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催征令（1 / 1）

月明星稀，夜风微凉，两国交战，为静夜增添了的肃杀的氛围。

河东路寿阳县西郊，宋军大营的帅帐内烛火跳动，年逾古稀的老将种师中身着软甲，大马金刀地坐在帅案前，看着帅案上的信件，满脸苦涩，这已经是枢密使许翰第三次派人来督促出战了。

送信的是枢密院北面房（掌河北路、河东路官兵和北方边防）都承旨李选，从进到军营那一刻起，就有些趾高气昂，作为正经进士出身的文官，他是打心眼儿里看不上这群丘八。此时，见老帅种师中看完信后，久不表态，李选心中有些窝火，但碍于对方三代将门，又深受官家倚重，他润了润嗓子，耐着性子问道：“咳···咳，种帅，眼下虏酋黏罕（完颜宗翰女真名）畏惧王师天威，已率军北遁，只剩散兵游勇于山野之中放牧牛马，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啊，本官奉许枢密之托，邀您速速进军太原，与姚帅合兵一处，共击胡虏于龙城，毕其功于一役，这泼天的大功，可得矣！”

种师中解释道：“北虏勇悍，人马皆披甲，俱为铁骑，来去自如。虏酋黏罕身经百战，有勇有谋，近日只是草草交战方数合，互有胜负，双方都未尽全力，乃试探虚实耳。如今北虏无功而返，恐无诈乎？”

“且某部多为步卒，连日来携辎重行军，早已人困马乏，如此仓促行军，若遇埋伏，恐不敌也。为稳妥计，待某再派几波探马前出查探一番，稳步进军，伺机而动，如此，方为上策。”说着，种师中打了个哈哈道：“李承旨远道而来，不如先歇息一番，待明日，某再行答复，可否？”

李选见种师中祭出拖字诀，大急！当下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份，把心一横，厉声斥责道：“种师中！探马前日便已送来探报，证实了北虏主力已经北撤，为何还要再探？且许枢密先前已遣使两波，书信数封，急令您向太原进军。种帅却受命而不前，是何道理？下官虽为文人，可也是读过些兵法，亦知战机稍纵即逝的道理，敢问种帅，是畏敌如虎还是别有所图啊？”

“你~”种师中心中一颤，指着李选，气得浑身发抖。

不待种师中反驳，李选对着汴京方向拱了拱手，声情并茂地说道：“好让种帅知晓，官家甫登大宝，我泱泱大宋，带甲百万，战将如云，竟让区区虏骑横行于野，来去自如，官家天威何在，颜面何存？古语有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种帅作为将门之后，怎能不为君分忧？”

种师中作为武将，要论排兵布阵，冲锋陷阵，自是一把好手，可要论口舌之争，却不是这些书生文人的对手。闻言，他心中一寒：这厮好生歹毒，明明不知兵，却硬生生将一个畏敌不前、拥兵自重的帽子扣上来，我即便是再长两张嘴也辩驳不得！只是，既然是官家的意思······

哎，圣意难为啊！

沉吟半晌之后，种师中无奈感叹道：“畏敌不前，是统兵将领的大罪。某年少随父兄从军，世受皇恩，如今六十又七矣，怎能枉受此罪乎！”

“罢了，既然官家大计已定，某，何惜此身，李承旨放心，本帅明日便着手部署，兵发太原。”

李选闻言，这才缓和了脸色，拱手道：“既然种帅同意发兵，那下官便先退下了！”

次日卯时，天蒙蒙亮，帅帐前的点将鼓响起，伴随着一阵铿锵的甲胄声，军中都指挥使以上将官鱼贯而入，依次分列左右，挤满整个中军大帐。众人默不作声，目光齐刷刷落在主帅身上，等候帅令。

帅案前，种师中身着朱漆山文甲，腰系虎头护腹，眼神犀利，面无表情，拄着配剑直立于帅案之后，不怒自威。右侧的兵器架上，重达三十斤，长丈许的特制精铁朴刀，发出摄人的寒光，刀扣的金漆似有掉落，隐隐有红黑的血咖，见证着老帅的赫赫战功。

环顾大帐一周，见众将已到齐，种师中用洪亮的声音开口道：“诸位，本部自五月以来，行军数百里，与北虏接战数合，略有斩获。今得探马来报，北虏因不适应南方炎热的天气，欲罢兵北遁，只遣偏师断后。堂堂中原大地，凭胡虏来去自如，肆意南下牧马，尔等赳赳男儿，答应否？”

“不答应~”

“不答应~”

众将齐声应和。

见士气可用，种师中双掌向下，示意肃静，随即拿出一块令箭，下达军令：

“侍卫马军副都都统刘存义听令”。

被叫到的中年武将昂首出列，抱拳施礼，一身乌锤甲哗哗作响，并大声答道：“末将在！”

“着你率马军三千为前锋，为大军头前开路，若遇小股敌军，则就地拔除；若遇敌主力，速报本帅，切莫恋战！”

中年武将躬身上前接过令箭，大声回复：“末将得令！”随即侧步退回队列中。

“侍卫马军都统呼延昭听令”。

“末将在！”

“着你率马军主力于大军左右游走，侦测敌情，掩护大军两翼，伺机而动。”

“末将得令！”

“左厢都统曹参、右厢都统周鼎，着尔等率本部人马为中军，随本帅同行；行军都监王端，你负责辎重营，兼领西安、怀德、镇戎三军为后队。”

“宣威将军种韫，着你率侍卫亲军营，纠察军纪。”

“制置使参军黄友，即刻给姚帅去信，邀其两日后于太原城下，共击北虏。”

······

一连串军令下去，帅案上的令箭已分发完毕，最后，种师中加重语气补充道：“尔等即刻回营，埋锅造饭，各军除辎重营外，带足两日口粮，轻装急行，一个时辰后，兵发太原。有延误军令者，斩；有擅离职守者，斩；有临阵脱逃者，斩。”

三道斩字军令，让各将领神情变得肃穆起来，齐声唱“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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