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扯不断理还乱(1 / 1)
大约是今儿膳食用的多了些,饭后又未动劲儿就睡了,故此,皎娘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本想醒来,却不知是不是睡得太久睡迷了,纵她想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眼皮似有千金重,任她费了所有力气也睁不开。
眼睛睁不开,脑子也迷迷糊糊的,却隐约听见有人说话,忍不住蹙了蹙眉,大约知道是跟自己有关的,便想听的清楚些,却无论如何也听不真切。
梁惊鸿却正坐在床榻边儿上,问孙婆子话,皎娘是他抱进内室的,刚见她在外间睡得不大安稳,方挪到了屋里来,免得雪团子窜上跳下的吵到她。
孙婆子也被带到了内室来,即便已然来过,仍是战战兢兢的,尤其面对这位小爷,孙婆子真是打心底发怵,别瞧这位小爷脸上总带着笑,外头见过的都说这位难得的好脾性,孙婆子却知道,这位小爷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她如今都还记得,头回来别院的时候,这位小爷那狠厉的神情,想来若榻上这位有个什么不好,自己这条老命也就到头了。
知道这位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即便能得大好处,依旧心内发慌,更何况她比谁都明白,这好处可不是好拿的,说到底,自己就是个产婆子,李顺儿忽然来寻自己,能为了啥,总不会跟上回一样吧。
上回之后,梁府这位小爷可是特意寻自己问了诸多那房中的私密事,他那样的贵人竟然为了这样的事,寻上自己一个产婆子,可见心里多着紧那位,这男人若是心里着紧,真能当成心肝儿宝贝儿一样,那是万万舍不得伤了的。
更何况,这一晃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听闻那位小爷都大张旗鼓的把人娶回别院去了,若是因房事不谐,哪里还能等到这会儿。
若不是这个便只剩下一件事了,就是那位大娘子别是有了吧?孙婆子可是最清楚,那位大娘子的身子是万万不能有孕的。
这怀孕生子本就是女人的鬼门关,便是那些身子骨壮实的妇人,生孩子都不一定能保住命,更何况这位活脱脱就是一美人灯,风大点儿都能吹倒了,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都是三天两日的闹病闹灾,哪能生孩子,当日自己可是特意把话说在前头的,就是怕有这个结果,因她知道,若那位大娘子想生子,无疑便是自寻死路。
话虽是说在了前头,可孙婆子心里也明白,那位大娘子想怀孕生子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容貌再美再招男人稀罕也不能长久,别看如今这几年男人把你捧在手心里,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等以后年老珠黄,只怕男人瞧都懒得瞧上一眼了,若不趁着年轻正得宠的时候,生个一男半女傍身,往后指望谁去,从长远计,即便明知有可能丢命也得赌上一把吧。
正因明白这些,孙婆子一路都提着心呢,想那位大娘子为了以后赌上一把情有可原,可若自己因此搭进老命去岂不冤枉。
果然进了内院寝室,这位小爷开口便是,若有孕当如何?便早已料到了,事到临头孙婆子一张老脸也不由一滞,忍不住往那床榻上瞄了一眼,榻上影绰绰侧躺着一位女子,即便隔着纱帐垂幔依旧能瞧出那格外纤弱窈窕的身姿。
虽说这位小爷未指名道姓,孙婆子自然也明白问的正是纱帐里躺着这位,实话说吧,只怕这位小爷恼上来迁怒自己,偏这事儿人命关天又不能扯谎,这说也不是,不说更不是,真真能难死人。
见这婆子不吭声,梁惊鸿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剑眉微蹙,落在孙婆子身上的目光愈发沉凝,并未说话,只轻轻冷哼了一声,便吓的孙婆子腿一软,竟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道:“六,六爷……”话都说不利落了。
旁边的韩妈妈暗暗叹了口气,开口道:“大娘子这几日倦怠渴睡,今儿又呕了一早上,六爷担心大娘子的身子,心下有些急,因知你经验老到,方寻你来问问,你莫怕,只管照实里说便是。”
韩妈妈神态慈和,缓声细语终是安抚了孙婆子,神色略定了定,方道:“按,按说,大,大娘子的身子是不宜有孕的,而,而且,以小人以往与人接生的经验,倦怠渴睡,也,也不一定就是喜,喜……”
韩妈妈微愣了楞,倒有些佩服这婆子了,瞧着似是吓破了胆,可这几句话却应对的格外稳妥,并未直接答六爷的话,也没扯谎,该说的却都说了出来,先说她曾提醒过大娘子不宜有孕,有言在先,如今便是有了差错,亦不能怪责她,把自己先摘出去撇清了,再言症候像也不一定是,算是稍稍转圜安抚了一下,虽说六爷并不需她一个接生婆子的安抚,但好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可别瞧这婆子哆哆嗦嗦的,行事却颇有心机,也难怪她一个寡妇能在偌大的燕州府站住脚,且在众多望族富户的后宅中混的如鱼得水呢。
只不过她这些心机用在六爷跟前儿怕是不中用了,果然,梁惊鸿听了微微蹙眉:“我问你若有孕当如何?”声音虽不大却有些沉,听在孙婆子耳中忍不住打了激灵,心里暗暗叫糟,本想说几句罗圈话糊弄过去了事,哪知这位小爷却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非要究根结底不可。
见混不过去,这婆子只得苦笑道:“说到底,小的不过就是个接生的婆子,跟人学了些接生的土法子,勉强当个糊口的营生做,接生许还成,瞧病却是万万不通的,只是今儿六爷动问,小的少不得胡说几句了,六爷听了莫恼怪小的才好。”
说着顿了顿方道:“大娘子有些先天不足,本就比寻常女子娇弱,骨架又瘦,玉径狭小,若不生养也没什么,一旦有孕,可就难说了,便是前头保养的好,能安稳到足月,待临产之时,产道难开,岂非要……”说到此,却不敢往下说了。
便她不说,屋里人也都听明白了,产道难开,生不出来,不就活活憋死了吗。
饶是梁惊鸿听了这话,也不由脸色一变,微微侧头去瞧帐内的皎娘,大约是先头那番呕吐折腾,白皙的俏脸上染上一层黄蜡蜡的憔悴之色,瞧着都叫人心疼,虽未睁眼却睡得并不安稳,细弯弯好看的眉忽而皱了起来,结在眉心处,似在那清淡的眉眼间结了一段轻愁,丝丝缕缕牵在人心里,扯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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