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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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笼住一方小天地。

帐幔落下,暗影在房间里无限扩张。无法玄蟒得此名号,便是它所到之处万法无用,一切道术都可遮蔽。懵懂的伴生蛇将身躯贴在墙壁之上,仿佛将此地围成一个笼子,一个囚牢,一个藏匿宝物的巢穴。

在这里,坏心眼的野兽终于能安心将猎物拥入怀中。

“师尊……师尊。”

顾雪眠低低唤着。

曾经他以为这个人是块冰,现在才发现,是自己错得彻底。哪里会有这样柔软的冰呢?软得仿佛要把手指吸住。

像是捧了一团软雪,怕化了,又怕伤了。他恍然觉得自己等了这个人太久,闻着白发间的冷香,手底下控制不住用力。

“唔……”

昏沉的人发出一声低呼,像是感受到痛意。但他依旧没有醒来,只是蹙着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雪眠好奇注视着这一幕,蛇瞳里涌动着止不住的兴奋和满足。他的师尊太脆弱了,只是轻轻一捏,皮肤上便会留下明显的红痕。这么适合风月的身体可不能被别人看见,万一有人起意欺负他呢?

幸好,这样的师尊只有自己能看到。

骨骼延展的声音咔咔作响,一条蜿蜒长尾在腰部以下延伸。顾雪眠的衣服已经完全脱落,他轻而易举用长而有力的蛇尾把师尊卷到身前,抬起了那精致而单薄的下巴。

雪白柔顺的长发,轻颤的羽睫,浅色的薄唇。师尊长得不像个人类,更像月亮上的神明落进凡尘,落进他这个半人半蛇的怪物怀中。

怪物不仅不想放神明回去。

还想弄脏他。

唐锦衣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很困,还有点热。周围都是浓浓白雾,把他困在其中——虽然他现在也根本不想动。

这时,雾中出现了一条大蛇。

那是条很漂亮的蛇,鳞片上有美丽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而奇特的图腾。它在唐锦衣面前高高昂起头,俯视着他,吐出蛇信。

不知为何,唐锦衣并不害怕。他呆呆望着那条蛇,隐约感到熟悉。

所以他问:“我认识你吗?”

大蛇围着他绕了一圈,并没回答,而是开口问:“你想要什么?”

唐锦衣发了会儿呆,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

大蛇很不满:“这怎么行?不给你想要的,我就不能跟你交换。”

唐锦衣:“交换什么?”

大蛇:“我想吃掉你。”

唐锦衣一愣,有这样谈条件的吗?难道这大蛇是什么专门与人做交易的恶魔,同意了就会取走你的灵魂?

不过……他确实没什么想要的。他想退休,等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就能退休了,然后就回家去。不过他已经没有家人,所以也不算家,只是回自己的房子里去。他不缺钱,或许可以养一只宠物,别的更没什么需要。

他思考时间太长,大蛇不耐烦了,宣布说:“我现在就要吃你。”然后一下把唐锦衣卷了起来。

晕晕乎乎的咸鱼唐锦衣并不想反抗,他现在好懒,想不起为什么在这里,也想不起要做什么。干脆答应:“哦,好吧。”

然后。

唐锦衣:!

他慌乱摁住大蛇:“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要吃了我吗?”

大蛇说:“我是在吃你呀。”

骗子!唐锦衣一边在心里骂脏话,一边努力捂住嘴巴不发出奇怪的声音。蛇类冰凉的身躯绕过他的腿部、腰腹、胸口、腋下,直到缠上他的脖颈,诡异的触感让唐锦衣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你松开我啊。”唐锦衣费劲想去拉开这不讲理的野兽,可两者力量悬殊,大蛇纹丝不动。

“嘶嘶。”滑腻的蛇信舔在他脸上,那双冰冷竖瞳紧紧盯着他,蛇身却越缠越紧、越缠越紧。唐锦衣觉得又难受又害怕,他挣扎起来,大声喊:“救命!救命!”

大蛇说:“你变红了。”

唐锦衣低头,果然,他看见自己的皮肤泛起大片红色,就像桃子渐渐成熟,红晕扩散的同时变得丰沛多汁。

“好奇怪啊,你、你不要蹭我的腿。”唐锦衣眼泪汪汪,那里被蹭得好疼,还有种很古怪的感觉。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受,全身都像是没了力气一般软下来,有些麻,还有些……舒服。

但唐锦衣还是很生气,他愤怒地说:“我要杀了你。”

“那你来呀。”大蛇幽深的瞳孔里映着他的模样,乱七八糟不堪入目。

“如果杀不死我,我就要吃你了。”

猛然睁眼。

唐锦衣直直望着上方的床帐,呼吸急促,心跳得仿佛要冲破胸腔。冷汗浸湿了鬓角,他躺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是梦。

还好是梦。

可这个梦太荒诞也太真实,直到现在,他皮肤上仿佛还停留着那种冰冷滑腻的蛇鳞触感。而等唐锦衣微微一动,就发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又僵又疼,好像真跟一条巨蟒打了一架。

唐锦衣:“…………”

等等。

所以他是做了一个不可言说的梦,还是跟条巨蛇?想清楚这点,唐锦衣缓缓睁大眼睛,母胎单身的坚强心灵有一丝裂开。

难道他是个变态吗?!

就在唐锦衣精神恍惚、怀疑人生时,他身边忽然有什么动了动。转过头去,便看见一张单纯而无害的睡颜——顾雪眠正侧身躺在他身边,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腰上,脸庞贴得极近。

这几乎是个暧昧的距离。

于是,唐锦衣的心脏受到了二次冲击——他不仅做了和大蛇的奇怪梦境,还是在自家小徒弟身边做的。一想到这,唐锦衣脸上顿时烧红,羞耻心令他几乎无法面对顾雪眠那纯真的面孔。

真是……太不像话了。

轻轻拿开腰上的胳膊,唐锦衣蹑手蹑脚下了床。然而就在他离开顾雪眠身侧的那一刻,后者却像是被惊醒一般睁开眼睛,茫然道:“师尊?”

唐锦衣尴尬道:“你继续休息。”

他声音有些嘶哑,不由微微皱眉。喉咙里很干燥,需要喝些水。

但顾雪眠却是跟在他身后慢吞吞起了床,说道:“我去为师尊准备衣服。”

最近一直是徒弟给自己服侍起居,唐锦衣倒也没察觉不对。他略微尴尬地坐到椅子上,那块用来抑制寒毒的暖玉不知何时已被顾雪眠戴回他脖颈,难怪醒来也未觉得冷。

此时,他才逐渐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因为雪眠蛇血发作,他便留下来陪着对方,结果中途睡着……唐锦衣疑惑地眨眨眼,他有些记不清中间发生了什么,也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

顾雪眠捧了衣物过来,对他露出个甜甜的微笑:“师尊,我来为您更衣。”

唐锦衣窘迫一瞬:“我自己来。”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而且面对小徒弟,羞耻感便会油然而生……

可一向乖巧的徒弟这次没有听话,反而迅速替他将衣服换上,一边撒娇般说:“师尊,您便让我来吧。”

少年熟练为他换上长袍、束好腰封。他的手臂已经足够长,当伸直手臂为唐锦衣围腰封时,身躯便贴近了后背,温热的呼吸落在唐锦衣脊背上。

“师尊。”他轻轻说:“您看这样可以么?”

房间里有一面琉璃镜,虽然不比唐锦衣房中的宽大,却也足以照出两人身形。晨光落入房间,透过光束里的细小浮尘,唐锦衣看见镜中照出一个一身锦袍、长发披垂的仙尊,和站在他身后的黑衣少年。

或许不能说是少年。

顾雪眠体型并不羸弱,反而肩宽腿长、十分养眼,已经显出成年男子的结实轮廓。此时他微笑着靠过来、凤眼中笑意流转,个头似乎比自己还要高一点。

唐锦衣能感受到他明显的愉悦和亲昵。

可惜,做了“噩梦”的仙尊并不能感同身受。他迟疑着问:“雪眠,你心情不错?”

分明经历过蛇血发作的痛苦,如果换了唐锦衣必定要先在床上躺一天。可顾雪眠这模样,不仅生龙活虎、动作灵活自如,还笑呵呵十分开心。

顾雪眠眨眨眼,说:“师尊,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一起熬过蛇血发作,不是一个人,我就没那么害怕了。而且你身上凉凉的,让我比往常好受许多……”

听了他的解释,唐锦衣便觉得可以理解。或许是那个噩梦让自己太过敏感,他现在总有些无法面对徒弟。

唉,算了,等做完任务去看下心理师吧……

虽然与丁梦语分开行事,但该办的事终究要办。临行前,冉青给唐锦衣重新准备了一应物什,光是每日要喝的汤药便整整齐齐码了一箱放在储物戒中。

冉青:“公子,我同您一起去。”

唐锦衣:“不必,我能照顾好自己。”

冉青微笑:“但我要盯着您喝药。”

唐锦衣:“……”

心中逃避喝药的小算盘被冉青识破,唐锦衣不由气弱:“我自己会喝。”

冉青看着他,缓缓道:“公子,您想做什么冉青都听您的,唯独这个不行。冉青答应过尊主,要养好公子的身体、让公子不再受寒苦摧折。”

尊主,指的是天清宗前宗主,也是原身早已过世的父亲。

闻言,唐锦衣不由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原身血亲,如果冉青受过那位尊主的嘱托,那便是比周行止、丁梦语还要早识得原身。

“大管事不必担心,我会跟着师尊一同去的。”顾雪眠从二人身后走来,十分自然站在唐锦衣身侧,微笑着说:“您不用亲自去,每日师尊的药我替您盯着。”

因为时间拖后了些,唐锦衣便打算直接带着顾雪眠一同下山,这样便不用回宗门,直接前往天宝秘境。

“对,”唐锦衣想起什么,连忙道,“雪眠监督我就行。冉青啊,琅梧洲离不开你,就不要跟去受累了。”

闻言,冉青面上笑意淡了些。

他叹口气,最终还是没有阻拦:“公子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按时喝药。我为您备好的法器不要取下,也不要轻信任何人。”一边说,冉青一边仔细帮唐锦衣检查了遍全身上下的配饰,仿佛这才能放心。

“公子,请您记住万事以您为先,您永远是最重要的。”

原文中冉青便是个忠心耿耿的角色,而现在唐锦衣再看,却觉得他不仅是忠心,还有几分对原身真心实意的爱护。平日恪守礼节、从不逾越,但细节处见真心。

“放心。”唐锦衣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轻拍了拍冉青的手背。

此时顾雪眠却有些看不下去。

他扯出个笑,握住唐锦衣的胳膊:“师尊,我们出发吧,不要耽误时辰。”

唐锦衣这才放开冉青的手,同顾雪眠一起上了飞舟。天清宗到天宝秘境之间路途颇远,飞行法器能帮他们节省许多时日。

精巧华美的飞舟缓缓升空,那一抹白影也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无人发现,在唐锦衣转身后冉青仿佛受到什么震动一般怔在原地,直到此刻才抬起头,望向那飞向天边的法器。

他轻轻吐出口气。

“大管事,公子吩咐的事还要继续查么?”身边走来一个灰袍人,恭敬询问冉青。

“查。”冉青丢下干脆利落的一个字,眼中又恢复了往日冷静与清明。

飞舟掠过山门,很快便去往山下州府。

唐锦衣身上还是不怎么舒服,也不知是睡不惯顾雪眠房中的床、还是做了个极累的噩梦,他总觉得周身隐隐作痛,还有些疲惫。可那之后他分明检查过,身上并无什么伤痕,也没有碰撞的淤青。

上了飞舟,他便靠在狐裘靠背上,闭着眼睛养神。

顾雪眠推门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身着锦袍的仙尊卧在美人榻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垂在身侧,露出的清瘦手腕白到几乎发光。他靠着的狐裘颜色火红,仿佛映得仙人面上也有几分红晕,看起来懒散又娇气。

顾雪眠一下便想起这人被自己触摸时泛红的皮肤。

他喉头微动,轻手轻脚走过去低声道:“师尊,您喝口茶吧。”

唐锦衣缓缓抬眸,没有接茶反而问:“雪眠,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先前他光顾着忏悔自己那个罪恶的梦,倒是差点忘了这个。虽说问过小四,但唐锦衣觉得还是亲口再问一遍顾雪眠稳妥些。况且,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别的不说,万一徒弟断袖了那会不会换个男人继续展开狗血虐恋啊……

顾雪眠微微一怔。

阳光从飞舟的小窗投射在少年面上,立体的五官将光影分割。顾雪眠似乎是笑了一下,问:“师尊,怎么样算心上人?”

这个反问让恋爱经验为零的唐锦衣也卡了下。他想了想,不太确定道:“想要日日与她相见,分隔太久便会万分思念?”

“那我不懂。”顾雪眠俯身将茶水放在小桌上:“没人教过我这些。我只知道看见他与旁人在一起我会不高兴,看见他对别人笑我也会生气。如果可以,我想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这样他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有一点他没说,怕吓着师尊。如果实在不行,他就把那个人吞下去。

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

唐锦衣十分无语地看着他:“雪眠……”

他想说你这跟小学生嫉妒朋友跟别人更好有什么区别,不过想一想这孩子活得坎坷,更不要说有什么正确的爱情观了。

这些日后再教他,不急于一时。他顿了顿,又问出那个问题:“你说的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雪眠双眸紧盯着他,十分自然道:“干净又漂亮,善良又愚蠢。哦,还有点娇气。”

梦语的确干净又漂亮,也很善良。唐锦衣在心里点头,又有些不确定:师妹愚蠢吗?娇气吗?怎么听起来像是小情侣打情骂俏用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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