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疾苦(1 / 1)
这世上肯定有不少穷苦人,但薛怀义绝对不在其中。
所以,这家伙所谓的穷苦,绝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穷苦,一般人肯定解决不了。
再所以,李余就那么看着演技粗糙的薛怀义,很随意地挥挥手,让自己的女人赶紧撤,再给这个花和尚弄了一碗沙冰,就准备把薛怀义给糊弄走。
这家伙现在已经疯了,根本就不考虑现实,一门心思地想讨天后的欢心,一心想给天后一个惊喜,建一个世上从未有过的伟大建筑,来彰显天后的功绩,顺便也证明自己的爱有多深。
但是,薛怀义不是建筑系毕业的,他的构想,安全性为零,施工难度却是无穷大。真要是造出来,除了能显摆那么一两天,剩下的恐怕就只有天大的笑话了。
谁特么能想到,造一条金凤形状的建筑?而且那凤凰的尾巴还像孔雀一样开着屏?
你知不知道孔雀开屏只是从前面看起来很美,后面根本就不能瞧?
“你就是不想帮我!”薛怀义嚷了起来,“媚娘都说这个想法很好,你就是不想帮我!”
“媚娘”都说好了,李余还能说什么:“你这个设计根本就不行!没有一点新意,而且我早就说过,木制建筑不长久。如果只是几年就朽坏了,岂不是象征着你跟天后也长久不了?”
为什么钻石那么贵?
因为恒久远,才能一颗永流传啊!
薛怀义转怒为喜:“你是想让我再造个佛像?跟龙门那边的卢舍那大佛一样?”眨眼又苦着脸说道:“可是那边已经有一座了,不好再弄一个吧?”
“佛像虽好,但只能用来膜拜,实用价值不大。你想不想,给天后一座美轮美奂、世上绝无仅有,虽历经百年也不会崩塌的宫殿?”
“世上真的有这种宫殿吗?”
“有!你听我跟你说啊……”
李余拿着一支笔,开始勾勾画画:“整个建筑分六层,六六大顺嘛;每层有房间十八个,分为卧室、客厅、洗手间、洗澡间、衣帽间。哦,一楼还可以单独弄个游泳池,这大热天的,两个人一起游个泳,那种美妙……嘿嘿,你懂的。”
遥想贵妃当年,跟唐明皇没羞没臊地在华清池里扑腾,那场面,啧啧,多美妙……咳咳,不堪入目啊!
“嗯嗯,懂!”薛怀义猛点头,却又提出疑问,“可是,这个洗手间是什么意思?不仅仅是用来洗手吧?”
“哦,那个呀,就是厕所!”
“厕所为什么要放在屋里?不臭吗?”
彼时的厕所,大多是旱厕,挖个坑上面架两块木板就完事了,一到夏天,不仅蛆虫横行蚊蝇乱飞,那味道,呕……
不能描述,不能描述啊!
这种旱厕,不仅不卫生,还有安全隐患,晋景公就因为上厕所时候掉进去而被淹死,成为了物理意义上遗臭万年的第一人。
所以,抽水马桶必须有,还得是通体贴金的那种!左右两边再弄个龙形的黄金扶手,屁屁下再弄个镶钻的坐垫,保证让你在如厕的时候,也能体会到君临天下的霸气!
“会不会太奢靡了点儿?”薛怀义假惺惺的语气,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就像老板问你要不要加班一样。
“不会!天后用的东西,必须得是最好的呀!”
李余绝不会承认,自己家早就用上了抽水马桶,虽然是个简化版的,但效果一样很好。
…………
做为地球上唯二的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另一个是长安,东都每天到底会产生多少生活垃圾,只怕没有人能计算清楚,也根本没人去计算。
几乎所有的东都人,都已经习惯了把垃圾往河里倒,让滚滚的洛河水带走那些便溺、烂菜叶、刷锅水,还有那些时不时就会出现的死尸,或者是分辨不清部位的碎块、残肢。
人类的丑恶和秘密,在污浊的河水中,尽情绽放。
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千百年来形成的生活习惯没那么容易改变,也有可能是根本没条件改变。于是,上游刷马桶下游打水洗脸做饭的情景,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如果不是大自然强大的自净功能,照这个玩法,人类只怕已经灭绝几百回了。
而上阳宫和紫微城,包括二环里的几个坊市的住户们,却没有这些烦恼。
屋子底下有下水道,虽然不甚宽阔,但排水不会有问题;便溺有马桶,还有专门刷马桶的人。
饮用水就更不用担心了,讲究些的可以特意取山泉回来烹饪煮茶。没那么讲究的,也有幽深清澈、远离河道的井水可用,总不至于坏了肚子。
而那些食不果腹的苦哈哈,谁会有闲情逸致去煮茶,又哪里能挖得起一口专用的水井。就算你有那个钱,能雇得起人来挖井,坊正(居委会主任)那一关也不是那么容易过的——打井岂是小事,破坏了风水怎么办?
寻常百姓往往都是准备几个木桶,提前打好一天的用水。到家了,口渴了,舀起半瓢冷水痛痛快快地牛饮一番,再一抹嘴,发出一声惬意的感叹,就算完事。
河边的人就自在多了,根本就不需要打水,涛涛河水还不够你喝的?
渴了,趴河沿儿上就是了嘛?
但今年,天气热得早,热得厉害,热得有些人走着走着就一头跌倒,再也爬不起来。也有的人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见到一个水洼子就趴上去狂饮,喝饱喝足了,再继续往前走,寻找下一个水洼子。
据洛阳府所说,这种情形很常见。
每年夏季都会有穷困潦倒的粗汉,因为不讲究个人卫生,因为吃了不新鲜的食物而拉肚子,又因为没钱治疗而暴毙街头,哀民生之多艰哟!
哀叹之后,肉照吃酒照喝,接着奏乐接着舞。
因为他们知道,等天气转凉,等那些穷鬼知道不喝脏水了,这种情况就会逐渐减少,直到消失
但,今年似乎和往年又有些不同。
街头暴毙的人好像多了很多,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的人也多了起来,几乎走不多远就能看见一个。
直到,东都三市一百零九坊处处都有这种情况出现时,大家才都明白过来:
时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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