时谨记,握紧你的剑。最终能陪你的,也只是这把剑。”

“牢记师父教诲。”苏铁迟说。

这是他第一次喊师父,也是最后一次。很久之后,当滴着暗血的刀剑靠近苏铁迟的那一刻,他的脑中也常常浮现起这位绝世名将的身影。

(今天看完了王家卫的东邪西毒。里面有很多经典武侠对白。看完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写的东西像小学生作文一样......封面上是学校的雪景,帝都的这场雪很美。突然想起了和雪景不太契合的两句诗: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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