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叶氏的顾虑(1 / 1)

加入书签

虽未说出,周妈妈却听明白了,禁不住身子一颤,刚接过来的帕子险些滑下去,忙稳住低头仔细端详那方帕子,料子并不很稀罕,是寻常见的素绢,角上绣了一支梅花,要说帕子上绣梅花夫人也不算稀罕,可能把一支梅花绣的这般鲜活的却不多。

周妈妈本就是个针线好的,绣活儿也颇拿得出手,不说府里便是外头有些名声的绣娘也是不能比的,周妈妈也曾暗暗得意,却在当年见识了皎娘的绣工之后,那些得意便散没了,有句话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的扔,她的绣活儿跟旁人比起来是不错,可跟皎娘一比便不值一提了,当年为了答谢夫人帮她兄弟进学,还亲手绣了个插屏做谢礼,她记得绣的是报春图倒也常见,可稀罕的是那正面是梅花,背面也是一模一样的梅花,乌油油的枝子上红彤彤的梅花,每一朵都是五个花瓣,花蕊都栩栩如生,当真稀罕的紧,夫人瞧了又瞧,舍不得摆着,吩咐自己底细收了起来。

如今看见这帕子角的梅花,周妈妈不知怎么就想起当年那个插屏来,忍不住把帕子翻过去,翻过去梅花依旧,周妈妈脸色都有些发白磕磕巴巴的道:“这,这帕子……”竟也说不下去,毕竟已过了五年之久,虽周妈妈也知当年的底细,可周妈妈也跟夫人一般,觉着无论怎样皎娘那样的身子,几近油尽灯枯,又因落了胎了无生趣,便真是命大逃过那夜别院大火,只怕也活不长远,如今可都过去五年了,难道就凭这一块帕子上的绣活儿有些像,就断定是皎娘还活着不成。

可过了五年忽然看见这样精妙的绣活儿,着实让人心惊肉跳,当年小侯爷提着刀血葫芦似的站在府衙门口,活像个阎王殿里的杀神,如今想起来周妈妈都后怕。

想到此,不觉打了个寒颤继续道:“夫,夫人,怎有这样的帕子?”因想起五年前的小侯爷,心中有些怕,说话都有磕巴起来。

叶氏方把来龙去脉说与了她听,周妈妈听了倒是暗松了口气,原是绣坊里出来的,这就怪不得了,见夫人脸色仍有些白,不禁宽慰道:“夫人这是关心则乱了,您想想咱们南楚从南到北总归得有多少家绣坊,能站住脚不关门的,哪家没几样绝活儿,更何况这皎月坊在南边那样的富盛之地都闯出了名声,自然得有拿人的好手艺,不然刘夫人这样官宦内眷怎会上门,更何况就算玉娘子当年……”说着顿了一下才道:“又怎会去绣坊里当绣娘,且不说这帕子上的绣活儿大致一瞧是有几分像,若底细端详便比不得了。”

比?叶氏听了,周妈妈的话倒提醒了她,遂招呼了大丫头进来吩咐:“拿着我的对牌去库里把当年那个报春的小插屏寻出来我瞧。”

丫头应着去了,不大会儿功夫端了进来,叶氏让丫头摆在炕桌上,拿着那方帕子对比着瞧,却如周妈妈所说,这一比便比出了高下来,也不能说着帕子上的绣工不好,帕子上所绣梅花鲜活自如难得一见,只是这红梅开在岁末春初,雪魄冰骨,不畏严寒,铁骨丹心,报春而不争春,而帕子上的这支梅花比插屏上的少了几分风骨,若不比较是很像,可一比便落了下乘,自然也并非一人所绣了。

叶氏不觉吁了口气出来,却陡然想起那日西郊别院里惊鸿的所作所为,不免又提了一颗心上来,她当年与皎娘即便曾经交好,到底有时有会儿,后来更是远了许多,惊鸿却不同,即便两人之间有龌龊嫌隙,到底是枕边人,更何况惊鸿可是把皎娘当成心尖子一般,凡干系她的事,小到饮食衣裳,簪环鞋袜都是极其上心的,自是比自己更清楚皎娘的针线绣工,想那日在西郊别院,他离那刘小姐所站之处少说也有十几步远,却能一眼瞧见刘小姐手中帕子上的绣活儿,必是瞧出了什么,不然也不会那般直接过去问,要知道刘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小姐,他那般行径可是极为失礼的。

再有,这绣坊的字号为何偏偏叫皎月坊呢,像是暗含了皎娘的闺名,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不成,这皎月坊跟皎娘当真并无干系吗?

想到此,便跟周妈妈说了那日西郊之事,周妈妈听了倒不觉什么,反而劝道:“小侯爷既是也瞧着像,必是往南边寻那皎月坊去了,去了寻不见人便回来了。”说着顿了顿又道:“若果真有消息,可也是佛祖保佑老天垂怜,六爷得了圆满,夫人您不也放下了一段心事吗。”语气中透着感叹。

叶氏自是明白周妈妈的意思,只是可能吗,这可不是那戏本子里唱的,末了都是花好月圆的,需知这世上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便是那恩爱夫妻也没几对能走到头儿,得个圆满的,更不消说皎娘跟惊鸿,这两人活生生便是前世的冤家,今生一遇上才生出这种种波折来,闹到如今皎娘蹊跷失踪,不知生死,惊鸿闹了一大场把皎娘的牌位娶回了侯府,至今五年了仍不能放开,一个出身显贵文武双全的小侯爷活生生成了个万念俱灰的鳏夫,如今这境况怎么瞧都是个死局,除非皎娘活过来。

可就算老天开眼,皎娘当真活着,如今已过了五年,惊鸿执意要娶个二嫁妇人的灵牌进侯府做正妻之事,当年可是闹的天下皆知,莫说南边富庶繁盛,消息灵便,便是那荒僻州府的百姓也大都有所耳闻,甚至叶氏还听闻外头有那闲来无事的文生把此事编成了故事,茶肆酒楼里当成段子说,不敢明目张胆的直接提忠勇侯府,另外编了个什么永定侯的,可谁听了都知道说的正是惊鸿跟皎娘那档子事。

想那皎月坊开在南边又开出了口碑名声,果真皎娘活着且在皎月坊,自然是知道这些,知道却从不露出端倪行迹,可见心中仍是不愿的,说起来这桩事在惊鸿心中是花好月圆,与皎娘来说却是一场噩梦,好容易逃出生天摆脱了惊鸿,岂会重蹈覆辙。

而以皎娘那执拗的性子,若果真活着被惊鸿寻到,一个想了五年都放下去,终于失而复得怎肯放过,另一个宁死不屈,死活都不想再有牵扯,如此一来岂不又成了五年前在燕州那般,不,比燕州那时更糟,如今可是在京里,真闹起来却瞒不住,便侯府这边勉强糊弄过去,宫里娘娘那关又如何过得去,况,如今还不止侯府跟娘娘,又添了去年金榜及第皇上钦点的新科状元郎。

说起这状元郎却也不是旁人,正是儿子的至交好友,交情莫逆,也是皎娘嫡亲的兄弟,当年冬郎得了消息赶回燕州府的时候,皎娘已下葬,惊鸿也已迎了皎娘灵牌入门,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便也未闹,只是大病了一场,在燕州耽搁了足足三个月,方才病愈,听儿子说病好了去皎娘坟上哭了一场,便回京了。

回京之后辞了梁府家学,不顾先生挽留执意要走,搬到城外的玉佛寺闭门苦读,去岁皇上大开恩科,冬郎会试得了第一,金殿奏对皇上见他年不及弱冠,却俊美挺拔,立于大殿之上侃侃而谈,不卑不亢,真如芝兰玉树一般遂龙颜大悦,顿生爱才之心,钦点了他新科状元,并三五不时宣他进宫奏对,实是如今正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天子宠臣。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