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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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阿紫苏醒的时候,非研便已立刻安排人到宋国送信,告知宋国国君自己将要到达的日期。

宋国位于齐鲁之西、晋之东,以纣王遗族而立国,六百年多年来受周天子庇佑。国土膏腴,经商者多,历代国君励精图治,得享一方繁荣。

当今国君景公在位已逾四十年。十余年前,司星官夜观天象,发现荧惑之星即将进入心宿,乃是国君将亡之兆,建议景公施术移祸。景公不忍将祸事转移给官员或者百姓,但又忧虑自身乃至夜不能寐。当时非研恰好游历至宋国,听说这件事之后,感念景公心地仁厚,便自荐入宫施法,令荧惑星退后、扭转了乾坤。事后,非研拒绝了景公百般挽留,翩然而去。

为了阿紫未来去处,非研去年曾亲赴宋国面见景公,提出愿为景公效力,但需等上一段时间。景公欢喜,一口应允。

几人说了一番话,已近寅时,却都全无睡意,干脆决定立刻动身。

阿紫换上绿云早已准备下的靴子和外衣,迅速将棺椁里的陪葬物品装进一只包袱,又回头看了看这间寄托着父母哀思的墓室,便头也不回地跟着韩重他们离开了这里。

走着走着,阿紫才发现这座陵墓不是一般的大。亭阁楼台俱是仿照姑苏台而建,最高的宫殿足有五层,上面金钩玉栏、雕工繁复而华丽。整个宫殿少说也有五进,每个宫殿门口都有数尊石头做的宫人垂手而立,正殿之外还有一队石头侍卫,几十个石雕的骑马武将威风凛凛地守卫着阴森森的地下王国。

照亮这地下王国的,则是数十颗硕大的夜明珠。

阿紫猜测这里绝不是单独为自己而建的陵墓,看规模很有可能是父王为自己所建。她幼时便听说父王正在修建一座王陵,但没人知道王陵的具体位置。

所有参与修建王陵的工匠,完工当天便都被杀了头。

阿紫悄悄问身旁的绿云,“这里究竟有多大?”

绿云有些羞涩,“我也不知道……这里太大太黑,我害怕……”

“哦……对了,以前我好像没见过你吧?”

“回王女,婢子以前是宫中医馆里伺候的。”

“哦——”阿紫心下了然,又想起自己以前那几个一起长大的侍女,想来早已成了越人的刀下鬼,不禁又是一阵凄然。

走出陵墓的时候,天色依然浓如黑墨,一弯细眉似的月牙挂在空中。

阿紫忍不住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在地下躺了这么久,体内都是满满的浊气。

韩重问她,“咱们还要走一阵子才能到附近的村子里取车马,你脚下还行吗?”

其实阿紫躺了这么久,猛地活动起来,早已觉得脚底酸胀难忍,但她不敢拖延时间,便咬了咬牙,“我没问题。”

待到他们找到一处人家,取了早已备好的车马坐上去之后,阿紫才发现脚已经肿了起来,靴子上也渗出了点点血水。

阿紫什么也没说,悄悄把双足缩进裙子,默默忍受着。

四人朝西北前行。阿紫和绿云坐马车,韩重负责驾车,非研则独骑一马。

一路上,韩重都在教阿紫说中原雅音,去掉吴音方言。阿紫在语言方面颇有些天分,很快便隐去了软糯吴音,措辞和举手投足之间让人看不清出身来处。

阿紫还跟着韩重一样称呼非研为师父。让绿云称自己“小姐”。

为了躲避官兵盘查,他们没有走官道,一路沿着小道迂回前进。韩重体贴阿紫刚刚恢复,尽量放慢了速度,是以走了一个多月还没到达宋国。

倒是正好看看路边风景。时值四月,熏风煦暖,沿途的明媚春光令人愉悦,冲淡了阿紫心头担惊受怕的感觉。

走了大概十多天时,发生了一件事。

那日干粮正好吃完,韩重带着绿云到附近镇上去采买,阿紫和非研树林中等待。阿紫注意到非研的面色有些苍白,猜想他是不是这些日子骑马劳累,心中有些自责。

“师父可是累了?”——现在阿紫和韩重一样,称呼非研为师父。

非研缓缓摇摇头,放马到附近去吃草,自己随意坐到草地上,低头闭目休息起来,不一会儿好像睡着了似的。

阿紫也没再说话,有些讪讪地装作随意四周张望。

不远处草地上有一只柠黄色的小鸟在啄草籽,不时发出“啾啾”的叫声,声音很是悦耳。阿紫毕竟孩子心性,被那鸟儿吸引着走了过去。

突然,有人从树后窜出来,快速抓住阿紫的胳膊,另一人将一块臭烘烘的布塞进阿紫嘴里,然后一把扛起阿紫就朝树林深处跑。阿紫拼命挣扎,却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布条上的臭味儿令人头晕欲呕。

没跑几步,阿紫便又觉得身上一松,“啪”地重重跌落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便被一人快速搂进怀中,一股清凉气息立时钻进鼻孔。阿紫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兵器碰撞之声“砰砰”响起。不多久,接连两声惨叫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那人松开阿紫,正是非研。阿紫脸上莫名一红,转眼间发现他袖子上有一块血迹。

“师父,你受伤了!”阿紫惊呼一声。

非研看了一眼,挥剑便斩下了那截袖子,“不是我的。”

“哦,”阿紫松了口气,“他们死了吗?”

“两个小贼而已,赶跑就算了。倒是惊吓了王女,恕非研大意。”非研向阿紫道歉。

“不不,是阿紫不该乱跑。另外不是说好了吗,以后叫我阿紫。我已经不是什么王女了……”阿紫想起刚才被他护在怀中时,闻到的那股熟悉的清凉气息。

这时非研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似乎用力在忍住呕吐的冲动。

“你、你怎么了?”阿紫凑到非研近前关心询问。

非研快速背转过身,身体猛地佝偻起来剧烈抖动着,似乎正在承受着某种痛苦。

“师父!”刚刚赶回的韩重惊呼一声跑过来,扶住非研。

阿紫不知发生了什么,害怕得倒退了几步,绿云从后面扶住阿紫。

很快,非研便站直了身体,又恢复了一贯的风轻云淡的样子,对众人说道,“无妨,今日有些舟车劳顿罢了。”

非研转身离去,看得出来脚步有些虚浮,似是依然在克制着痛苦。

“师父救治王女的时候,我没有从旁看过。但我听公子讲,织魂术极耗费施术者的心力,师父恐是落下了些毛病,加上这几日骑马赶路疲惫了些,方才便出了些状况。师父医术高明,小姐不必过于挂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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