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清谈盛会（1 / 1）

金谷园中举办清谈盛会这一消息传到那些好巴结权贵的有心人耳朵里，顿时掀起一阵群聚风浪。翌日金谷园外宾客成群，白银公子亦混在其中。多数宾客穿着禅袍，一副世外高人的打扮，见了园中宝石，无不惊叹，无法自持，说是心中有道，倒像是不懂道却偏要谈道的伪君子。

石大官人备了金樽美酒，又唤来貌美婢女劝酒。不久有不醉却装醉之人，放浪形骇，衣衫不整，辱骂他人，自命清高，标新立异，

白银公子只是看着，不做评论。

随后，有玄门弟子入金谷园中，以法术变幻珊瑚树，哗众取宠。石大官人安排那弟子去了上座，那弟子三十出头，不过懂些皮毛，石崇却以为玄门弟子法力高深，认定他是高手。这也难怪，毕竟都是些心中无道却又不愿潜心修炼的人，这点皮毛对他们而言，确实高深晦涩。

潘岳见白银公子年幼，但衣着不俗，便问白银公子：

“小郎君瞧着面生，平日可有幸参加此等盛会？”

白银公子笑笑，答道：

“盛会见过不少，但如此乏味无趣的盛宴，还是头一次见。”

潘岳面色不好，斥责白银公子：

“石大官人慷慨待客，你心中不知感激也就罢了，还心存埋怨，实在不该。既然不能从中寻到乐趣，你又何必来。”

“我来不是为了赴宴，是为了生意。我是个商人，还是个奸商，与石大官人志同道合，不过是想牟利罢了。”

潘岳大惊，这小郎君不俗啊，竟能将如此世俗之言，堂堂正正地说出来，还丝毫不带脸红。纵观园中君子，哪个不是如此？

——

白银公子果真如说的那般，刻意讨好石大官人，还得到石大官人允许，可以从石大官人的玉石铺里以原价购进玉石。随后宾客作诗吟赋显摆各自的才学和道法领悟，玄门尚无，认为无是万物之起源，并认为修道者应将一切名利琐事看淡，虚无才是道的本身。

有许多名士高谈归隐论，认为真正的名士不该拘泥于官场泥潭，应归隐山海，以山川河流为伴，徜徉天地间，俯仰无畏，无愧于心。

白银公子不赞同归隐论，更推崇万象门的崇有论。认为有才能的人，不应该归隐山林，应该利用本身的天赋才能，干大事，干实事，为天下人谋福祉。而不是以道之名，逃避责任。心中有道之人，不会因为世间琐事和自身的处境而失去心中的道义。

潘岳听了白银公子的评论，便问白银公子：

“小郎君可是认得嵇大郎主，或是裴大郎主？”

白银公子惊愕，以为潘岳有所察觉，却还是故作镇定，问：

“潘大郎主何出此言？”

“他们曾说过同样的理，然追随者寡也，故而只是空谈。”

“这些话潘大郎主记在脑子里，却没放在心上，难怪会成为空谈。潘大郎主天生玉人，追随者众多，若能推崇嵇、裴两位郎主的理，崇有之事岂会被大流埋没？实在可惜啊，记得杨氏作乱，潘大郎主差点因为亲近他们而丢了性命。过分贪心，迟早会招惹祸事。这世间劫难，十有八九皆因贪而起。潘大郎主天人之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洛都一半女子怕都得伤心落泪啊——”

“若非在小郎君眼里，潘某人就只剩这副皮囊么？”

潘岳对自己的才学以及办事能力信心十足，并非他自己这么认为，身边也常有人这样夸赞他。

而这一点，白银公子不否认。尽管潘越聪明、貌美、有才能，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浑水中越陷越深，最后想抽身只怕回天无力。

过了片刻，潘岳跟白银公子半开玩笑地说：

“不过家母也说过同样的话，小郎君十五岁的身子，五十岁的阅历，潘某佩服！”

劝他不要攀附权贵，贪心不止。

只是这人呐，总是想要得到更多，不会因此而止步。所以说，欲望无穷无尽，只要大脑还在思考，欲望就不可能完全泯灭。

“潘大郎主莫要多心，晚生不过随口瞎编，不懂装懂而已。若是换了晚生，想必也难以践行，毕竟宝石璀璨，荣华富贵更是惹眼，像潘大郎主这等天人，就该万众瞩目，否则便不算活着，对吧？”

“小郎君一口一个天人，潘某愧不敢当。风烛残年，一把老骨头，哪敢与后浪叫嚣？自打卫小郎君降世，谁还稀罕潘安貌啊？”

话虽如此，潘岳却是不屑的，或许是潜意识里认为，若再年轻个二十岁，卫小郎君根本无法与他媲美。

白银公子不作评论，卫家之事此时提起，不合时宜。

“小郎君如何称呼？”潘岳以玉樽盛酒，问白银公子。

“晚生名儿俗气，怕脏了郎主的耳朵，就不多嘴了。”

白银公子寻了借口走开，继续与其他贵人攀谈，见有人围着一奇石上夸谈，凑近才知有陆氏兄弟题词，辞藻华丽之处，无可比拟。

戏子登台扮演仙姑，烟雾缭绕，不得窥其真容。

陆机微醺，感慨道：

“雾中人，瞧不真切，他们说这是道，我瞧着这是命。看，你来我往，好生热闹，即便是天上，也有此起彼伏，并非波澜不起。”

有人附和，白银公子离席，石大郎主也有了醉意，此时谈生意最是妥当。石大郎主怀抱绿珠，绿珠玉手执团扇，巧笑如画。

白银故意抛掷玉酒杯，引石大官人注意。

“谁家的小郎君，把石某的宴会当成过家家来耍，还不报上名来？”石大官人半开玩笑，侍卫又要围捕白银公子的趋势。

“郎主恕罪，晚生无名之辈，因祖上世代为商，不曾熟知权门礼仪，望郎主海涵。”

“无名之辈？姿态虽低傲气不减，你不太像从商的，倒像是玩命的，哈哈哈——”此话一出，侍卫纷纷霸刀欲动白银公子，又被石大官人摆手制止，“莫要激动，玩笑而已，来者是客，来者是客——”

白银公子故作镇定，暗自沉下刚提起的灵气，道：

“既然官人肯为晚生留活路，何不好人做到底，再留一条活路？”

此时讨价还价，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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