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开学（六）（1 / 1）

陈志勇不知想起什么，独自了几句，便又兴奋起来，嘴巴一张，打开了话匣子，由于没有同桌，便扩大作战半径，向左纵深到张利兵刘云飞及其前面的两位同学，向前覆盖自己前方右前方的四位同学，无非是互通姓名籍贯，攀攀老乡邻乡，算算距离远近，再东一句西一句的从本省侃到外省，从中国侃到美国，当然最后的想象力也不是小小一个地球就能限制得了的，轻而易举的便冲进太空，享受免费的太空漫游去了。

刘云飞身体较瘦，承受不了太空神游对身体的要求，在出省之前就停了下来，只是在新认识的几个同学的老家转了转，结果满鼻子都是熟悉的乡土气味，只有陈志勇前面的李辉家里才有点儿县城的气味。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走出教室，陆续有人进出着，陈志勇抬腕看看崭新的手表，摸摸肚子说：“该吃饭了，咱们去吃饭吧。”刘云飞望望窗外，已经有不少人拿着碗筷“叮叮当当”往餐厅方向跑去，于是大家起身回了宿舍，从一大堆碗筷里辨出自己的餐具，在经历几阵疯狂的拥挤之后，和三两个人蹲在操场边吃了自来水煮烂的白菜，啃了两个锻炼牙齿的馒头，喝了点名副其实的稀饭，稍息一会儿之后，在预备铃声响起之前便早早的坐到了自己位置上，继续上午未完成的侃谈大业。

下午时间发了课本，又给这些新生带来极大的新奇感，每个人都拿着新书翻个不停，刘云飞也拣了一本《语文》津津有味地看到陈志勇过来喊吃晚饭，又在一阵激烈的拼抢中，分别买来饭菜馒头，依旧是蹲在露天的操场上塞到嘴里，用稀饭灌下肚子填充肠胃。

当夜幕完善掩盖了这个小城的时候，种植一班的新生自我介绍也在班主任赵老师坐镇、代理班长赵莉的主持下，在晚自习课堂上拉开了帷幕。

与陈志勇的满脸兴奋和张利兵的些许期待相比，夹在中间的刘云飞倒失去了原本的镇静，淡淡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点紧张的神情，虽然在小学初中做惯了班长，却因为那时都是同村或者附近几个邻村的同学，班长的公选和学习成绩有直接关系，有时更是班主任直接指定，所以倒也不觉得如何，但是眼前却是来自全县的学生，应该还有一些“城里人”，这就叫刘云飞有些局促不安了，担心自己有土包子的典型表现。他努力平复着心跳，尽量松弛脸部肌肉，虽然瘦瘦的他脸上原本就没有什么肌肉。

暗地里几个深呼吸之后，心跳减缓下来，表情也放松淡淡的状态，只是偶尔从玻璃镜片后闪过一丝不安，才能说明他心里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不过没有几个人捕捉到罢了。

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在新奇中漫步，憧憬着未来，饱含兴奋的波浪在教室里荡漾开来，荡到雪白的墙壁上，荡到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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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转而就从门口窗口突破出去，扩散到校园里，与其他班的波浪混合着一起在校园的每个空间弥漫。

自我介绍就在这种氛围里开始、进行和结束，每个人都依次走上讲台用二到三分钟的时间做自我介绍，全班介绍完毕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下课的铃声早就响起，教室外也有了其他班学生的走动，看样子是自我介绍已经结束，刘云飞、陈志勇和张利兵自然囊括了本班最后三个名额。在此之前，陈志勇已经拍红了手掌，两眼放光的盯着讲台，每当有漂亮女生走上讲台，他就把手往死命里拍得震天响，让刘云飞怀疑那双手是不是姓陈，而且每当介绍完毕走下台后，他还总要做一个简短的评分，托他的福，刘云飞也记住了几个漂亮女生的名字。其中陈志勇嘴里的“环肥燕瘦”也都有了正式的名字，“燕瘦”者正是之前所赞颂的第三排中间的周冰雁，“环肥”则是第五排左侧的何诗晓，而第四排的那个声音细细的女孩子自我介绍叫潘婷的时候，不知道谁在下面喊了一句“洗发水”，马上惹起全班人同学的哄笑，也让那个叫潘婷的女孩子用两句话结束了自我介绍，羞涩一笑，咬咬嘴唇，却又仰着绯红的脸颊走下台来，刘云飞也顿时释然为什么原来觉得她名字熟悉的原因了。

刘云飞在等待中一边构思自我介绍的内容，一边记忆走上讲台自我介绍的人，不幸的是，他没记得几个男生，除了周围几个下午已经互通姓名的，就只记得一个个子矮小的男生，即使站在女生当中，也依然位列矮小的范畴，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倒像是刚刚小学毕业考上初中，同桌张利兵用肘轻轻碰碰刘云飞说：“这个是我们村的，名字叫袁宝。”刘云飞就多看了两眼，只见他跳步上了讲台，两张薄薄的嘴皮上下开合便流出清脆的声音，顿挫有致的说：“各位同学晚上，我叫袁宝；来自三源，在此问好；身高保密，年龄不小；优点不多，缺点不少；爱好书法，写得不好；自我介绍，到此说了。”话音刚落，教室便掀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袁宝也挺着胸脯一脸骄傲的回到座位。

刘云飞的自我介绍百般酝酿，万番考虑之后，微微一笑外加一些脸红，两句话概括了姓名籍贯就大步而回，张利兵也很简短的做了介绍，陈志勇则是全班耗时最长的人物，不光是因为他介绍的详细，把家中的远近亲戚，习惯几点睡觉，喜欢什么口味，每顿饭吃多少都介绍一遍，加上过道狭窄，在往返途中就占用了几分钟时间，不过也给全班增加了不少欢笑。

中学生的适应能力是极强的，很快就从中考后的松弛状态融入到新的校园生活中，每天按时上课下课，早晨跑步，上午课间操，每天在拥挤中吃饭洗脸。刘云飞也不例外地呼吸小城的空气，虽然这新的校园生活与他以前的想象毫不相同，却已没有什么抱怨的了，与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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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人一样，自从决定到这里读书，他就把梦想和幻想全部遗弃到回忆中了。

现在他只是把自己埋在题海中，学习学习再学习，职业高中的课程，除了精减版本的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之外，就是《植物》、《土壤肥料》、《农业气象》等专业课程，刘云飞一边复习着前面学过的课程，一边预习即将学习的内容，渐渐的就超过课堂进程很多，当刘云飞在课题上问起一个月之后才能学到的内容时，迎来的是老师和同学惊奇的目光，也因此带动了周围除张利兵和陈志勇之外的人的竞相学习，在刘云飞还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掀起一股超前学习风潮。

在学校规定的晚上十一点熄灯之后，几缕黄色的烛光便从种植一班的窗口射出来，不均匀的撒在教室外的地面，教室的墙壁上偶尔晃动着几个人形剪影，其中的一根蜡烛就站立在教室后排墙角的桌子上，不时随风跳着灵动的舞蹈，把墙壁上的剪影荡来荡去。凌晨六点前，这根蜡烛就会从睡梦中苏醒，不知疲倦地继续着未完的舞蹈，直到在舞蹈中慢慢消融。另外的几支蜡烛也竞赛似的往前跑，不过，刘云飞的桌子上面的那支蜡烛最先起来跳舞，也总是最晚停下，刘云飞也因此成为同学私下议论的对象，女生宿舍熄灯后的话题，就像男生宿舍的话题永远是女生一样。

校园里每天都有人用自行车载着铺盖卷，在一群刚刚结识几天的同学的视线中走远，在极尽目力的远处回头，然后消失在校门口的公路上。如往年一样，这是一些体验过职高生活的新生辍学了，到另外的地方寻梦，或是回家耕作等待娶妻生子，或是准备一个行囊，跟随同村人去远方。

开学不到一个月，种植一班的人数就由原来的九十一人缩减到八十三人，教室的空间大了，通道也宽敞了一些，陈志勇的直径问题不再像过去那样明显，宿舍里的床铺也宽敞了不少，刘云飞也从原来的“床铺接合处”升级到一个床位了。

听老师讲课，送新同学离开，新的校园生活很快便失去新的味道，变得像刘云飞桌子上的蜡烛那样不堪咀嚼，一切都回复到平淡没有波澜的状态，空气里也没有颜色，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学习生活一天天无精打采的过着。

种植一班几个疯狂学习的学生，在这洋溢着慵懒的校园里，就像被投入几粒沙子的湖面一样，击不起一丝涟漪。毕竟，这是劣等生的学校，没有什么出路的学校，是不应该火爆的学习氛围的，那种氛围只应该出现在重点高中，这是大家一致的看法，不管是老师、学生还是家长。

终于，有一天，一块石头打破了种植一班的平静，确切的说是打破了种植一班的男生们的平静，而这块石头被陈志勇称之为“世界上最臭的茅坑里的石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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