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六 拜年(2 / 2)
召伯虎目光一闪,缓缓说道:「凤非梧桐不栖,虎非深山不啸,你是凤是虎,怎么能给人守一辈子门呢?镐京也好,宫城也罢,都乃是非之地,的确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再好的剑长久不用也会锈,说说你想去哪里?」
姬多友昂然起身:「自然是去西六师,与猃狁决战。我与敖兴父子尚有一战之约。」
不料召伯虎听了姬多友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态不仅没有附和,反而蹙起眉头唱了反调:「不行,西六师你不能去。以后我大周与猃狁的战斗你也最好避嫌。」
「为什么?」多友急了,撑着手肘支于石案上追问道:「就因为我与屠格是八拜之交?就因为那把「犯来者」?子穆,别人不信我就算了,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但这是两码事。」召伯虎也站起身,直视着那对琥珀色的眸子:「正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更要保护你。」
「此话怎讲?」
「此次鼠蛊之事,你涉入太深,镐京城中流言纷纷,需知众口铄金之理?当年成王年幼,周公旦独揽大权,引起各方猜忌,皆言周公意欲取幼主而代之。逼得周公无奈,只得借成王患疾之机立下誓言,藏于太府令署。以周公旦之权势威望,尚不得自清,何况你我乎?」
姬多友默然,眼前蓦地掠过一支险些刺入自己喉间的长剑,剑柄的那端是姬胡愤恨的双目------也许,子穆说的是对的,既然已洗不清了,那只有跳脱开去,不再?这浑水就是了。
良久,他终于长舒一口气,缓缓坐于石案之后:「如此,便只能去成周八师了。」
大周王师两大主力,西六师只负责对猃狁等戎族作战,成周八师则震抚中原,兼防范淮夷以及楚国。既然西六师不便去,那便只有成周八师了,这并不难猜。
可是又回到中原,回到成周八师,难免又要和卫国牵牵绊绊。想起昔年朝歌城内的那一大摊污糟事,尤其是那位卫太夫人,姬多友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召伯虎似早就看穿了他的心事,劝慰道:「子良你无需多虑,此番我与大王商议过了。经鼠蛊一事,鄂国定会心怀异志,蠢蠢欲动,将来十分有可能与淮夷勾结,不利于我周。成周八师迫切需要整治军备,加强操演,以备不时之需。
你熟悉中原战事,又善骑射之事,可组建一支步骑混合的大军,以提高成周八师的战力。如此重担,我思来想去,只有你堪当此任了。」
姬多友定住了,喃喃道:「鄂国------」
他耳畔忽然回想起一个虚弱的声音在乞求着:「------万望将军今后能给我鄂国一条生路------」
生路,生路?天下之大,何处有生路?姬多友苦笑一下,将觞中酒一饮而尽:「那便只能去成周了?」
召伯虎并非不明白他那苦笑的背后之义,只是在他看来,鄂姞已亡,叔妘归国,多友与鄂国的恩怨纠缠已经到此结束。之后,只是尽王事而已。
召伯虎以沉默代替肯定的答案,多友
体会到了,爽快应道:「行,我去!什么时候启程?」
「待启耕大典结束后,崤函道通了,你再去吧。目下还要挑选出合适的人选来顶替你这近臣的职位才行。」
「近臣?」
多友细细嚼着这两个字,忽然品咂出了别样的滋味。王城司马掌管王城与宫城的护卫之职,那是天子将身家性命都予以托付的职位,怎能托付给不久前还被姬胡拔剑相向的自己呢?难怪自己一提出调任的意愿,周厉王与召伯虎都不置一词就同意了。
攸地,他心里没来由地泛上一阵苦涩------
正如姬多友所说,荣夷所居的那条陋巷曾经有多冷僻,如今就有多喧闹。
不仅和其他近臣一样,宫里有赏赐,其他如周公府,王城令署以及各诸侯驻京的府邸内凡有来往的都有年礼上门。
所有礼物荣夷大多只是看看礼单,便让重黎自己处理,连回礼都是重黎一手安排,他根本不闻不问。
可有的客人不亲自见是不行的,比如——
「这不是大王身边须臾不能离的祁仲大人吗?怎么,大王让您出宫啦?」
荣夷满面春风,长长的脸笑开了花,深觉这位王城侍讲大人会讲话。称呼他「大人」而不是「公公」,甚得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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