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反转朝歌 一百一十九 怀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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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被周夷王寄予最后期望的召魂的结果嘛——与之前并无不同,失败。好在周夷王并无明显不快,只是颓然叹道:“难道阿己真的已将孤父子放下了吗?”

卫巫的回答也颇有深意:“娘娘乃豪迈通明之女子,世事练达,睿智卓识,自与寻常女子不同。如此这般,她也是希望大王能最终放下帝王私情,专注于国事,如此,亦是万民之福,社稷之幸。”------

秋十月的夜比及之前自是要漫长一些,天色分明时,已是镐京开市之时。召伯虎坐在轺车斗中,只觉心情舒畅,不时与隗多友谈笑风生。

“大王总算决意不再召魂了,我这心里一块大石头可算是放下了。卫巫果然名不虚传,待事了了,一定要好好重谢于她。”召伯虎春风满面。

隗多友也被他的好心情所感染,笑道:“恐怕要些时日了。大王说宫中阴气重,要卫巫负责驱邪事宜,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不会放她出宫的。”

“不妨的,我可以等。对了,今日去东宫拜见太子,给卫小公子的家信你可都带在身上了?”

“瞧你说的,我是那么办事不牢靠的人吗?”二人相视而笑。

说说笑笑间已来到了宫门外,远远竟然瞧见内侍贾抱着双臂正在那里踱步,身旁放着一个用草席覆盖着的担架,下头盖的是什么,看不真切。召伯虎心里暗自纳罕,内侍贾身为周王贴身大监,向来不会出现在外宫大门附近,难道是在等自己不成?

二人赶紧下车,内侍贾神色紧张地迎上前来施礼,看见隗多友,更是一怔,旋即脸上浮现一抹羞愧之色。他也不多说,只挥挥手,站在担架旁的祁仲将草席掀开一角,赫然出现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女人脸——是卫巫!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召伯虎转脸一看,隗多友正张着嘴立在那里,话也不会说了。还是他先打探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卫巫召魂失败,大王不是当面表态不计较此事了吗?”

内侍贾十分可惜地摇摇头:“唉!这后来的事你们有所不知啊------”

原来昨夜召伯虎等臣子散去之后,周夷王本要回宫休息,不料负责收拾善后的周公定突然发难。大意是卫巫与其他被斩的巫师都是召魂失败,然却两样处置,大王如此行事,怕是会招致天下人不服。

周夷王满脸倦意,不想与他再纠缠下去,卫巫也辩解道:“召魂失败乃是王后亡魂不愿滞留人间,所以召不得来。”

周公定这边也有说辞,再三诘问道:“大巫怎知王后亡魂不愿前来?既然在人间召不到,大巫何不前往黄泉之下替大王亲自问问王后?大巫身为卫国国师,手段高明,曾自夸可自由穿棱于人间与地府,如今竟不肯为大王略尽绵力,是何道理?”

这么一说,周夷王忽又燃起了一线希望,一再逼迫卫巫替他前往地府走一趟,还亲笔手书了一份帛书,托卫巫带去,以面见番己诉说离情。这命令一下,卫巫只得饮下鸠酒------结果------

内侍贾无奈地摇摇头:“结果国公爷也看到了,大王一直等到天明,依旧不见卫巫醒转,反而尸体冰凉,死透了。大王是又怒又绝望,命我将尸身带出来交给国公大人处置。”

镐京五市,东市最为繁华,两侧店铺酒肆鳞节栉比,入市者连袂成云密集蚁聚,市中人声鼎沸,喧闹不堪。

召伯虎陪着隗多友走了好半天,身边只跟着两三侍卫,却只见他铁青着脸,根本没有停下来驻足之意,不由劝道:“我是知道你的,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借酒浇愁,既不肯入东宫,又不肯回我府上。眼见这东市都快走到尽头了,你倒是挑一家进去呀!”

隗多友一怔,抬头一指:“行!就这家吧!”

只见不远处一个土屋门前挑着幅酒招子,皱皱巴巴,污渍斑斑,似乎多年不曾清洗,上面写着的“梅家老店”四字已不甚清晰。东市的店铺多为木制重楼,只这梅家老店是单独的一间土屋,被四周层层叠叠,富丽堂皇的楼阁裹挟着,尤显残破不堪。

召伯虎心中暗笑:“千挑万选,竟找了家镐京城里最破烂的酒肆。”

举步入店,一个精瘦的伙计上前来招呼:“几位公子,里头雅座有请。”

店中狭小,东西墙下各放着四张桌子,桌下铺着蒲草编成的坐席。南面靠窗的位置用屏风隔了间雅座,那屏风上的黑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木色来。召伯虎指着东边桌子对侍卫们说:“你们在外间坐,我与多友坐里头的雅间。”

隗多友看了看他的脸,出神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子穆莫要看不起这家店,镐京城里酒家无数,可我只偏爱这里的一道名菜。”

“哦?是什么美味?”召伯虎来了兴致。

“梅花鲤鱼炙。”

“何以叫这个名字?莫非里头有加梅花吗?”

隗多友一脸神往:“哪有什么梅花,不过是为着名字好听些罢了,其实是苜蓿。这道菜最绝之处就在于,要用苜蓿草而不是寻常的木炭来烤炙鲤鱼。在草原上,苜蓿草是喂马用的上好牧草,用它为烤炙鲤鱼,鱼肉里面自然便有了青草的芳香。”

“所以,多友是借这道菜来思怀母亲的家乡,是吗?”召伯虎替他斟满一爵酒:“其实中原也有苜蓿草,还给它取了个雅号,因日照其花有光采,风在其间常萧萧然,故又名怀风。”

“怀风?草原上的风果然是值得怀念的。”隗多友将这两个字咀嚼了几遍,呷了口酒道:“此名妙不可言!”

“多友,莫非卫巫之死令你对大王失望了,难道你------”召伯虎心中一紧,脱口而出:“你不是又想回草原去了吧?”甫一见面难道又要分离?

隗多友一仰脖子,将爵中酒饮尽,眼中噙泪道:“这一路上我小心护送着卫巫,却不想竟然亲手将她送入鬼门关,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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